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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东莱遗迹 -1

典药阁内,黄花梨桌子上摆着烛火,不断摇曳着。障风虎目圆睁,剑眉倒立,狞笑着看向迈步入门的容闲,坐在藏月与隐月的床边的椅子上,右手执剑架在昏迷不醒的姐妹花脖子上,左手执剑架在跪在身边的甲子脖子上。姐妹花如今处于昏迷,不知道危险,甲子却是花容失色,脸色苍白如纸,见到容闲强起朱唇道:“容闲大哥。”声音极度恐慌、哀婉。

容闲暗骂障风卑鄙,苦笑道:“障风副将,又何必大动干戈呢?”

障风冷笑道:“怎么啦?只许你要挟我,不许我要挟你吗?”容闲忙道:“说什么要挟啊。我按时给障风副将解药,你也常常帮我忙,两下相惠,岂不是双赢。”

障风呸道:“少他姥姥的油嘴滑舌。我是来要解药的,这三个小妞,换你的解药配方,不亏吧。”说罢右手稍稍用力,姐妹花的脖子上登时出现两道血痕。

容闲大惊,口中忙道:“好商量,好商量。”障风双目射出阴鸷历芒,紧盯着容闲,左右手的剑握得更紧了。

一时间屋中寂静无声,落针可闻,障风阴毒地笑着,容闲心中泛出苦水,任他心大,也经不起这无尽波澜,愤愤道:“好,我给你解药,她们是死;不给你解药,她们还是死。我本是街头乞儿,原本就死不足惜,我愿落地为尘埃,也不忍看她们惨死我面前。”说罢拔出背后晚柠的宝剑,丝毫没有犹豫,剑锋向自己的咽喉割去,他宁愿自刎于前,也不愿被人胁迫惨死。甲子发出一声惊呼,惨呼道:“不要。”饶是障风阴毒之人,也是一惊,还未等作出任何反应,屋顶“嘭”的被轰出大窟窿,紧接着眼前黑影一闪,将自己猛的抛了出去。桌上火烛随之轻轻摇曳,并未熄灭,可见障风被摔出的速度之疾,只见他后背重重地撞在外堂屋门柱上。

障风心中惊诧不已,以自己的修为吞吐间竟毫无还手之力,更可怕的是,那黑影摔出自己,与夺下容闲手中剑轻轻掷出,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迟滞。剑锋擦着障风头皮,顺势钉在头顶门柱上,身形闪动,快至毫巅,障风看得目瞪口呆。

一个浑厚声音在容闲身侧冷冷道:“留活口吗?”

容闲万念俱灰之时竟忘记屋顶还有几乎于神的存在——青影。本已决心一死百了,猛然间见青影出手,心中稍安长吁一口,缓缓道:“有用,留着吧。”

青影身形倏地一闪而没。容闲将手中剑归鞘,转脸来到障风身前。障风双手宝剑坠地,踉跄起身,稳了稳身形,色若死人,虎目顿时无光,起先周身锋锐之芒蓦然不见,脸色难看至极,瞪着容闲道:“为何手下留情?”

容闲叹了口气,淡淡道:“虽然你行为卑鄙,毕竟是身负蛊毒,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身为除将堂副将的你,怎会束手受制。”

障风神情复杂,道:“好,我障风这辈子欠你一条命。”说罢头也不回,迈步走出屋门,弃剑而不顾。

容闲站立在门口,望着他萧索的背影,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极度绝望。也许被摔出去瞬间,他便知道出手的是谁,有“他”在容闲身边,想要杀他或者威胁他,恐成了白日梦吧。

容闲莫名想起行乞前辈的一首诗:

身世浑如水上鸥,又携竹杖过阊州。

饭囊傍晚盛残月,歌板临风唱晓秋。

两脚踢翻尘世界,一肩挑尽古今愁。

而今不食嗟来食,黄犬何须吠不休。

乞丐身无分文,吃喝恍如过河的桥,横跨黄泉;障风坐享富贵,贪婪便是穿肠的药,割裂生死。

可惜障风看不到,真正羁绊他的,不是嗔血虫,而是他的贪婪。

甲子趋步来到容闲身边,双眼含泪,上下打量了一番,关切道:“容闲大哥,你没受伤吧。”

容闲见到甲子那桃花浅颊,心情登时好转,忙安慰几句。闩好房门,连喝了几杯茶水,径直走入内堂,来到藏月与隐月床边,抬头看了看屋顶的窟窿,又扫视周围,竟没有丝毫屋顶瓦砾碎屑,心中暗道,高手确实是高手,就是费屋顶。

藏月与隐月呼吸平稳,脖子上的剑伤倒不严重,仅擦破了皮,容闲稍作处理,又亲自熬药,为姐妹花调养。治病救人的诊脉手段,他是没有的,只是借用典药阁的宗主专供补品和千年宝物,为姐妹花续命而已,竟误打误撞救了两人,也许是两人命不该绝吧。

一连数日无事,府第内众杂役对他都十分客气和照顾。期间宗主接见过两次,犒赏许多华贵衣物和宝物,还要将相国府赢来的歌妓赏赐给容闲,让容闲连忙婉拒了。想到自己说不定哪天就跑路了呢,徒连累众歌女。

与依牧在招隐榭饮过一次酒,知道不日就会前往东莱遗迹。两人商议一番,容闲并没有暴露清隐这半神的存在,只答应陪依牧前往东莱遗迹。其余时间,依牧仿佛人间蒸发了,没有半点音讯。容闲心中隐隐感到哪里不对,每次谈话均是仓促不已。问到清隐情形,他总是遮遮掩掩顾左右而言他。即便是正午时分,容闲也能够清晰看到他周身的黑气,眼中若隐若现的黑丝。容闲不敢深问,只感觉依牧周身透着邪性,眼中满是阴鸷。

再有就是待月与孤月安顿好西府夫人之后,偷偷潜入,将隐月和藏月这对姐妹花接走,对容闲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容闲从不曾想过能从他们身上得到任何回报,云寂曾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虽然凡尘万般牵碍,骨子里不愿意入佛门,但有些想法还是深深刻在骨子中的。

闲暇之时,容闲熬制了许多解药,足足够他与瞿园夫人、障风、青影每人一年的用量,以备不时之需。

青影神龙见首不见尾,容闲也不去操心他,那半神的存在,自是不需要别人嘘寒问暖,只要不烦他就好。

一日深夜,待月再次潜入典药阁,告诉容闲西府夫人想当面致谢。容闲本待拒绝,怎奈待月口气不容商榷,不想伤了待月的感情,也就应承下来了。

第二天清晨,吃过早饭,容闲换下华丽服饰,嘱咐甲子照顾好典药阁,谅障风也不会自讨无趣,如若故技重施,必会苍天不佑,死于非命。

偷偷出了虔门府第侧门,见不远处已经有马车等候,马夫见到容闲,轻轻挥了三鞭子,鞭梢在空中“啪”“啪”作响,容闲会意,掀开帷幔跳上马车。车内待月美眸瞥见他,登时柔情似水,两人寒暄过后,马车缓缓而行。一路上,待月对待容闲极为亲切,两人热络地闲聊一阵。马车走了约一个时辰,缓缓停下,车厢被人敲了三下,待月脸上一喜,道:“我们到地方了。”

两人下车,那马车缓缓离开,容闲面前是一座庄院,守在门口的一名大汉大声叫道:“客人到!”跟着大门打开,孤月俏皮地站在容闲面前迎接他,装模作样地笑道:“恭迎容闲公子,大驾光临,西府夫人有请。”

容闲心中大乐,那晚猝然遭遇,险些让这小女子阵斩了,心道:“女人是不是都如此善变,热如火,冷似冰,怪不得世人常说人间冷暖呢。”

待月与孤月引着容闲穿过庭院。进了大厅,待月与孤月便转入内堂,一名俏脸的女子声音极为清脆好听道:“容闲公子,请到这边喝茶,西府夫人随后便到。”容闲仔细看着那红衣女子,干咳一声,道:“你是藏月还是隐月。”

女子低声道:“回公子,我是隐月。”脸颊忽然红晕如火烧云,这时另一名与隐月衣着相同,模样一样的女子端着四碟点心轻轻放到容闲面前,清脆道:“请公子慢用。”

容闲大乐,心喜两人病愈,高兴道:“你们姐妹花康复了我就放心了。当时见你二人身负重伤,我又不懂医术,就将典药阁最贵的药用在你们身上,别说你们俩还真是苍天护佑之人。”

隐月与藏月同时道:“谢公子救命之恩。”双双施礼。

容闲连忙摆手,笑道:“我这个蹩脚先生,没给你们治出后遗症,那就是万幸了。”两姐妹掩口轻笑。

藏月与隐月笑靥如花,殷勤照顾。容闲心中乐不可支,愈发觉得这对姐妹花顾盼生妍,俏丽可爱。

过了一会,只听得内堂步声轻缓,款步走出身穿上绣万朵海棠碧绿罗衫的西府夫人。几日不见,西府夫人眉宇间愈发雍容华贵,端庄大方。走近容闲后礼数恭谨深深万福,款款说道:“多谢容闲公子相救之恩。”后面跟着待月与孤月,加之伴在容闲身边的隐月和藏月,五女一同万福施礼。

容闲再次见到西府夫人,感觉到她身上散发着不可冒犯的威严,见众人如此看重自己,不敢怠慢,忙起身还礼,恭敬道:“不敢当,一切均是缘分。”

西府夫人道:“容闲公子请上座,隐月,看茶。”容闲心生敬佩,不敢造次,侧身坐在椅子上,西府夫人缓缓坐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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