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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气球的高度在持续降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林绝和敖荒雪已经能清楚听见地面上追兵的马蹄声。
夜空像是在墨水缸里洗了个澡,忽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没过多久,天地在受尽了黑夜的压抑,开始从黎明时刻最深沉的黑暗里挣脱出来,迎来了第一缕曙光,金色、紫色、蓝色、红色、粉色交织的天空,呈现光怪陆离的奇异景色。
天终于亮了。
林绝低头一看,热气球的离地高度只剩下七八丈高。
追击的五百骑兵丢了火把,取出弓箭,快马加鞭赶了上来。一支支羽箭不断从林绝和敖荒雪的耳边嗖嗖飞过,随时可能命中他们。
所幸运气算是站到了林绝这边,苟延残喘的热气球居然带他们来到了清浒河正上方,才晃晃悠悠有了坠落的迹象。
林绝果断叫道:“荒雪,跳下去!”
“什么?”
“咚”的一声,林绝人已在河里了。
敖荒雪苦笑不已,感叹林绝真是把人狠话不多做到了极致,“咚”的一声,他也舍命陪君子,跳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中。
“绝,水有点冷呐!”
“绝,我们不会被冲走吧!”
“绝,追兵到岸边啦!”
“绝……”
林绝喝道:“闭嘴!”
“……”
敖荒雪一闭嘴,世界顿时安静得只剩下流水声,林绝带着他一顿狂游,终于踏上了河对岸。
一河之隔的另外一边,战雄气得差点吐血昏厥,十几个骑兵沿着岸边飞驰,将能够看到的渔船统统征用,引到了战雄所在位置。等到第一批人马登船的时候,林绝和敖荒雪早已消失在对岸的桃花林深处。
这两货占了跑路先机,不敢有丝毫怠慢,在大片的桃花林里飞快穿梭。朦胧的晨雾静静地躺在桃花林的怀里缠绵悱恻,眼前尽是散不开云烟柔情,很好地隐藏了两个不知趣的闯入者。
跑了大概两刻钟,两人发现追兵似乎被远远甩在了后头,一直听不到动静,倒是前方不远处围了一大群人。
林绝机警道:“前面有人!”
敖荒雪讶异道:“是追兵迂回包抄了吗?”
两人小心翼翼往前探去,晨雾朦胧处,一群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抱头蹲在几辆华丽的马车前,在他们的身边则站着十几个手提砍刀的凶恶大汉——原来是一位富商一家老小来看桃花,没订不到城里的客栈和民宿,便直接在马车里露营,谁知碰上了本地最臭名昭著的土匪团伙。
敖荒雪见林绝站住不动,惊奇道:“你该不会想救他们吧?”
林绝默认。
——一个刚刚在桃源县城里大开杀戒的可怕“魔头”,居然会不顾被大批追兵追上的风险,想先去救一群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林绝啊林绝,我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明明从前你有任何的小心思,我都能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有时候读不懂你的心了呢?
敖荒雪苦笑道:“你我现在都自身难保呢!”
林绝冷冷道:“你可以先走。”
“切……”敖荒雪白了林绝一眼道,“你是大英雄,我就是贪生怕死的小人吗?我有说过不救吗?”整理了一下湿漉漉的衣服,一甩头发,潇洒地甩了林绝一脸水,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向了前方的人群。
话说那伙劫匪接连在此地蹲了好几个晚上,以至于多日睡眠不足,不少人都有些神经衰弱了,尤其是劫匪的二统领金老二,几乎是说一句话打一个哈欠。
“啊……你们快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金老二打了一个哈欠,挥舞着刀说道,“然后啊……乖乖跟我们回山寨啊……再写信回去让你们家里人拿赎金来……啊……来赎你们。”
富商老头抬起头道:“大爷,钱您都可以拿去,但小老儿求求您放过我们吧,我们一家子全在这儿了,实在没办法写信回去找人赎我们了。”
“什么?啊……”金老二怒喝一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道,“没有人来赎你们,那你们全家都留在山寨里当奴隶好了!”
富商老头哭求道:“求大爷开恩,求大爷开恩,您要多少钱我都给您,求求您千万不要把我们抓去当奴隶啊!”
金老二不搭理富商老头,命令道:“啊……把老的都杀掉,小的带回去当奴隶,女的带回去让兄弟们快活。”
十几个劫匪一听,高兴得嗷嗷直叫,任凭小老头一家怎么哭求,皆是无动于衷。
“先把那个老太婆杀了!”
金老二一指富商老头的老伴,一个劫匪立刻走上前去,一把揪住老太婆的头发,将她拖了出来。
富商老头一家哭喊着求饶,可劫匪又岂会搭理他们,眼看要手起刀落,桃花林深处突然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哼曲声。
有道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劫匪们当然知道这哼曲声定是来自于某个多管闲事的家伙。
劫匪们将老太婆扔到了一边,纷纷亮出武器,全部面向哼曲声传来的方向,可许久之后仍不见哼曲之人的踪影。
金老二心里直犯嘀咕:“难不成是见鬼了?”眯着眼睛,望向白雾茫茫的桃花林,循声寻找着来犯者的位置。
哼曲声戛然而止。
金老二心头一震,问手下道:“你们有谁发现哼曲的人了吗?”
一众劫匪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金老二又惊又恼,刚想破口大骂,突然间听到了一个男人的说话声。
“你们是在找我吗?”
十几个大汉活生生被吓了一跳,顿时睡意全失,循声一看,敖荒雪已然站在了他们面前。浑身血迹斑斑,衣服从里到外湿透,脸白得晃眼睛,头发不停地滴着水,乍一看敖荒雪特别像一个刚淹死的可怜鬼。
一个劫匪吓出一身冷汗,失声骂道:“我草你大爷的……”
敖荒雪看向骂人的劫匪,微笑道:“这位大哥,我们才第一次见,你就对我大爷起了坏心思,不太合适吧?”
那劫匪一听这“鬼”竟主动和他说话,双脚抖得厉害,忍不住退了几步。
“你他娘的怕什么呢?”金老二转头斥骂道,“给老子站好了!”
那劫匪似乎更怕金老二的威势,真的站在原地不敢再移动半步。
金老二转回头来,盯住了敖荒雪问道:“阁下究竟是人是鬼?”看起来啥都不怕,但是他颤抖的声音却不会骗人。
敖荒雪微微一笑道:“我可以是人,也可以是鬼。”
金老二皱眉道:“人便是人,鬼便是鬼,岂有是人又是鬼的说法?”
敖荒雪叹了口气道:“三界之大,无奇不有,你没见过的事情多了去呢!”
金老二懒得跟敖荒雪多扯淡,厉声道:“老子不管你是人是鬼,老子问你,你来这儿想干什么?”
敖荒雪反问道:“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
这个问题实在太弱智了。
拿刀逼得别人走投无路,不是杀人越货还能是什么?
一众劫匪听了,只料敖荒雪是个不知死活的白痴,顿时一扫恐惧之心,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小子,大爷们在抢劫杀人呢!”
“小子,大爷看你年纪还小,要不要大爷送你一刀,让你长长见识啊!”
劫匪们哄笑成一团,完全没有把敖荒雪放在眼里,结果敖荒雪却说了一句差点让他们惊掉下巴的话。
“你们既然在打劫,那再好不过了。”敖荒雪淡淡道,“把你们抢来的人和东西留下,然后有多远滚多远。”
一众劫匪听得目瞪口呆,片刻之后,便爆发出更加响亮的嘲笑声。
“这小子他娘的居然想黑吃黑!哈哈哈……”
“小子,你他妈有几条命啊,小小年纪就活腻了吗?”
“哈哈哈……小子,你打听过大爷们是谁吗?敢跟我们抢财路?”
敖荒雪淡淡一笑道:“我今天就是要黑吃黑,而且我还吃定了。”
金老二一举刀,指着敖荒雪道:“小子,我不管你是活腻了,还是脑子坏掉了,最好给大爷我滚远一点,大爷敬你勇气可嘉,饶你一条狗命,快滚吧!”
敖荒雪一动不动。
金老二怒道:“小子,你是真的想死吗?”
敖荒雪笑道:“你错了?”
金老二不解道:“错?什么错?”
敖荒雪指着他道:“要死的人是你才对。”
金老二气得直摇头:“小子,你今天死定了,就算你是鬼,老子也要让你魂飞……”
话未完,他被人从身后顶倒在地,右臂被一柄黑刀刺穿——又不让人说完话,下手又狠,除了林绝,没人干得出来。
“放人活,不放死。”
金老二痛得嗷嗷大叫,一众劫匪见状,正欲冲上来救人,却被敖荒雪当场喝住:“不许动,谁要敢再动一下,你们的老大就要死!”
劫匪们一听,只能乖乖待在原地。
林绝一扭刀,冷冷道:“放,还是不放?”
金老二疼得满头大汗,这才明白白衣小子叨叨半天,分明是故意吸引他的注意力,好让同伴伺机偷袭,擒住他这个匪首。
“放不放?”
金老二的手臂快被林绝钻出一个大血窟窿来,才终于松口道:“放放放!”
敖荒雪嘴角一扬,看向周围的劫匪,那群家伙却似乎没有打算放人的意思。
“怎么?”敖荒雪皱着眉道,“你们老大现在我们手里,他让你们放人,你们敢不放?”
劫匪们又一次面面相觑,愣是没人敢答应。
突然间,一阵劲风呼啸,白雾之中闪出一道如电寒光,竟直刺林觉的脑门而来。
敖荒雪大叫道:“小心!”
林绝左脚一蹬地,顺势向后一窜,躲开了寒光的攻击。那道寒光也不追击,只是从他面前一闪而过,随后又立刻被收了回去。
原本趴在地上金老二重获自由,赶紧忍痛爬了起来,急匆匆跑到了一边。
“他们真正的老大在这里。”寒光飞来的白雾深处,一个浑厚的男声传来,“没有我的命令,他们当然不敢放人!”
百来号人马转眼间从白雾中冲出,将林绝和敖荒雪团团围住。
那个说话之人缓缓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露出了他的庐山真面目——雄健的身躯,冷峻的眼神,仿佛是来自丛林的虎王,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这个人正是桃源县一带臭名昭著的第一匪首——谭虎。
“你们究竟是何人,居然敢坏我的财运?”
谭虎深邃的目光里透出阵阵凌厉的杀意,手中一对银链双刀锋芒闪耀,连接双刀的长铁链挂在他的脖子,如同专门用来困住猛虎的枷锁。
他或许觉得自己的出场很帅,装逼装得格外爽,我只能说你见了林绝,赶紧逃跑才是头等大事。
“你们……”
谭虎洋洋得意地说了两个字,便看到一道刀光闪过,下意识挥刀一挡,银链双刀已成银链断刀,他的脖子上还架上了一把黑刀。
“放人。”
谭虎快吓尿了,顿时没有了一丝嚣张的气焰,敖荒雪不停地摇头叹气。
“放放放,弟兄们,快放人!”
一众劫匪赶忙放开了富商老头一家,可外围仍是有劫匪围住。
谭虎赔笑道:“少侠,人我已经放了,你现在能放了我吗?”
敖荒雪笑道:“你当我们三岁小孩呢,你是让手下松开了他们,可外面还围着一大群人呢。”
谭虎赔笑道:“对对对,我差点忘了,弟兄们,让那老头一家离开。”冲手下挤眉弄眼。
就在此时,桃花林里传来了动静,劫匪们迅速陷入了慌乱。
“大当家的,是官军!”
“一定是这两个小子带来的!”
林绝受到影响,注意力一散,立刻被谭虎抓住机会,狠狠吃了一肘,向后连退了数步。
谭虎迅速跑向了一边。
林绝踉踉跄跄站稳,正想要去追,却发现一阵灼热的劲风扑面而来,转头一看,一道势不可挡的赤红光芒卷地而来,目标正是他!
炼狱麒麟枪!
是战雄到了!
林绝一咬牙,无所畏惧举刀向前,却见头顶一蓝一紫两道绚丽光芒从天而降,准确无误落在了赤红光芒之前,霎时间红、蓝、紫三色光芒交汇一团,元能波四处乱窜,震荡得桃花林飞花满天,晨雾如波涛般翻涌。
众人惊得纷纷退避三舍,唯有林绝岿然不动。
转眼间,赤红光芒之后的战雄受了冲击,向后连退了数步,光芒即刻散去,一个动作敏捷的黑衣女子,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倒退着滑步到了林绝的身前,拉开了与战雄的距离。
敖荒雪一见黑衣姑娘,脸上充满了激动的喜悦,大喊道:“太好了,你们终于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