摊位里的摊主是个短打扮的少年，黑红的脸，浓眉大眼，听见初忆说话钻了出来，看了眼她手中的扇子，先是一愣，随即点头哈腰的赔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摆错了，小的这就放到里面去，夫人可以看看别的。”说着拿起别的团扇推销起来。
初忆刚想伸手，额头一凉，湿漉漉的，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边已有人喊，“怎么大太阳的下雨了！”
她仰头，立时有大大的雨点砸到脸上，太阳还很亮，雨点却又猛又急，打在地上竟卷起烟浪来。
雀儿急道：“小姐先找个地方躲躲雨吧！”
“夫人若不嫌弃就请到棚里避避，里面还有些字画供夫人观赏。”那小兄弟极懂得抓时机，忙不迭的说道。
雨点像扯断的珠子噼里啪啦的掉落，顺着她的发髻淌下来，雾蒙蒙的打湿睫毛，眼前匆忙避雨的人们，纷乱的跑着。
而她却没动，愣愣的站在那，只希望雨下的再大些，如果能浇灭心底的烦躁不安，如果能解开所有迷惑、无奈的困局，哪怕天上下的是刀子。
雨幕中，一抹白影悄然的投入眼底，从容不迫的，卓雅不凡的，那张毫无瑕疵的俊颜，干净的就像冬日的光线，温暖而明亮，他嘴角微弯，眼眸晴朗，低声说，“我们真有缘分。”
初忆身子蓦地僵在原地，怔愣的半天回不过神。
是错觉吗？她怎么会在雨中看到乌承宣？
男子推着轮椅，靠的更近，天上是明晃晃的太阳，空中是带着骄躁气息的雨，周围是行色匆匆的人，而他却那么自然的牵起她的手，不管雀儿大惊失色，不管梓林冷脸皱眉，只温润的对着她暖笑。
“去看看这小兄弟的字画，说不定有你喜欢的。”
初忆只觉他的手心很暖，像包裹了炽热的沙窝，将她慌乱不安的心紧紧的守在里面。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跟着他进去了，简陋的帐篷里，三面桌案摆满笔墨字画，他带着她停在一幅花团锦簇的牡丹图前，笑着道：“花朵饱满，明艳夺目，忆儿喜欢这幅画吗？”
忆儿？初忆身子又是一僵，他叫她忆儿，古代男子可以随便叫一个女子闺名吗？他把自己当什么人？
她没言语，乌承宣又转首指着另一幅，“那么忆儿喜欢这幅吗？”
初忆抬头，那上面挂着一副鲤鱼跃龙门的画，依旧是颜色鲜艳，煜煜夺目。
“还有这幅。”他又指向另一边，她转头，又是一副色彩刺激眼球的画，尊荣华贵的妇人跃然纸上，浑身上下着的是明晃晃的珠宝金银。
初忆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扳过他的轮椅，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否决道：“我都不喜欢。”
乌承宣的眼底一闪而逝的笑意，像故意而为的促狭，忽然又有些严肃的问：“那你喜欢哪幅？”
初忆叹一口气，他非要让她选，她头不抬，随手一指，却是一副题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画，几点墨，淡淡数笔，已把一种与世无争的泰然表现的淋漓尽致。
乌承宣的身子似乎是震了一下，就连嘴角的笑都是一滞，却不等人察觉，很快恢复一副淡然自若的神色，那一瞬即逝的反应仿若虚幻般的从未出现过。
明明是他要她选，可她选了，他又不再提，目光落在她手里空白的团扇，笑着道：“给我。”
她将扇子递过去，乌承宣回头对那小兄弟道：“麻烦笔墨。”
一直在一旁的棋妙立时给了那摊主银子，少年一见乐得眉开眼笑，麻利的备上笔墨。
乌承宣执笔点墨，在扇面上从容作画，初忆看过去，只一会儿，单白的扇面便生机盎然，柳枝轻摇，紫燕双飞，似有细语喃喃倾诉，比翼厮磨。
“送你。”
瞬间，她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轻柔的拨动了一下，只因扇面下写着‘春柳燕归，宣。’
短短五个字，却是他的承诺，水乡之行就在来年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