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寰宇阁前。
数十个前院弟子无不是一脸怒容地瞪着林绝,如若他们不是长天司的弟子,不受门规所限,只怕早已冲过来拳脚相加。
一想到这里,张恒纪不由地为林绝捏了一把汗,林绝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简直是冷漠到极致的嚣张。
前院弟子见此情形,心中怒火烧得更旺,人群中有人忍不住高声喝道:“小杂役,你真是狗胆包天,敢他妈说我们是废材,今天你不给我们一个交代,这事儿别想完!”
张恒纪听得扎耳朵,为林绝出头道:“哪个兔崽子嘴巴这么臭,事情还没搞清楚,就敢在这儿撒野?”
前院弟子们见张恒纪穿得乃是龙脊弟子的服饰,吃惊之余,自然不敢轻易得罪,纷纷回头看向柳道延和白盛,不曾想这两货居然不敢还嘴,局面一时陷入了僵持。
在短暂的尴尬之后,顾谨青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接受着众人期待且仰慕的目光,穿越人群,走到了前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司里辈分极高的长老呢!
“你们太冲动了,趁我一时没注意,居然跑到寰宇阁来闹事,真是不懂规矩!”
顾谨青看似怒气冲冲,说话的语气却没有几分责怪意思,听得我心里一个劲地直乐,这家伙逢场作戏的本事真得再练练。
张恒纪也乐了,故意调侃道:“顾师兄,你带的这一届前院弟子好大的排场啊!”
顾谨青拱手道:“谨青教导无方,让张师弟见笑了。”
张恒纪直摇头道:“我可不敢见笑,说不定他们也管我要交代,我可给不出来。”
顾谨青心中不爽,偏偏拿张恒纪没半点法子,只好转移火力道:“张师弟真会说笑,你又没有出言不逊,侮辱了前院的师弟们,他们又怎敢寻你麻烦?”
柳道延走上前来,指着林绝插话道:“师兄说得对,若不是这小子自己没本事通过测验进入长天司,却大言不惭,辱骂前院师弟们是废材,大家又怎么会来找他的麻烦?”
张恒纪愤愤道:“林绝绝不是这种人,况且在整个长天司里,除了我和老祖宗,林绝从来不与他人交流,他能去和谁说这些话呢?”
柳道延冷笑道:“我怎么知道,说不定是自言自语被人听到的呢?”
张恒纪严色道:“好,那就请听到他自言自语此番话的人出来当面对质!”
柳道延冷笑道:“张师弟,你能不能不要说笑了,他说的话整个长天司都传遍了,你还觉得此事有假?”
张恒纪冷哼一声道:“有不有假我不知道,但有些人想陷害无辜,我可清楚的很!”
柳道延怒道:“你什么意思?”
张恒纪翻了翻白眼,轻描淡写道:“没什么意思。”
柳道延气得双拳紧握,牙关紧咬,却不敢动。
顾谨青拍了拍柳道延的肩膀,示意他退后,笑容满面道:“张师弟,此事与你我,还有柳师弟,都没有什么关系,我们没必要为此事伤了和气,但是依谨青之见,无风不起浪,此事林绝必然脱不了干系,大家的冲突终究是需要解决的。”
林绝沉默到现在,终于开口道:“你想怎么解决?”
“比试。”顾谨青一脸笑意,像极了刚刚钓上大鱼的渔夫,“一场文试,一场武试,只要你能胜过前院弟子的代表,便说明你的实力确实超过了他们,我自会出面平息此事,如若输了,你便要主动离开长天司,不得再回来。”
“好。”林绝的回答极其干脆。
张恒纪吓了一跳,“林绝,你怎么能答应他们,这里面明显有坑啊!”
林绝全然不顾,“什么时候,在哪里比?”
顾谨青嘴角一扬道:“明日午时,前院明照峰紫金顶。”
“好。”林绝应了一声,转身走回了寰宇阁。
张恒纪面若寒霜,指着顾谨青威胁道:“我不管你想干什么,你若敢害他,我保证,你也别想好过。”
顾谨青面不改色,微笑道:“张师弟言重了,只是比试而已。”拱手施礼,“众位前院师弟还有功课要做,张师弟,我们先走了。”转身招手,领着众人离去。
柳道延疾走几步,追赶上顾谨青的步伐,愤愤不平道:“师兄,姓张的小子跟那个小杂役果然是一路货色,都是些靠关系走后门的废物。”
顾谨青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眼中凶光毕露,恨恨道:“林绝,张恒纪,他们既然敢跟我作对,呵呵……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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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明照峰,紫金顶。
时辰虽已近午时,明照峰仍深陷茫茫云海的包围之中,阳光透过云雾,晕染开紫色与金色相融的光彩,奇绝绚丽,妙不可言。
位于明昭峰最高处的紫金顶,在千万年狂风孜孜不倦的刀砍斧凿之下,早已褪去了翠绿的植被华服,只剩下光秃秃的岩石顶峰与陡峭的岩壁。六座巧夺天工的金色塔楼,分别建造在六处高度相对较低的岩石顶上,拱卫着峰顶最高点上的一座大殿——雾流宫,近十座天际悬桥飞跨云海,将这七处建筑互相通连。才不过是区区前院,便足已彰显两仪第一大派的赫赫威严。
雾流宫前的广场上,顾谨青有模有样地搭建出了一个擂台,算是玩足了形式感。闻讯赶来的前院弟子黑压压地挤成一团,将擂台围得水泄不通,可比试的主角却迟迟没有现身。
“那个小杂役还不来,该不会是怕了吧?”
“是啦,那小子是只会逞口舌之能的怂货,我看今日的比试肯定是泡汤了!”
“别啊,我还想看看泰三暴揍那小子,给大家伙出气呢!”
“我也是,我敢打赌,泰三只用一招就能打得那小子满地找牙。”
数百名前院弟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柳道延听得心里担忧,低声对顾谨青道:“师兄,那个小杂役该不会真的不敢来了吧?”
顾谨青面色沉重,闭着眼睛不想回答。
白盛接话道:“那可不好办了,如果他不来,咱就没有理由直接赶他走了。”
顾谨青心中烦躁,斥道:“闭嘴,再等等!”
柳道延与白盛皆不敢说话。
忽然人群中一阵骚动,全都抬头望向天空——原来是秦羽瑶坐着木羽飞鸟来到了紫金顶上。
数百名前院弟子目不转睛地看着秦羽瑶降落在空地上,她那宛若天山雪莲般纯净无暇的倾世容颜,无需一颦一笑,便已不知成为多少少年一生难忘的擦肩情缘。
顾谨青一见到秦羽瑶,沉重的脸色尽数消融,急匆匆下了擂台,跑到停好木羽飞鸟的秦羽瑶身边,喜悦道:“秦师妹,你怎么来了?”
“顾师兄好。”秦羽瑶象征性地冲着顾谨青行了一礼,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顾谨青也看了看四周,疑惑道:“师妹,你在找什么吗?”
“林绝呢,他来了吗?”秦羽瑶随口一问。
顾谨青顿时觉得头顶仿佛中了一道晴天霹雳,整个人不止地颤抖起来,“林……林绝?”
“对啊对啊,他还没来吗?我是专程来看他比试的!”秦羽瑶寻找着林绝的踪迹,丝毫没有察觉顾谨青的笑容已经凝固住了。
“他……”
顾谨青来不及多言,不远处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这一回终于是主角登场了。
“师妹……”
秦羽瑶展颜一笑,无视了顾谨青的言语,在众多的前院弟子惊叹的目光下,来到了刚登上紫金顶的林绝与张恒纪面前。
“林绝,你终于来了!”
“秦师姐,你怎么也来了……你们认识?”张恒纪先是惊讶,转脸坏笑。
“你怎么来了?”林绝也有点吃惊。
“我来看你比试,给你助威啊!”秦羽瑶兴冲冲地摩拳擦掌,好像比试的人是她一样。。
“谢谢。”
“不客气。”
“哇哦,你们……”张恒纪刚有起哄的念头,被林绝一个眼神刹住,虽不敢说话,眉毛却使劲飞舞。
远处,顾谨青的脸色简直如死了三天的鱼一样了无生气,心里面更像是打翻了一口大醋缸。
我敢打赌,他现在肯定连吃了林绝的心都有。
顾谨青强压住火气,换了一脸虚情假意的笑容,重新回到擂台上,高声道:“林绝,午时已到,该比试了吧?”
林绝甩开张恒纪拉拉扯扯的阻拦,登上了擂台。
台下嘲讽声、嘘声、咒骂声四起,顾谨青做了个手势,关停了众人不安分的嘴巴,笑道:“先文试,后武试,将有两名前院弟子的代表与你比试,你可有异议?”
“没有。”
“好。”
顾谨青拍了拍手,几个前院弟子立刻搬了两张桌子、一张香案、一筐书与一个黑不溜秋的大木箱上来。
“长天司乃是修炼门派,并非诗书学堂,因此今天的文试,我们不比舞文弄墨的本事。”
张恒纪早料到其中有坑,忍不住问道:“顾师兄,文试不比舞文弄墨,那比什么?”
“比的是博闻强识。”顾谨青侃侃而谈道,“既然是修炼,必定要多记功法的招式与心法,若没有出众的记忆力,又如何修成高手呢?”
我不禁给顾谨青鼓起了掌,你若比诗书字画,学渣林绝还真可能输得一塌糊涂,可比记忆力,只怕你得输得裤裆都不剩!
顾谨青自信满满,冲着台下一招手,一个前院弟子傲气十足地走上了擂台。
“在下王文才,是你文试的对手。”
林绝冷漠地看着他,半个字都懒得多说。
王文才气得直哆嗦,不满之意全写在脸上了。
顾谨青用眼神暗示他冷静,转脸笑道:“林绝,这里有一筐书,等下会全都倒进那个黑箱子里,为公平起见,就由你从箱子里抽出一本书,来作为比试的内容,你与文才师弟有半刻钟的时间记下书中的内容,然后默写下来,谁默写的内容最多最准确,谁就是文试的胜者。”
“好。”
“你若赢了可进入武试,你若输了,今日就要下山去。”顾谨青笑容依旧,实际摆明了笑里藏刀。
“好。”
林绝回答十分干脆,没有一丝的犹豫,急得张恒纪直跺脚。
秦羽瑶低声安慰道:“张师弟,先别激动,我相信林绝会赢的。”
顾谨青一招手,两个前院弟子“咚咚咚”地将书倒进了大黑箱子里,最后还有一声奇怪的声响。
“林绝,你可以去抽书了。”
林绝走过去,盯着大黑箱子观察了一会儿,总觉得方才最后那一声怪响有所蹊跷。
顾谨青见林绝不动,故意激道:“你是怕箱子扎手吗?”
林绝瞥了他一眼,伸手从箱子里取出了一本书,一看书名原来是《道德经》。
顾谨青嘴角一扬,露出了得逞的微笑——当两名前院弟子将一大筐书倒进箱子后,便触发了机关,将箱子下层调转上来,而箱子下层的空间里全都是提前放好的《道德经》,说是为了公平让林绝去抽,实际上只是装装样子罢了。
王文才的脸上满是自信的笑容,一拿到《道德经》,翻都没翻几下,便已经迫不及待想动笔默写了——早在昨夜,顾谨青已安排他连夜记下了《道德经》的全部内容,今日比试他自然是成竹在胸。
林绝漫不经心地翻阅了《道德经》的全部内容,从头至尾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张恒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停自言自语:“完了完了,这么翻翻肯定是记不住多少的,那个王文才看样子早有准备,林绝,你可不能输啊……”
“时间到了。”
顾谨青一招手,两名前院弟子将两人桌上的书全都拿走。
“你们可以默写自己记下的内容了。”
王文才立刻纸上笔走龙蛇,几乎没有遇到什么记忆不清的难点,一气呵成默写完了《道德经》的全部内容,举起笔兴奋喊道:“我写完了。”
众人皆是吃了一惊,随即一片叫好。
再看向林绝,明明一直慢慢悠悠,此刻竟也放下了笔。
“我也写完了。”
顾谨青假情假意劝说道:“林绝,我们不计算时间的,你若没写完可以再写一会儿。”
“不必了。”
顾谨青心中暗喜,以为林绝多半是放弃了挣扎,冲着台下拱手道:“秦师妹,张师弟,林绝与王师弟都完成了默写,我想请二位与我一起来做评判如何?”
张恒纪早在担心顾谨青耍诈,一听去做评判,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擂台,秦羽瑶也没有拒绝。
三人先是到了王文才的桌前,顾谨青拿起写满字的纸,手中的《道德经》一一对照,竟是一字不差。
张恒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回头看看林绝,仍是淡定如常,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顾谨青称赞道:“王师弟,你果然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所默写的内容没有任何疏漏与错误。”
王文才起身施礼,不忘嘚瑟一番,“顾师兄过奖了,不过是区区默写而已,一字不差自然是不在话下。”
顾谨青满意点头,转身走向林绝,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都快藏不住了,“林绝,轮到你了。”
张恒纪抢先一步,拿起林绝所默写的内容,也取了一本《道德经》对照,“争不而为,道之人圣,害不而利,道之天……什么鬼,怎么一个字都对不上!”
顾谨青见张恒纪一脸愁云惨淡,将纸拿了过来,与《道德经》对照,竟是从都到尾牛头不对马嘴,半点内容也对不上。
张恒纪几乎快要哭了出来,“我的林绝大少爷啊,你到底在做什么,怎么会一个字都对不上呢?”
林绝沉默不语。
顾谨青喜上眉梢,高声宣布道:“结果已经很明显了,文试的获胜者是王师弟。”
台下一片欢腾,嘲笑声、数落声四起,还有人高喊着要林绝滚出长天司。
“且慢!”秦羽瑶打开了《道德经》的最后一页道,“顾师兄,你再仔细看看。”
顾谨青心中不悦,但秦羽瑶开口,又不能拒绝,只好硬着头皮重新看了一遍。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可把他吓了一大跳——林绝根本不是没有默写对内容,而是倒着将《道德经》一字不差地默写了出来!
秦羽瑶满目崇拜地看了一眼林绝,回头笑道:“顾师兄,王文才师弟虽然也是一字不差,可林绝却是倒背如流的一字不差,依你之见这场文试的胜者会是谁呢?”
台下听闻此言,顿时鸦雀无声,数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冷漠的林绝。
顾谨青极不情愿地强笑道:“自然是林绝赢了。”
“好诶!”张恒纪高兴地跳了起来,跑到林绝身边不停地摇着他的身子,大喊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个天才!”
顾谨青冷冷道:“文试已过,接下来该武试了,林绝,你先休息一下,稍后继续吧。”
林绝推开张恒纪,站起来道:“不必了,现在就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