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儿脚下加紧了步伐,心中却是忐忑至极。怎么说呢,他没有想到有这么多高手会盯住自己,他们盯住自己的目的几近相同——他们要寻找那个人,那个柳叶飞镖的人,那个杀害了二十四名顶尖高手的人,那个只有自己会过之后还已然活着的人。
可是,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除暴安良?替天行道?显然不是,因为这帮人本身就属于应该被除掉的作恶之徒。那么,他们急于寻找赤血的目的又是什么?是因为他们胆怯了,害怕了?这点某种意义上还是存在的。
还有,就是那个为自己解围的人,又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倘若只是单纯的路见不平,看似如此却又并非如此。可是,太多的可是……
还有,那个自称赤血的人。他为什么不对自己下其“毒手”,他声称的同门之事到底是真是假?既然那么多人在寻找他,那么寻找他的目的又是什么?他究竟知道什么,他究竟掌握了这帮人怎样的把柄,他难道不害怕吗,他为什么愿意惹上这样天大的麻烦?冷风儿自然也是一无所知。
自从二十名案发生以来,他本来只是想寻得那狂傲之人,为的是解开柳叶镖的谜团,为的是一腔不服不忿之后的较量,或者说他想用武艺证明自己。紧紧是这么单纯而已。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却因为这单纯的想法而卷入了一场不可避免的麻烦,这麻烦好似狗皮膏药粘在了身上扯也扯不掉,又好似隐藏于密林深处的猛兽,随时都可能出现。他越来越不理解“江湖”二字了,除了侠义道之外,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学习,比如智慧,比如策略,比如眼光,比如审时度势的判断力,这些都是师父所传授不来的,全凭自己的经验。
正这么胡思乱想着往前赶路,冷风儿突然听到两声惨烈的救命叫声。是女子的声音。冷风儿心头一惊,怎的在这荒山野岭、茫茫雪天会有女子的哭喊?停下脚步,压住吱呀呀的踩雪之声,冷风儿侧耳静听,又没有了声响。难道是幻觉,也许吧,这些日子的折腾,着实让他的心也变得杂乱,脑子也不太清醒了。他刚想挪动脚步,突然又传来两声哭喊,这一次他确定了,就是女子的声音。
好奇之心占据了上风。
冷风儿巡声过去,转过一座不大的山丘,不远处雪地上,团缩着一名女子,身旁,两名蒙面男子预试图猥亵。见状,冷风儿吼了声住手,飞奔过去。两名蒙面男子见有人来,如见了猫的鼠,以极快身法向远处逃去。
近了,冷风儿才发现,女子年纪并不大,一身碎花棉衣裹身,蓬头垢面,瑟瑟发抖。见到冷风儿,女子团缩地更加厉害,嘴里不住喊着救命,救命。或许是冷风儿的装束吓到了女子,冷风儿赶忙搭话:“姑娘莫怕,歹人已然逃走。”
从惊恐中安定下来,女子呆呆地望着眼前破衣烂衫的男子。冷风儿把手中的柳枝插到发髻之上,俯下身,欲扶女子起来,女子又是一阵紧张和团缩。
“姑娘,你是哪里人,怎么会在这里?”冷风儿道。
女子似看出了冷风儿的好意,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冷风儿不解,又问道:“刚才那是什么人?”女子又是摇头和点头。
如此寒冷天气,冷风儿若穿的厚些,定然会脱下些衣服赠予女子,可他无能为力。四下里寻望一番,漫漫雪地,茫茫无际,更无取暖之所。冷风儿道:“姑娘,这里不可久待,我们先离开这寒恶之地再做打算吧!”
此时,女子才开口说了话。只不过,女子的话语叽里咕噜,冷风儿半句也听不懂。通过话语,冷风儿猜定这女子绝非中原人士,登时心里就多了几分提防。
或许女子多日处于颠簸和寒冷之地,疑惑遭受了歹人的毒打,腿脚已然不太灵便。冷风儿已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事情,遂架着女子的胳膊向前缓慢行进。
女子一瘸一拐,冷风儿亦不敢扶得太紧,孤男寡女于这情景,不免有些尴尬。好不容易行了一程,冷风儿谨慎小心,倒是那女子无拘无束,甚是大方。她偷偷瞧看了冷风儿两眼,这小伙虽说衣着邋遢,细细端详,却是个不多见的俊美男子,也不知她心中来得何等想法,身子故意向着冷风儿的身上贴近了不少。
冷风儿觉察出来,赶忙躲闪了一些,女子偷偷笑了笑,笑得会心而耐人寻味。
怎么说呢,不知何时,那黑影男子又出现了。他如一条黑色闪电,自那雪林之中由远及近,迅疾停到冷风儿和女子前面。冷风儿心中先是一惊,继而又是一阵欢喜。黑影男子多次援救自己,并不知他的身份和姓名,他的出现自然是冷风儿求之不得的,自然的,更多的还是想要当面感谢一番。
还没等冷风儿开口,黑影男子即一个厉掌向着女子而来。冷风儿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自己一直架着的女子以极快的身法挣脱冷风儿,躲过突如而来的一掌。紧接着,黑影男子又是一个扫堂腿,女子纵身跃起,一腿扫空,只撩起积雪一片飞扬。原来,黑影男子的扫堂腿只是虚招,还未等女子稳稳落地,他又一个抢步,双峰贯耳即冲向女子的两个太阳穴。女子见大势不妙,赶忙向后仰躲,但身法仍旧慢了不少,右肩头还是被黑影男子的拳头撩中,女子登时仰面倒地。自然的,这女子也是不善,在身子即将倒地之时,一个迅疾的黄龙转身,只手撑住,又一个腾空翻,噌地一下,已在丈余外立住。女子冷笑两声,道了声后会有期,即狸猫般奔向雪林深处。
瞬时发生的事情,着实让冷风儿惊愕不少。待他回过神来,女子早已逃远。黑影男子并未追赶,他拍了拍身上的雪迹,一副得意样子。
开始,冷风儿心中稍有不悦,思忖片刻,如梦方醒。他突然觉得自己的阅历之浅,更没想到时才那女子竟也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难不成她也要加害自己?
冷风儿猜对了。
黑影男子好似看出了他的心思,面带些许责备的看着他。
冷风儿有些面红,他一抱拳,将头一个低侧道:“多谢!”黑影男子没有动,依旧那表情盯着冷风儿。冷风儿心中明白,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这男子几次三番为自己化解危机,怎是两个字就可以了却的事情。与此同时,冷风儿心中的疑惑也开始不断地滋长,他到底是谁,为何多次救了自己?
冷风儿再次抱拳:“多蒙兄台相救,冷风儿铭记于心,有机会定当甘死相报。”
黑影男子笑了笑,“你拿什么报我,你的命可值不了几个钱。”
冷风儿听得出话里有话,心中便是一怔。他明白,三番五次有人与他为敌,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从他口中获得有关赤血的消息。那么,眼前这名男子此时说出这话,难不成也是为了这个?冷风儿断定,应该如此。怎么说呢,这场江湖上的血雨腥风搅得人心惶惶,而他又是第一个活着走下断魂崖的人,自然人们会把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此时,冷风儿才真正感觉到,自己惹上了麻烦,而且是大麻烦。
“难不成,你也……”想着想着,冷风儿就道出了半句话。
“我可不想惹上什么麻烦。”这黑影男子总是话里有话。显而易见,他的意思是指冷风儿自不量力,终究惹祸上身了。
冷风儿面无表情地笑了笑,“还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有的人有名字,却被别人忘记了;有的人没有名字,却被别人记住了。”黑影男子道。
见人家不想透露自己的姓名,冷风儿话锋一转道:“时才那女子是何人,身手甚是了得?”
黑影男子:“她就是巴门族的族长。”
冷风儿顿时一阵惊讶:“巴门族?”
冷风儿自然晓得江湖上有个巴门族。巴门族并未在中原,而在遥远的外疆。据传,巴门族以女子居多,虽称不上女儿国,也相差无几。巴门族的女子,生下来就善于用毒,其手段和技法与唐门有过之而无不及。若中巴门之毒,除独门药方外,鲜有能解之人,那定是必死无疑的事情了。想到这些,冷风儿心中不免出了些冷汗。
谜团再次于冷风儿心中升腾起来。先是“孪生双煞”,现在又是巴门族,一时之间为何有这么多外疆之人聚集中原,他们和中原人士几乎都有着相同的目的。眼下,又冒出来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男子,以后还说不定冒出来些什么人,真是令人十分费解。
正胡乱想着,那黑影男子已然飘飘远去。冷风儿遥遥一声:“兄台不肯说出姓名,我日后如何报答……”
黑影男子远远地说了声:“凌渡告辞,后会有期。”
凌渡。
他叫凌渡?怎的从来没听说有这么个人。
谜团,就更加成为谜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