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并非要打听宁如意的事情,而是猜想着宁淮远的转变怕是和宁如意有关,才会招来黎嬷嬷问询。
昨天白日里宁如意去前院书房,正好是黎嬷嬷陪同在旁,虽说她只是守在门外,但对父女俩说的话却都是听得分明。
父女俩提及先夫人时,黎嬷嬷还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
只是有些话,她自然不能给何氏如实说。
不过,姑娘为了何氏好的事,能让夫人知道却不是坏事。
于是,黎嬷嬷斟酌了一番,垂首道:“不瞒夫人,昨个儿奴婢在书房外伺候,对老爷和姑娘说的话听得不大真切,只隐约听姑娘提到什么黑端白端的,”她赧然一笑,“奴婢不大懂这些,说出来让夫人笑话了。”
何氏笑着摇头:“嬷嬷多虑了。”
她眸光稍转,暗忖果然是如意在老爷耳边建了言,老爷昨晚才会把黑端石给她送了来。
想起前几次如意的好意,心中更是熨帖。
她嫁给宁淮远多年,甚少感受过他的温情。
而今如意出手相助,宁淮远又愿意与她靠近,她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能够与宁淮远琴瑟和鸣,相守一生是她的夙愿。
失神中,突然听得心腹嬷嬷进来低声禀报:“夫人,老夫人将姑娘请去慈心院了。”
何氏坐直身:“可知是什么事?”
“奴婢不知,只听说老夫人似乎很生气。”
“姑娘过去多久了?”何氏连忙站起身。
嬷嬷回应:“回夫人,奴婢听说去了有一刻钟了。”
“走,去慈心院。”
慈心院里。
老夫人面色深沉地注视着宁如意,久久不语。
宁如意站在堂中央,心底爬上一股不安。先前谢嬷嬷来绛云阁请她时,并未曾透露老夫人的用意。只是观她神色,就知不是好事。
“前天夜里,”老夫人手里转着佛珠,“是绛云阁的丫鬟来慈心院报信的,可对?”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宁如意心中闪过一抹了然,抬起头诚实道:“是的,祖母。”
老夫人不想她这般直接就认了,一时怔了怔:“如意,你是怎么知道你大姐的事的?”
宁如意脸上闪过羞赧之色:“祖母,如意要是说了,您可不能怪如意……”
这个鬼精灵!
老夫人揉了揉眉心:“你且先说。”
“如意前阵子去平西侯府,和表姐有了些口角,”宁如意委屈地扁扁嘴,“如意回府后左思右想,觉得做得不大妥当,所以就给表姐写信去道歉了。”
老夫人并没有因为宁如意说的话与宁如莲无关就显得不耐,她默默地听着,没有说话。
宁如意又道:“因为着急等表姐的回信,所以如意每日上午都让冬雪去门房看看表姐的信来了没。”
按府里的习惯,每日由门房分门别类后将信送去各个院子。像宁如意这样等着信的,让院子里的大丫鬟去取信也是可以的。
“结果,还真让冬雪拿回来了信。”
宁如意冲着老夫人讨好一笑:“祖母,您也知道,人高兴时容易忽略细节。如意打开那封信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并不是给如意的信。再仔细看了信封,其实是给大姐的信。”
“信上说的什么?”老夫人悠悠问道。
宁如意顿了顿:“上头写着,如莲,今夜子时范某与马车在侯府外巷子里等候,不见不散。”
老夫人暗自抽了口气,看来如意拿到的信,正是如莲包袱里的那一封。
“如意见是大姐的信,就原样封好让冬雪送回门房了。只是想到信中的内容,却不知怎么做才好。”
“一来不确定信中所言可是真事,二来又担心会真的发生。所以才让丫鬟夜里到祖母这儿和大伯父那儿报了信。”
“祖母,如意知错了,如意不该随便看了大姐的信,下次一定会仔细确认信封再拆信的。”
老夫人没好气地睐她一眼,这丫头倒是精明,好生一顿分说,就把自己摘了清楚。
不过这丫头说得倒也是不错。
如果不是不小心看了信,这事儿就和她牵扯不上关系。
只是——
“你既然知道你大姐可能会与人私奔,怎么不来给祖母说?”
宁如意小声嘀咕道:“万一不是真的呢,那岂不是害了表姐……”
老夫人:……
“祖母,如意知错了,”宁如意想了想,认真承认错误,“下次遇着这样的事,如意第一个来给祖母通风报信!”
老夫人气笑了:“你这猴精!祖母哪是为了听你报信?祖母这是担心你年纪小,处理不好事情,可懂了?”
“懂!”宁如意脸上大写的“懂”字。
“罢了,这事虽说与你无直接关系,”老夫人清了清嗓子,“但你到底有做错之处,你可明白?”
宁如意闻言,自知这次算是轻松过关。从她琢磨如何阻止大姐私奔之事以来,就料想到会有被发现的一天。毕竟府里的事情很难瞒过祖母的眼睛。就算那晚前来禀报事情的丫鬟未被发现出自哪个院子,但只要有心去查,没有查不到的。
那天在茶楼偷听大姐和范聪的话,范聪曾说过会将私奔的具体时间以长公主府的名义写信告诉大姐,所以她才索性从这上头去切入,就算最后被祖母发现,顶多是一顿小罚。
已经是她所能估算到最好的结果了。
“如意,跪下。”祖母忽地正色冷声道。
宁如意忙屈膝跪下。
何氏跨进屋时,正好听见了老夫人声色俱厉的声音,她吓了一跳忙上前走到如意身旁:“母亲,不知如意犯了何错?如意素来是个乖巧的孩子,此间怕是有误会,您莫要生气,且先听听如意如何分说。”
祖孙俩皆是一愣,齐齐看向一脸着急护犊的何氏。
老夫人默了默,继续道:“如意,你可知错?”
宁如意点头:“祖母,如意知错了。”
“即是知错,那祖母就罚你……”
“母亲,”何氏忍不住又插了话,双膝一屈跪在宁如意身边拉着她的手道,“您且莫要生气,千错万错,都是媳妇的错。如意年幼不懂事,若是有做错的地方,是因为媳妇没有好好管教,您要是要罚,就罚媳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