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做着美梦的皮库斯下一秒就成为自己面前的一具尸体,饶是一向镇定的艾伯特也被这突来的变故搞的头皮发麻。
脚下的鲜血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隐去,库法嘴角扬起一抹淡笑道:“告诉我你的名字。”刚杀了一个狂徒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少年的心境,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但艾伯特已经知道,在这个少年面前,自己的生命卑贱得一文不值。
“艾...艾伯特!”有些结巴的回应从艾伯特的喉咙中蹦了出来,这有些沙哑的腔调出现耳畔那一刻连艾伯特自己都有些吃惊,因为他从回应中听出了连他自己都有些陌生的情绪——恐惧。
“很好,艾伯特。”少年抬起头盯着艾伯特的眼睛说道,“你是准备为你的朋友复仇吗?”
“不...”艾伯特急忙回应道,“我并无此意...”他想举起手表示自己的无辜,然而等到他伸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一把锋利的短刃。
蹭蹭蹭...!周围一阵利刃出鞘的声音,一直静立在雨中的城卫军士兵们在此刻纷纷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咣当一声,艾伯特扔掉了自己短刃跪了下来,惊惧占据了他的身体,他完全没有自己拔出利刃的印象,这是他在陷入恐慌中的应激举动,对危险的敏锐直感让他在无意间做出了防范的行为,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战士应该具备的优良素质,可现在,这样的行为只会让他丧命。
“非常抱歉,库法阁下。”艾伯特匍匐在地上竭力用谦卑掩饰自己的恐慌。
就在艾伯特担心自己会不会像皮库斯一样被一把利剑刺穿的时候,周围的士兵们一阵骚动让开了一条道路。
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从分列两侧的士兵中央缓缓行驶了过来,随后这辆印着荆棘花纹的马车在库法身边停了下来,窗帘掀开,从中出现一张布满褐色老人斑的苍老脸庞。
车相中的老人斜躺在软垫上,他的上身没有穿衣服露出虚浮松弛的皮肉,一个身材妖娆女性身披薄纱侧躺在他的身边,她一边轻抚着老人的胸膛一边用舌尖拨开果皮后喂老人吃下口中的果肉。
“我道是谁档在马路上,原来是斯特伦格家的小家伙,我刚听说你从罗伦萨领赶了过来,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了。”老人脸上挂起了笑意面带慈祥地对库法说道。
“见到您是我的荣幸,亚修阁下。”少年的脸上也扬起贵族制式的标准笑容向车上的老人回应道,车厢中的老人正是亚修·斯伦华垦伯爵,鏖占勃伦根领的斯伦华垦家族的家主。
“这是多少年没见了,”老人喃喃道,“当初听闻你母亲发生了意外,我还连夜赶到你家中探望你的父亲,哦,我忘了你那时也身处险境,再后来你就被你父亲送回了老家...”
老人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被过往的回忆触动了,“你的母亲真的是...太可惜了,原谅我,库法,我实在是有些...”说罢,老人剧烈地咳嗽起来,一旁的女人连忙扶住他动作柔缓地帮他顺气。
“您的身体...”库法向前一步问候道,“没事吧?”
“咳咳...”老人摆了摆手在女人的服侍下重新趟好,“老了,真的是老了,我现在经常幻听,我想诸神一定是想要我早点回归天国了...”
“不会的,我相信诸神一定会庇佑您的身体。”库法收起脸上的担忧诚挚的祝福道,“我的父亲肯定也希望他的好友能够重获健康。”
“哈哈...”老人强笑起来,“库法,你有心了,有机会到我家里来,我想你一定会和我的孙子成为好朋友的,就像我和你的父亲一样...”
“嗯,到时候就叨扰您了。”在老人扬起的咳嗽声中,库法目送老人的马车离去...
暴雨来得急去得也快,此时天上浓重的乌云似乎已经变淡了许多,只剩下一些细微的雨水淅淅沥沥地落在黑色的伞面上,库法抬起头深吸一口雨气感觉体内的肺腑都轻松了许多,与亚修伯爵的意外碰面似乎打消了他继续追究艾伯特的兴趣,他转身离开,身边的士兵们纷纷将兵刃收起也随后跟上。
“阁下,那个小孩...”一名士兵凑过来小声询问道。
“没死的话就带回去吧。”
...
斯特伦格公爵府,菲利普公爵此时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怔怔出神,外面的阴云还未消散,不时有滚滚惊雷在天边绽放。
轰!
一道沉闷的惊雷蓦然炸响,将昏暗的房间照得瓦亮,也将菲利普惊醒过来。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菲利普理了理自己有些散乱的衣服沉声道:“进来。”
房门打开,一个着装考究的年老管家躬身道:“菲利普大人,库法少爷已经到了,正在大厅等候。”
“嗯,”菲利普点点头,语气难掩激动,“带他上来吧,我在书房等他。”带老管家躬身关上房门退走之后他叹了口气,已经快十七年了,自己快十七年没有见到自己的儿子了,他握紧拳头刚坐下却又忽地站起,四下踱步后竟一时有些心绪难安。
大厅中,库法站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打量着这间空荡荡的房子,这里装饰考究华贵,可是却异常冷清,明明外面的天气阴沉地吓人但悬在顶上的烛台却也没有点燃,铺在台阶上的红地毯没有丝毫褶皱,他嗅了嗅空气,还好,这里虽然没有一丝烟火气但也没有令他厌烦的腐朽气息。
突然,库法的目光被挂在台阶转角处墙壁上的巨幅挂画吸引住了,他拾阶而上来到挂画面前站定,看着上面的年轻男女,一脸神色复杂。
他的手指划过镀金画框,上面没有一丝灰尘,挂画表面非常细腻柔软似乎是用造价昂贵的羊皮长卷定制而成,其上的人物肖像栩栩如生即使过去十几年也未见色彩有丝毫消退,它所绘制保存的内容正是菲利普·斯特伦格以及他的妻子温莎·奥尔加。
画卷上,年轻英俊的菲利普穿着非常正式的贴身服饰,身材修长匀称面带笑容,而他的行动却有些不符贵族礼制,他一手拖着温莎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将脸凑了过来似要轻吻怀中的女子。
而美丽高贵的温莎身着一件精美的白色长裙,头上精心装点的花饰有些散乱,罩在红发上的一袭长纱垂落至地宛若流云,她看上去似乎被菲利普的冒失举动弄得有些无奈,整张脸面向画外,双手抵在菲利普的胸前抗拒着他的暧昧举动,只是她面若红霞嘴角带笑不见任何恼怒只为整幅画留下一抹让观者艳羡的丽色。
这是一副结婚的画像,从整张画里溢出的幸福感让库法露出一抹自己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那是画师灵光一闪捕捉到的画面,在诸多画像中其实算不得最出彩的,可老爷偏偏选中了这一幅,”老管家赛巴斯提着一盏灯走过来笑道,“其实您的母亲也非常中意这幅画,只是她并不同意将它挂在大厅,觉的有碍斯特伦格家族的体面,不过还是拗不过老爷,她呀,总是顺着他,这辈子也只有一次没听他的话...”
老管家说到这里没有说下去,因为就是这一次,年轻的女主人再也没有回来,“原谅我,少爷,请跟我过来,老爷已经等了你很长时间了。”
“那位跟您一起过来的小家伙该怎么办?”赛巴斯想起了此时盖着棉躺在沙发里的可怜小孩便向小少爷问道,“他似乎有些发烧,虽然不严重,但如果是您重要的人的话还是尽早医治比较好。”
“他?...就叫医生过来看看吧,”经老管家的提醒,库法才响起那名叫艾利斯的少年,“你就当他是...我的侍仆...”
“谨遵您的吩咐,现在请先跟我来。”
老管家的腿脚有些不利索,他年轻的时候其实是一名剑术精湛的剑客,以剑术指导的身份随菲利普一起来到王都,可现在,无情的岁月让他的身手不再敏捷。
除去必要的雇用人员,现在的老管家只是作为这间屋子里唯一的仆人尽一些力所能及的微薄之力。库法上前一步扶住了他的手臂,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他前行。
终于要见到那个男人了吗?那个抛弃了自己十七年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