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充实的一天。”卓洛把茶盘端到茶几上的时候对林霁月说。“感谢你邀请我参加这次活动。”
林霁月没理他。卓洛沏茶时，她一直在查看便携式通信器。她的通信器大概是专门定制的，外形是一只小巧的银白色手镯。浮在她手腕上方的虚拟屏幕，显示着刚才那个广场上的情景。那是住在附近的市民从阳台上进行的网络直播。从画面上看，游行队伍已经完全解体，大部分人作鸟兽散，只有少数人还在抵抗着黑头盔，且战且退。过了一会儿，卓洛给林霁月倒上茶的时候，看到一群身穿蓝色制服的警察从画面的左下角出现，而随着警察的登场，黑头盔和黄头盔忽然停止缠斗，分别从不同的方向逃离，但还是有几个人被逮住了。
卓洛问：“这些黑头盔是什么人？”
林霁月露出不屑的表情：“一群小流氓，自称什么‘平都青年党’。跟我们作对很久了。”
卓洛说：“还好有警察，不然你们就惨了。”
林霁月却冷笑道：“是么？这些警察用无人机跟了我们一路，那群流氓蹲在哪里埋伏，他们一清二楚，如果他们早点出面，根本就不至于闹成这样。但警察一定要等到最后才出场，你说这是为什么？”
卓洛愣了一下，林霁月便自己给出了回答：“当然是为了让我们吃点苦头。他们不方便亲自动手，但不妨纵容别人这么干，最后再以扰乱治安为借口，抓几个我们的人，关一两个晚上。”
“不过那些戴黑头盔的好像也被带走了几个？”
“做做样子而已。”
“消消气，”卓洛把茶杯递给她，“就算你留在那儿也帮不上什么忙。”
林霁月接过茶，抿了一口，然后轻轻地出了一口长气。她开始环顾四周，打量屋里的陈设。
“难怪你刚才那么不慌不忙，原来据点就在附近。”
她从茶几上的名片匣里拿出一张名片（上面印着“端木侦探事务所”等字样），把玩了一会儿，说：“看不出你还是专业的啊。那你之前说自己是平大的学生，也是假的？”
“真的。”卓洛说。“这名片是社长的，我只是个临时工。”
林霁月身体后仰，靠在沙发里，呈现出一种放松的体态。她微微眯起眼睛，把卓洛重新打量了一遍。“你干这行很久了？经常接这种活儿？”
“头一回。其实平常我们主要是调查出轨什么的，而且都是社长亲自出马，我就坐在办公室里，整理一下资料。只不过这次你爷爷正好需要一个学生……”
“他给你多少钱？”
“抽掉社长的提成，到手的是一星期六千。”卓洛实话实说。
“……还真大方。”林霁月撇了撇嘴。“那你都要做什么？”
“每周写封邮件，让他相信你没什么事，有紧急情况就立即联系他……大致就是这样。”
“这钱还真好赚，是不是？”
“直到今天之前，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现在呢？怕了？”
卓洛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你们不会每天都是这样吧？”
林霁月似笑非笑：“看来你还是舍不得这笔工资。”
“当然，”卓洛说，“前提是你不介意的话。”
“你看，问题就在这里了。”林霁月眸子里流转着一丝狡黠的光芒。“之前我很介意。以后嘛，我可以不介意，但是有几个条件。”
“您说。”
“首先，你交给他的每份报告，都得经过我的审阅。其次，每周拿到的钱要分我一半。”
第一个条件跟卓洛猜的差不多。但后面那句话却让他惊讶地张开了嘴。
“……你还会缺钱？”
“不缺钱，我会在‘苜蓿地’打工？”林霁月白了他一眼。“从上大学以来，我就没花过家里的钱。不过——”她顿了顿，似乎被卓洛钦佩的目光弄得不太自在，“从你这儿扣掉的钱，不是我自己用，主要是给组织做经费，另外还有给小张的补偿。”
“可以。”卓洛说。“还有其他条件吗？”
“如果想到别的，我会随时补充。”林霁月的回答非常没有契约精神。
“行吧，成交。”
卓洛想跟她握手，但林霁月只是把一个空茶杯塞到他手里。卓洛给她添了一杯茶。倒茶的时候他说：“其实你没必要绕这么多弯子，完全可以简单点。”
林霁月说：“什么意思？”
卓洛说：“比如你可以直接说：‘我觉得你这人还不错，不如我们交个朋友。’”
林霁月无比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同时啧了一声。不过她还是接过了卓洛递来的茶杯，抿了一口。她又摆弄了一会儿通讯器，然后站起身来。“我得走了。有些同学进了医院，我去看一眼。你来么？”
“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
“你那些同学恐怕不太喜欢我。我记得刚才他们还埋伏在街角，准备揍我来着。”
林霁月听出了卓洛话里的怨念，轻轻地笑了出来。
“我会解释。你是我带去的人，他们不会为难你。”
“听起来你在组织里地位很高？”
“反正足够做你加入学盟的介绍人了。”林霁月微微抬起下巴，仿佛有些得意。
卓洛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想要加入学盟，但听林霁月的语气，好像这事已经定了，不容反驳。他倒是并不讨厌这种被她命令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