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道一片寂静,只听得金玉锦痛苦压抑的声音在颤抖:“我会想办法尽快收拾南柯,事成之后,我会在公主面前自刎谢罪,或者由她撒气泄愤。只要最后能让她解脱,我都可以去做。”
她也是人,何尝不会愧疚难受,只是她把棋子都压在复仇上,眼看就快了,不允许她临场退下啊!
“何必呢?”
凤霓裳揪心难受,不知道是在问地上颤抖哭泣的金玉锦,还是问当初答应她这么个法子的自己。
当时一糊涂,现在血泪俱在。
人生还真是往往在让不经意的选择里,给人拐不了弯的机会,直直冲下悬崖,不知道要面临的是更加广阔的路途,还是万丈悬崖。
她沉沉吐出一口气,无力问道:“那你让雪儿怎么办?看她现在对那个南柯一心一意,恨不得剜心对他好,最后让她看着南柯死亡,何尝不是更残忍的折磨?”
这变数,是他们之前都没有考虑到的。
谁也不知道,拓跋雪就像中了蛊似的,对南柯非卿不嫁,掏心掏肺对他好,甚至隐约有了离不开他的架势,这情况,怎么看怎么糟糕。
似乎不管是金玉锦复仇哪一步,走到最后都是要狠狠伤到拓跋雪的。
问到了点子上,金玉锦疲惫闭上眼,好好想着好久,回道:“这个问题我试着想了很久,在赌。”
“赌什么?雪儿的状态完全赌不起了,这是要了她的命啊。”
凤霓裳也是纠结难受,心头沉重的像是有千万重石压着,让她缓不过气来。
“赌,公主对南柯只是喜欢欣赏,她喜欢温柔对她细心哄着的人,这个人不一定就是南柯。”金玉锦下定决心,把自己的计划和凤霓裳说着。
“你的意思是,她可能自己理不清楚对南柯的感情?”
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但是凤霓裳也觉得若是这样,对拓跋雪的伤害确实能降得最低。
“对。若是她还能遇见真正让她心动、愿意为他改变、为他付出的那种爱意的人,转移她的注意力,甚至让她移情别恋。那就好办多了,也会让她对南柯最后的结果,顶多唏嘘几声,不会太过难受。”金玉锦半眯着眼睛,说着自己的打算。
但最难的问题来了,凤霓裳问道:“你这也是在赌,万一她是真的爱上南柯了呢?”
“所以我考虑了自裁在她面前这一条。”
金玉锦淡淡说着,她这后半生,都要活在血浸染的仇恨里了,这条命,自然没打算善了。
她想尽力赔偿拓跋雪,至少让公主能恨一个人,让她不至于后半生须臾而过,茫然无措。
凤霓裳隐约眉心跳的疼了:“就算如此,我们仍要考虑齐全。”
“王妃是指?”
“都说皇家人血凉薄情,可王爷和雪公主都是我见过最热血、最赤诚的人。即使她真的遇见了让她动心的人,因为赤诚,她会觉得更难受自责,觉得是自己对婚姻不忠诚,根本没有迈步出去的勇气。”
更别说爱上那个人,放弃南柯了。
每一步都那么难。
沉静下来的金玉锦冷静得可怕,她淡淡地看着凤霓裳说道:“这就需要王妃你的帮忙了。”
“我能帮上忙?”
能帮忙固然好,她也不想再看雪儿这么为一个不值得男人寻死觅活,混成别人手里的笑柄。
水滴石穿的道理引用过来:“玉锦需要您常找公主谈话,给公主进行洗脑熏陶,慢慢改变她的观念。虽说公主看起来不再幼小,但她的内心很赤诚,对于真正信任的人那些话,她会去听。”
虽然觉得很荒唐,但她还是无奈,淡淡答应了:“我会考虑。同时也希望你加快速度。若是我能拖住雪儿移情别恋,你也要迅速快刀斩乱麻。”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总觉得这个金玉锦的能力和算计的野心,惊人的可怕。
她隐隐觉得,金玉锦已经要脱离她的控制,准备自己的复仇计划了。
可是她的爱恨都是这么鲜明,一眼可见,也是真正有良知的人,算不得坏人。
索性由着她负责,她只能帮忙把对无关人员的伤亡降到最低,至于金玉锦本身…她无能为力了,只能由着她自己作践自己。
这种无力的感觉,不太好受。
她上前一步把人扶起来,叹了口气:“起来吧,地上凉。”
金玉锦猛然抬起头,眼里闪过狂喜的神色,略微难以置信:“您答应了?”
“嗯。”
她淡淡颔首,只祈祷这次豪赌,她们能赌对。
两人笑着往回走,气氛松快起来,金玉锦重重吐出口气,了了一桩心事,这件事真正发挥出来效用,她就可以放手一搏了。
只是走到公主闺房,两人又齐齐叹了气,迈步进去。
金玉锦恭敬跟拓跋宸轩行礼:“见过王爷。”
拓跋宸轩没有吭声,矜贵颔首,听着里间传出的嬉闹笑声,说不出什么感觉。
似乎是听见了金玉锦的声音,里面声音一顿,静了下来。
随后,传出拓跋雪故意响动的一声娇“哼”,怕他们听不见似的,故意放大了声音。
拓跋宸轩神色一顿,像是强忍回一个白眼,面色不虞起身,拉着凤霓裳的手,更不高兴了:“怎么这么凉。”
嘴上不饶人,手上却是心疼给她搓揉暖和着。
酥酥麻麻的热气哈在她手心,逗得她一痒,轻笑出声:“别闹。”
他不管不顾眼前还有一个活人金玉锦,就那么腻歪着,像是吃够了里间的狗粮,不高兴要给他们还一升回去。
这种罕见的小孩子心性难得,逗得凤霓裳忍不住笑了。
等她稍微缓了一点,拓跋宸轩带着她起身回府,凤霓裳无奈帮着说道:“雪儿,我们便先回去了,有事传信我们。”
里面又是一声气恼的“哼”,皇兄真不打算跟她说话了嘛?明明她也不是故意的,谁让他说话那么难听,她才不要低头。
倒是南柯恭敬出来说道:“这便走了吗?有劳皇兄走一趟,多谢皇兄关心。”
“谁关心?不是没死成吗。”
拓跋宸轩毫不给他面子,神色难看,拉着哭笑不得的凤霓裳走了。
回到府里,凤霓裳顺了一路毛,才终于有了好脸色的拓跋宸轩随口问道:“你和金玉锦出去那么久,说什么去了?”
她便耐心细细说了一遍,随后叹了口气:“实在是无法了,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当然。那丫头就是得吃点苦头才行。”话虽是那么说,难免对金玉锦有了意见,稍微心疼雪儿片刻。
“那我接下来,便是要给雪儿觅好良人,培养二人感情。”
凤霓裳思索着,要是雪儿知道了真正的爱是什么样子,或者会真的快乐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