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阳光从破洞照射下来,把她从梦境拉回到现实之中,睁开眼睛,才发觉这桃花庙竟然如此破败不堪,房顶一个大洞就算了,这墙壁也是坑坑洼洼的一些破洞,难怪昨夜风声呼啸,冷的她整个人都缩到干草堆里。
她翻了个身,躲到阴影处,又闭上了眼睛。
突然,有人扯开了她身上的干草,她睁开眼一看,是那个鬼差。
“回来作甚?”
“喝了它!”鬼差手中是一个透明的瓶子,湖水蓝色的液体轻轻晃动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接过瓶子问道:“毒药?”
“是孟婆汤,新来的孟婆熬得,材料还不是很全。不过,够你忘记你和他的记忆。”
“整个冥府都知道了?”
“并不知道。冥王只告诉了我,你也是为情所困的人。”随即略微皱了皱眉继续道:“每次看到万川河里那些痴情的鬼魂,我总是不能理解,情为何物?如此执着又如此伤人?”
“情是世间最毒的毒药,一旦中毒,生不如死,无药可医。”她把瓶子打开,一饮而尽,一股清凉入喉咙,随之而来的是五味,像五只虫子,啃食着她的记忆。她只觉得一阵晕眩就昏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不痛了,却空了,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鬼差见她醒了,拿了几块黑色的东西走了进来,说道:“这是地瓜,应该可以吃。你叫什么?”
“我叫孟婆啊!”她接过一块黑乎乎的东西,闻了闻,一阵焦味,就放在了一边。
“冥府已经有新的孟婆上任了,再叫你孟婆不合适。听冥王说,你本是桃花精灵,家中排行老七,那就叫你“桃小七”如何?”
“桃小七,桃小七,我喜欢这个名字。那你呢?叫什么?”
“我叫安安。”他捡起木棍,剔去烤焦的皮。
“姓甚?”
“无姓。”他不仅无姓,也无名,连“安安”这个名字还是冥王给他的。
“既然你给了我名字,我也给你个姓吧!恩,”桃小七思考了片刻之后说道:“谢字如何?谢安安。谢谢你,让我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谢安安,好。”安安露出笑容,那是桃小七第一次看到安安笑,是真心的笑。
桃小七也笑了,还接过安安手中已经剔好的番薯吃了起来。那也是安安第一次看到她笑,很美的笑。他想起了千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
他忘了他为什么会在冥府当差,他的记忆是从冥王派他去奈河桥边当差开始的。
他初来到奈何桥时,只觉得一切又熟悉又陌生。奈何桥,是各鬼魂去人间投胎的必经之路。虽是一座桥,却因鬼魂身上不同颜色的光而显示出七座不同颜色不同粗细的桥,每个鬼魂只会看见自己的奈何桥,也只会走上自己的奈何桥。他也不知道这些奈何桥为何不同,又通向哪里,这些也跟他的工作没有关系,他只要让这些鬼魂乖乖走上奈何桥就行了,所以冥王是给了他一份美差,只不过还要他偶尔多留意一下孟婆罢了!
他总是喜欢提早来到奈河桥边,不是他多喜欢这份差事,他只是想站在桥边,看着滔滔万川河,看着河里为情所困的痴情人放下执念,化为忘川水。偶尔听这些痴情人讲起他们的故事,他心里总会感叹道,值得吗?
奈何桥前就是孟婆的茶亭,亭前的桌上摆着孟婆汤,虽叫孟婆汤,大家更喜欢叫它忘情水,忘了一切,重新开始。
有一次,有一个鬼魂不肯喝孟婆汤,还砸了亭子,乱了秩序。他才走了过来,鞭子一挥,那鬼魂吃疼的张牙舞爪的向他扑来,他一个反手就把它压在了地上。鬼魂求饶道:“他不想忘记她,他们约好了来生再续前缘。”
“你只有两条路,忘了她,去投胎;跳下忘川,记得却永世不相见。”
鬼魂做了选择,还是喝了孟婆汤去投胎了,他走得是金色的寸金桥,应该是不错的人生吧!
“谢谢。”
他才发现孟婆竟然长得如此好看,明眸皓齿,星眉秀气,高挺的鼻子下是温润如玉的唇,却总是一副冰山脸,一袭黑衣更有种拒人千里的意味。他不知为何,心中竟然闪过一丝痛苦。他回了个“恩”字就回到桥边去了。
从此之后,但凡孟婆的茶亭出了乱子,他就会出手帮忙,仅此而已。
后来,孟婆私自下凡犯了错被罚去人间之后,冥王就召见了他。
他问,为什么派我去?
冥王只说,这个答案要你自己去找。
“在想什么呢?”桃小七的的声音把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他回过神,看着眼前这个满脸脏兮兮,头发乱糟糟的桃小七,心里不禁问道,到底是多痛苦的记忆才封住了你所有的笑颜,冰冷了千年。
“干嘛盯着我的脸看?”
“你脸脏了,我去给你打盆水,洗洗脸。”
吃饱喝足,把自己收拾干净整洁的桃小七看上去十分漂亮,安安看着宛如重生的桃小七满意的点点头。
隔天,安安带着桃小七下山,他们要去城里买一些工具回来,把桃花庙修葺一下。
只是刚进了城,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的叫卖声,桃小七只觉的心里空空的那个地方好痛,她捂着胸口蹲了下来,再也不肯前行一步。
安安以为她未适应凡躯,身体不适,就背起她往回走去。
桃小七在她背上含糊不清的说着:“好痛,好空。”
“没事的,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一出城没走几步,桃小七就不疼了,也就从安安背上下来,她坐在一边的树桩上说道:“安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一进城,我的心就好疼。我坐在这里等你吧!你快去快回。”
“好。你休息一下,我很快就回来。”安安说话就向城里回去。
等他回来的时候,树桩上没有人,他以为她回去了,可是,桃花庙里也没有她的身影,她会去哪里呢?难道一切都是逢场作戏,她不告而别了吗?
他还以为他们是朋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