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的贝克特不知何时变得非常陌生,晃眼数十年过去,那个喜欢仰望天空的少年已经变成了一个自私阴鸷的半百老者。
老蒙特承认自己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贝克特的想法,该死,从小他就小心应付或者说奉承着这个注定地位在自己之上的家伙,而贝克特似乎也知道这份谨小慎微之下所求的只不过是混吃等死的安稳局面。
这就是两人之间的差距,无论老蒙特如何费劲心机地用龌龊手段想要在战线的物资上取得一些见不得光的收益,都改变不了他执着于固守自己一亩三分地的愚昧心态。
他满足于现状,在虚假的安稳中自得其乐。
但贝克特不一样,他所求的,所想的一切都在年少时就已成型,所谓的现实只不过是束缚他的枷锁,出生就站在边境战线最高点的他渴望着进入更广阔的世界,可来自家族的盟誓却将他束缚于此,寸步不离。
数十年来,连所谓的战争都变成定律的边境战线在他眼中就宛如一摊没有色彩的死寂世界,而这个可笑世界就是他能看到的所有景色。
所以他受困于现状,在虚假的动乱中苦闷徘徊。
这两种性格,想法,处事态度完全不同的人本该没有任何话题,可是不知为何,受困于自己心态的贝克特却对老蒙特产生了兴趣,相差年岁不大的贝克特经常以局外人的眼光审视着老蒙特的心路历程。
而这算不得有趣的习惯就这样默默持续了几十年直至现在。
此次不同于以往的边线战争形势第一次给贝克特昏暗死寂的心湖带来一抹亮色,甚至在听到人为制造骇兽这样的严重事件之时,他的内心久违地出现了兴奋的情绪,他告诉自己这就是等了数十年的机会。
所以,在战前会议结束的时候,他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将自己的想法透露给老蒙特...对于这个自己无比熟稔的人,他第一次希望能从其口中听到预想之外的回答。
不过,在费了诸多口舌之后,老蒙特还是做出了如其本份的回答。
这让他...很失望。
贝克特掏出手巾拭去长刀上的血迹,他并不想杀了老蒙特,可是看着在死亡面前苦苦挣扎的老蒙特突然又觉得他有些可悲又可笑,于是贝克特略带遗憾道:“现在的你有些多余了,蒙特。”
长刀高高举起,正当他要彻底解决掉有些碍眼的老蒙特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鼓掌的声音。
包裹在红色丝绒长裙中的丰润身材迈步间勾勒出一抹风情,领叉裙摆之间的白皙软肉随之摇曳出动人心魂的风韵。
“卡萝尔,”贝克特并未觉得意外,他的眼神中晃过一抹嘲弄,“我知道老蒙特肯定是被人推出来的棋子,也对,在那张议会长桌上也只有你有如此拨弄人心的手段。”
“您过奖了。”卡萝尔张开折扇捂住嘴角,弯开的眼角描摩出一抹媚意。
见到她如此作态,贝克特皱起了眉头,他原以为在老蒙特平安走出这个屋子之前,藏在他身后的家伙都不会露面,“你似乎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还是说...你有把握说服我?”
卡萝尔闻言笑了起来,“阁下,我还不至于如此自大,事实上,我也没有料到对于陪伴左右数十年的友人,您都能下得去手,这样的局面可真是令人惋惜。”
虽是这么说,可卡萝尔却也并未将视线放到老蒙特身上,她对于有气无力的没用男人可提不起任何兴趣。
贝克特摇了摇头,他问道:“卡萝尔,难道你也认为用边境战线来做赌注是非常愚蠢的吗?”
卡萝尔提起裙摆跨过地板上蔓延出来的血迹,起落的裙摆绽放出迷人的麝香,她挽起发丝朝着贝克特嫣然一笑,“阁下,恰恰相反,只有这种程度才能称得上是赌注。”
贝克特有些疑惑了,难道卡罗尔和老蒙特并不是一心的?
“当然,蒙特先生确实是代表了我的意见,”似乎是看出了贝克特的疑惑,卡萝尔解释道,“让他过来一方面是试探您的口风,看看您能不能改变扩大战争局势的主意,至于另一方面...还是希望您能放弃掉涉足王都中心权贵的想法。”
“哦?”贝克特气笑了,显然卡萝尔戏谑般的言辞已经刺激到他,“不扩大战争局势又如何将边境战线作为赌注,至于放弃涉足王都...”他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阴沉的面皮上出现了少见的愠怒,“呵,这根本不可能。”
“何必呢,阁下,”卡萝尔没有顾忌到贝克特言语中隐含的威胁,“这里需要您,整个边境战线都需要您来支撑,您的家族立下了为王国尽忠的守护盟约,而王国亦是对您家族的奉献做出了回报,永久的世袭侯爵,那张会议长桌上的人可都称得上是仰您鼻息的家臣。”
“可笑,你这样的也算?”
“难道不是吗?”说到这里,卡萝尔幽幽长叹一声,似有追思。“如果您还记得盟誓的条约...”
“这不过是套在狗脖子上的项圈而已!”贝克特略带讥讽道,“谢思兰诺家的小丫头,哼,撒勒城的燃焰玫瑰,始终无法抛弃家名的你又怎会了解偏居一隅的苦楚,我甚至连国王的御座都未曾亲眼见过。”
“阁下,您所追求的只不过是幻想出来的繁华,那座中心城下埋葬了无数痴迷者的尸骨。”
“那么我问你,卡萝尔,再一次...再一次让你回到王都,你愿不愿意?”
“...”
卡萝尔怔怔无言,柔美的脸上媚意尽敛,片刻之后只是呓语般自嘲道:“回去?如何回去...”
“呵。”
贝克特的嗤笑声传来,回过神的卡萝尔知道继续劝说已经没有了意义,于是她道:“阁下,直至今日,我依然记得您对我的优待。”
卡萝尔坐上会议一席的过程并不顺利,没有人愿意身边多一条刚咬死丈夫的毒蛇,可贝克特点头了,或许是出于怜悯又或是出于一种对于外来没落贵族的观望,而正是由于他的同意,卡萝尔才真正有了足以心安的一席之地。
“用不着,你的言辞毫无意义,”贝克特缓缓抬起手中的长刀,“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记住,我才是边境战线的主人!”
露出尖牙的毒蛇必定不能留在身边,贝克特一个跨步突刺,锋利的刀刃就向卡萝尔刺了过来。
卡萝尔微微后退俯身,扇子一合,铁制的柄骨就拦住了迎面而来的刀尖。
叮叮两声脆响,长刀被隔开,可贝克特只是略微抖动手腕,锋利的刀尖就再次欺身袭来。
卡萝尔处惊不变,正待她想要继续试试自己的身手有没有退步的时候,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一只大手揽住了她的腰肢。
“呀!”
毛躁的大手直接将她挽进怀里,抬头看去,那张贱兮兮的脸庞直接撅起嘴封上了她的双唇。
“唔,劳伦。”
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她挽住他的脖子,不服输地热情回应着。
而一击不中的贝克特见此情形脸色一黑,又是一刀砍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