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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林绝回到秦羽瑶与张恒纪所在的位置时,大批长天司弟子已经赶到。
这些人个个面无表情,冷冷地盯着前方看,身上的衣着皆是墨绿色,虽也绣着蛟龙仙鹤,却是用上好金线刺成,与龙脊弟子形成了鲜明的身份差距。
不用说,这些人一定是传说中的龙头弟子。
秦羽瑶所在的树下,蹲着一个看似年纪不到三十的青年人,张恒纪战战兢兢地缩在一旁,脸色比吃了一斤黄连还难看。
林绝定睛一看,不禁吃了一惊——当日替离道老头背缸上山的,正是这个青年人——直到现在林绝仍不知道,这个人正是长天司的掌门秦召棠。
不过,林绝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秦召棠头发素来梳得一丝不苟,与传授林绝别天决的白衣人如出一辙,而且体型、姿态也有几分神似,不得不让他怀疑白衣人就是眼前之人。
张恒纪忽然转头看了一眼,见林绝安然无恙地从林子里走了出来,脸上浮现出一阵喜悦之意,秦召棠抬头瞪了他一眼,小胖子又吓得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秦召棠将秦羽瑶抱起,转头看了林绝一眼,林绝也在看他。
两人四目相对,秦召棠目光凌厉如电,林绝眼神冷漠如雪,有实无名的师徒二人隔空交锋,林绝又一次抵挡不住,不由自主地躲避起秦召棠的目光。
秦召棠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抱着秦羽瑶离去,张恒纪偷偷举手,冲林绝做了个手势,低着头跟了上去。
龙头弟子像是事先得到了命令,居然没有一个人在意林绝的存在,紧跟着秦召棠下山而去。
才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重见月光的寒磬峰上已归于寂静,连一只魔影也寻不见,只留下林绝孤身一人,遥望着天上的明月沉思了许久。
“长天司,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我别无选择。”
林绝轻声呢喃,转头望向了寒磬峰的一侧,那里正是万化峰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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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绝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究竟是善,还是恶?
他奉“弱肉强食,谁弱谁死”为真理,却又同情弱者,帮助弱者。
他杀人不眨眼,屠魔不分青红皂白,却又尊重生命,能在避心潭里不丢下张恒纪。
他让人猜不透,看不懂,即使我住在他的身体里,能够听见他内心的声音,也无法理解他的为人处世,更无法预判出他下一步的决定。
或许是血海深仇造就了这一切的矛盾吧!
月明中天,初冬的凄寒在深夜里酿成了一地寒霜,万化峰的众妖影在看够了寒磬峰的热闹后,再度恢复了平静。
林绝终究是踏入这片禁地,这一刻,他等待了太久。
自那日翻阅到那本记载妖帝用无相帝玺吸取妖丹,制造“混沌泰餮妖”的古籍之后,林绝便有了用墨龙渊效仿无相帝玺吸取妖丹的念头,只是苦于不知哪座山峰存放妖丹,害怕打草惊蛇,迟迟未能动手。
没想到张恒纪居然主动提出到这两座山峰探险,帮了林绝的大忙,虽然寒磬峰上皆是魔心,却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
林绝既深入寒磬峰上,寒磬峰又与万化峰相连,两峰之间没有任何长天司弟子把守,今夜无疑是绝佳的机会。
躲藏在妖丹中的众妖影噤若寒蝉,没有一个敢出来与林绝对抗。
林绝左手结印念咒,身上竟拥出比万千妖丹更甚的妖气。
这是人族绝不可能做到的——林绝实现平生中第一次的妖化状态。
我忽然想起了昔日在桃源县,林绝两度召唤“炼狱修罗”,这才明白那不是林绝学会了魔族功法,而是他实现了魔化状态。
林绝,你到底是什么?
众妖影又惊又惧,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绝望弥漫在每一丝的呼吸之中。
“你想做什么?”
妖族十二妖王之一的鬣猪王从妖丹里钻出,聚成一个巨大的妖影,拦在了林绝的身前。
林绝抬头望着那张藏在红色烟雾中的猪脸,冷冷道:“想报仇吗?”
“报什么仇?”
“是谁毁灭了你们,让你们变成现在的样子,又是谁将你们困在万化峰数百年?”
“当然是长天司!”
“为我所用,我帮你们报仇。”
“什么?”鬣猪王的猪脸在抖动,显然是太过惊讶所致。
“你不敢?”
“你是长天司的人,为什么要帮我们报仇?”
“各取所需,何必多问。”
“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你们没有选择的权利,为我所用者生,不为我所用者死。”
林绝一举墨龙渊,刀尖之上化出一个红色法阵。
鬣猪王失声喊道:“居然是‘祭妖禹冥阵’!你到底……”话未毕,被法阵吸入了墨龙渊之中。
林绝迈步向前,走入了密林的更深处,他的声音宛若钟鸣,低低地在林间传递,“从今日开始,我就是你们的帝王。”
墨龙渊上的“祭妖禹冥阵”红光如血,缓缓打开一道黑暗的法门,万化峰上的万千妖丹尽数破除了禁锢的法印,全都被吸入了法门之中。
林绝缓缓放下左手,法阵的红光极速黯淡,人已七窍流血,眼神却愈发锐利,充盈着杀戮的欲望。
我感受到深埋在他心底的邪恶之花,在墨龙渊汲取了万千妖丹之后突然盛开——秦召棠自以为能够掌控一切,帮助林绝提升元能战力,现在他也将因为自己的错判而让长天司陷入一场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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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之后,青玄峰,横天门。
深夜总是如此百无聊赖,负责把守正门的龙脊弟子颜宇昏昏欲睡,上下眼皮总是你侬我侬不舍分离。
站在他对面的华览轻声喊道:“颜师兄,颜师兄!”
颜宇身子一震,从睡梦中惊醒站好,很快又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哎哟,华师弟,我刚刚是不是又睡着了?”
“是的。”
“昨晚没睡好,白天也没空休息,晚上守夜真的太困了。”
华览认真道:“颜师兄,这几天可不比往日,我们一定得打起精神来啊!”
颜宇十分赞同,点点头道:“是啊,我听说那些闯入山里的妖物还没被找到。”
华览双眉微皱道:“颜师兄,你说妖物会去哪里了呢?”
“这我咋知道,听说好几位长老亲自带队搜了一遍山,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
“对的,这件事我也听说了,我还听说龙头弟子也出动搜索龙头七峰,结果发现了一件惊人的怪事!”
颜宇一听,立刻兴致勃勃,没有了困意,“什么怪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是路过大师父房间时,无意间听到的,龙头弟子搜了一遍万化峰,发现峰上的妖丹全都不见了!”
颜宇目瞪口呆道:“真的假的,有查到是怎么回事吗?”
“应该没有,我听大师父的意思,多半是闯入山里又失踪的妖物干的。”
“可是得是什么样的妖物才能盗走所有妖丹啊?”
“不知道,说不定不需要什么实力也能做到。”
“没实力咋行呢?”
“为什么不行,秦师姐、张师弟,还有寰宇阁的小杂役,不都是半斤八两的实力,他们进了寒磬峰都没事。”
“说的也是,他们三个真是不要命,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等张师弟关完禁闭出来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他这一次闯了大祸,怕是得被关到年关吧!”
“不至于吧,以他的身份,掌门应该不会如此重罚于他。”
“对了,话说回来,张师弟到底是朝廷的什么人?”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皇亲国戚,除了掌门与长老,鹤鸣山上没有人敢惹他。”
“那个小杂役呢?”
“应该就是个普通的小杂役吧。”
“我看不一定,普通的杂役能在寰宇阁干活,而且闯了禁地寒磬峰,都没有被赶走。”
“小杂役还在寰宇阁?”
“不错,那个小杂役前几日来过青玄峰,询问秦师姐的伤势,不过掌门下了令,不能让他踏进青玄峰半步。”
“小杂役犯了这么大的错,居然没有被赶下山?”
“或许是老祖宗为他求情了吧。”
“哦,老祖宗啊……”
两人正闲扯得火热,忽然一阵血腥臭味扑鼻而来,就好像有人将烂了七八天的带血死鱼,塞进了他们的鼻孔里,呛得二人咳嗽连连。
华览呕了一下,捂住口鼻,惊愕道:“颜师兄,这是什么气味?”
颜宇恶心得胃里翻涌,哪里答得上话来,抬头一看腥臭气味传来的方向,竟有一个黑气腾腾的法阵摆在了半空。
青玄峰上已熄灯休憩,四处一片漆黑,似乎无人知晓这个诡异的法阵是何时出现,更不知它的作用。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颜宇提着手中宝剑,忍着恶臭,小心翼翼走到阵法边缘下方,细细查看。
华览焦急呼唤道:“颜师兄,别过去,这个法阵大有问题……”
话音未落,夜空之中划过一道赤色光芒,疾如电,红如血,不偏不倚坠落在了黑色法阵之上!
颜宇原以为自己被会击中,吓得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然而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到来。
赤色红光一接触黑色法阵,好似泥牛入海,转眼消失不见,未等两人反应过来,法阵中心升起了一颗红珠,倏尔光芒暴涨,大量鲜红的液体从红珠里倾泻而出,如波浪般向四周涌开。
颜宇抬头一看,头顶之上的法阵已完全被染红,咕咚咕咚地冒着红色的气泡,宛若一座沸腾的血池,腥臭味比之前更加浓重。
也不过是几个弹指的功夫,随着红光迎来了鼎盛状态,血池法阵中忽然探出了一个脑袋!
这是一个任何人第一眼见到,都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脑袋,没有人可以从自己的认知里解释它是否属于脑袋,可它偏偏是如假包换的脑袋——狗头、马头、狮头……甚至是螳螂头、蜜蜂头等等无数的动物之头,围绕着一个长满长毛、獠牙奇长的大猪头,密密麻麻地堆积在一起,硬生生组成了这个硕大的“脑袋”,恶心程度不言而喻,若是密集恐惧症患者见了,只怕是得当场晕厥。
“脑袋”一探出来,立刻发现了颜宇的存在,无数双贪婪的眼睛齐刷刷看了过去,无不是流露出想将他生吞活剥的渴望。
“吃了他,吃了他……”
“他是我的,他是我的!”
“是我的!是我的!”
嘈杂混乱的争吵声在“脑袋”上传递,可怜无助的颜宇眼睛里充斥着极度的惊恐,四肢拼命在地上乱蹭,愣是没法移动半寸。
“脑袋”发出阵阵阴冷的嘲笑,往下用力一探,露出了一双手与半个身子。
准确地说,那玩意儿简直不能叫“手”与“身子”——所谓的“手”是数不清的牛羊马蹄、猫狗虎狼爪子,甚至是树根树枝、昆虫的触角、各种鱼鳍等等杂乱无章的糅合在一起,硬生生堆出来一双用手的形状的“手”,而那个所谓“身子”也是将飞禽走兽、花鸟虫鱼的身体,粗暴地挤压在一起,强行组成的身躯。
毋庸置疑,这个怪物定是来自于妖族,而且是集聚了无数妖物之力的顶级妖王!
它的名字乃是“混沌泰餮妖”!
在橫天门下的华览吓得双腿狂抖,疯狂呼喊道:“颜师兄,快跑!”
吓懵了颜宇如梦初醒,强烈的求生欲如同一针强心剂,猛地刺激了他的四肢神经,整个人从地上蹦了起来,转身向橫天门跑来。
混沌泰餮妖岂能让到嘴的小鲜肉溜走,又猛地一探,将双腿和剩下的半个身子,从血池法阵中抽了出来,“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将没跑几步的颜宇震倒。
“小东西,你跑不掉的!”
脑袋上最大的猪头放声邪笑,张开猪嘴,将法阵血池全都吸进了肚子里,另一边伸手要将颜宇抓住!
情势危急,华览见朝夕相处的兄弟危在旦夕,一时热血沸腾,拔剑大叫一声,欲冲过去救人,不曾想却被一只手拦了下来。
一个冷静至极的声音劝道:“站住,你不是这个东西对手,去了只有送死。”
华览惊讶之余,转头一看,竟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
“惊洛长老!”
惊洛乃是青玄峰的二长老,元能在七阶巅峰,元力元器双修,元器名曰莫唐剑,元力为风、雷两大属性,平日里素以冷漠无情著称,华览以为他要弃颜宇不顾,急得快哭了出来。
“你留在这里,我去救他。”
华览未及反应,惊洛闪身向妖物冲去。
颜宇几乎是混沌泰餮妖唾手可得的小点心,在那只妖手将要抓到他时,却突然停了下来,脑袋上随之回荡起或急躁、或哀求、或咒骂的各种声音。
“我要吃他!”
“臭小子,快让我吃了他!”
“我饿好几百年了,求求你让我吃他!”
然而那只手迟迟未能有所行动,意外地给了惊洛足够的时间。
惊洛二指向天,向下一划,一道银色闪电从天而降,打在了混沌泰餮妖的手上,疼得混沌泰餮妖连连后退。惊洛趁机来到颜宇身边,将他轻轻向后一抛,甩到了横天门下。
华览喜极而泣,拉起颜宇道:“颜师兄,你没事吧?”
颜宇来不及回过神来,祭出元器莫唐剑的惊洛迎着暴躁的混沌泰餮妖,昂然道:“掌门身在龙头处理要事,你们速去敲响洪荒钟求援,另外让其他弟子速速撤出青玄峰,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