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秒来了。
腊月有过年的喜庆了，街上已经挂上了花灯，花灯透出来年的气息，街上的人很多很多，不知怎的，分明是热热闹闹的地方，却总觉得少了什么。
旧年落新年，该走的人走了，这京城，依旧热闹的很，烟柳巷的生意惨淡了不少，熹扶岁觉得没趣了，打那天起再也没有去过东塘，绛雀更是比原先冷清，虽说人还是多的，但没了从前那般门庭若市。
望着那热热闹闹的京城，熹扶岁心里不免生出悲凉，许渔湘走后，绛雀屏苑生意一落千丈，红妈妈不知为何竟横生一笔大财，将那些宝贝都拿了赔在了东街恩客的酒钱里头。
“年筝，你可寻得了那许姑娘的消息。”
熹扶岁不甘心，她从来都不是那般不利落释怀的人，她以为许渔湘没有那么深的执念，没想到她终究还了琴弦，还了魂。
年筝正在擦着一把琵琶，手里停了下来，她转身不解地问熹扶岁，“小姐，前些日子就让年筝去寻，可小姐从来是没有见过什么许姑娘的。”
她继续说，将擦好的琵琶放好了地方，手里从桌子上拿了个冬桃，给了熹扶岁，“年筝昨日还去看了，问了那里边儿的小书童，他说他们屏苑，从来就没有一个叫许渔湘的清倌人，那小书童很是机灵，名字也好听……”
“好像是叫……余笛。”
熹扶岁点了点头，竟笑了。
旧年落新年，该走的人和梦，都走了。
过了年，烟柳巷这个时候也不乏热闹，许是新年过了，各家都忙完了，便出去逍遥快活。
相府从不纳礼，外头官员送来的一律送了回去，倒是有些人打着给熹扶岁的名堂塞进来不少，那天年筝看着礼簿，手都开始冒汗。
熹扶岁自是不喜欢金银，也懒得礼数麻烦，索性左相将她请安的礼节都免了，如今更是清闲得很。
自是新年，她也想出去转转，这次连年筝也没让跟着，自己便去了芍药居。
芍药居很是静雅，在东塘东街的角上，没人去那家小店。
那小店像是能静心似的，周边的草啊花啊，都萦绕着一种幽幽的盎然之气，趁着天色还早，她到了店里，很快便找到了掌柜的。
“浮生。”
熹扶岁往里望了望，看见桌前坐着一个少女，那少女和她一般大，说话的功夫，正要往博古架上放一个红盖头，几根红线缠绕在了那黛蓝色的衣裙上，她手上的白玉镯子很是合手，柳眉弯弯，不知烟火气。
“岁儿。”
她唤了声，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下，将那红盖头叠了又叠，仔细的放了上去，很是舒心的呼了一口气。
每个牵了红线的姑娘，都会有一个红盖头，他人看不见，但熹扶岁和浮生却是能看见的。
“怎又给人家接了盖头。”熹扶岁嗔怪，浮生惯爱祸祸他人的亲事，每次都是让她不省心的。
几年前一桩定下了的亲事，浮生竟给人当晚接了盖头，结果那男子竟不知为何大婚前一日竟提了退婚，那姑娘很是伤心，多次寻死，熹扶岁好不容易劝了浮生给人家把盖头还回去，那男子第二日便重新上了门，大婚照常，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这才了了。
“他们手上的红线连着，怕是你这就是徒劳，你忘了前些年的那件事了？”
熹扶岁望着她，有些颇为无奈，她向来不愿多管错的红线，却怎么也劝不好浮生。
浮生撅了噘嘴，她很是不服气，轻轻跺了跺脚道：“我一定要拿走这个盖头！那个人根本没有真心想要娶她，那是个好姑娘，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受苦！”说罢，她竟很是高兴的笑了出来。
没等熹扶岁说什么，她又眉眼弯弯，似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要不我们拿喜缘剪，把那根红线给……”
“浮生！！”熹扶岁上前几步，突然摇了摇浮生，“咱们剪红线，那可是要降天劫的！到时候你可想好了！”
浮生不以为然，她将那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了，扭头道，“那又如何，要是两个人都不愿意这段姻缘，和他们说说不就是了，若两心均愿，剪断了那就不是罪孽了！反正最后都不会记得我们俩，这又有什么！”
熹扶岁不想和她再多说，见她这一时半会儿的听不进去，索性不提了。
“……那簪子，你可放好了。”
浮生点了点头，左手指了指她身后的架子，“一开始摸到那簪子，我就感觉到这簪子之前戴的人的执念，我给它写了文录，把她的心愿寄随在这上面了。”
不同于熹扶岁的心应，浮生会的，是心念。
心应读活物。
心念读死物。
熹扶岁找了木椅坐下，浮生却跑去点了薰，那薰刚刚点着，就在这芍药居里蔓延开来，“你闻闻，像不像那棵桂树不小心被咱俩点着了的味道。”她摆了摆手，将那香气四散开来。
浮生吃吃地笑了起来，手里的红线随着她摆手，在这香气弥漫的芍药居里来回晃动，红线绕金，煞是好看。
“差点就被罚了，还是兔子替我们受的罚。”
熹扶岁心有余忧地不提了刚才盖头的事，也难得笑了，“前些日子过年，你可有见着爷爷。”
浮生笑得花枝乱颤，“他啊，估计还在打盹儿！”
两个人正说得高兴，芍药居里却进来了一个穿着嫁衣的女子。
她有些拘束，眼里隐隐有些胆怯，头上的金冠玲珑精致，那一身红嫁衣衣摆拖地，金线绣制，上面绣满了凤纹，一看就不是寻常嫁衣。
“浮生姑娘，我想……取回我的盖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