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各怀心思的吃完了这顿饭,只是心情却已经大不相同了。西府尚还没有从之后每个月都要与这些人坐在同一桌上的“噩耗”中缓过来,觉得有几分食不知味。等到察觉到身边的人放下了筷子,也就停下了进食。
桌上杯盏狼藉,但是众人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也只有陪在桌边干坐着,终于回过神来时候听到几个男人正在谈最近尚都新行的商税。
“这一波倒也未必是与那边干上了。不过上面这两年本来就有想要提一下珠三角附近的小工业县城的意思。”一个人这样说。
另一个又笑:“我家老爷子这两天还拄着拐杖跑去村里看了。说是好事情,周边富起来带起来一个圈。”
谢庾只说了一句:“也是好事。这几天你们都收敛些。”
陆三先笑起来:“唉我怎么觉得这话是和我说的。金陵小商品批发市场这几天都热闹,我可是一心治学无钱养家啊。”
西府对于这些人的身家背景都不大清楚。闻言忍不住多看了陆三一眼,即使是酒足饭饱的时候这个人也好好穿着一件衬衫,挽起袖子露出的胳膊线条干净,但看得出来并没有受过高强度锻炼。戴着一副眼镜,谦谦君子、文质彬彬。只是见男人们说的话尽管隐晦仍然约谈越深,说到这政策是谁在其中提议、插手,有些不安起来。为了避嫌她站起身来收拾了一下碗筷,然后去到厨房做了几样下酒的小菜一起端上来。
或许是因为有酒助兴,也或许是因为谢庾的话多少是将西府家里定位成一个“自家地盘”,男人们越发惬意放松起来。酒席散去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比寻常都要晚许多。作息规律的西府已经撑不住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怀大走之前对她笑说:“陈小姐这里布置得很温馨。”
西府的思维已经因为困意而有些迟滞:“都是家装公司弄得。”
一旁怀二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他这个哥哥在熟人面前历来豪放直爽,因为西府看上去是个文雅的女子,又生得显得生嫩,所以难得委婉一些,结果对方没有听懂:“陈小姐一个人住这装修就很合适。只是我们每次过来吃顿饭都要重新准备桌椅,可是太麻烦陈小姐了。”
西府这次听明白了。她扫了一眼围在桌子旁风格不一的椅子,以及因为餐桌放不下那么多菜而端出来的几个小几。不少啤酒罐乱七八糟的倒在餐桌下面:“我明天换一下家具。”
这几个人起身告辞的时候谢庾与卢恒生好在椅子上好好坐着。谢庾的身份算高的,何况旁人默认他算半个主家,也就都习惯了他特意留下来。而卢恒生留下来别人只以为是久别重逢,有话与谢庾讲。此时卢恒生对这些人道:“什么都没有拿就叫人家换家具?”然后与西府说:“小西府,这些人粗鲁得很,你可要好好挑一些好家具。反正谢庾出钱。”
谢庾仍然是一副淡淡的样子,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就仿佛有着一种威严。几个人打趣都绕开了他,只有卢恒生敢这样说话。
于是几个人又开玩笑地说了些“买古董家具”的话,就纷纷走了。已经是深夜,这些人又都是高门子弟,教养良好,为了避免扰民出门就很少再说话。西府竟然连脚步声都听不大见。
她关了门回身看向屋子里两个男人。卢恒生在便是不会冷场的:“小西府,你可要谢谢谢庾,他帮你拉了不少的后台呢。”
西府想了一会:“谢谢……谢少,还有卢少。”她也理了清楚,不说别的今日这些人对自己的态度就似乎要看重一些。就比如怀大,觉得餐桌局促肯定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但是今天却与她提了出来。未尝不是将她看进了眼里的意思。
谢庾“嗯”了一声:“换家具的事情与毛元洲说一声。”也是他一贯的风格。
“你手下的人懂得什么家装?让公司把产品目录拿过来,西府自己挑就是了。这到底是你的公寓还是西府的公寓?”卢恒生偏偏插话说了一句:“这房子已经是小西府的啦。”
其实卢恒生这句话有好几种解法,只是偏偏西府敏感的察觉到了他言下之意。又想起不了了之的钥匙之事,有心想要问几句谢庾,偏偏卢恒生一直不走,仍然缠着她与谢庾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就算是得到的回应极少也无所谓。
西府实在是疲倦极了。有一阵只觉得卢恒生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她的魂灵就仿佛从身体中飘了出来,立在谢庾身边。魂灵是没有重量的,只有轻飘飘地依偎在男人的身上,闻到他身上的气息。也许是心理作用,她觉得谢庾身上的气味与公寓的气味是相类似的。
“小西府?小西府?”过了一会她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说话时不知不觉坐着睡着了。
看到女人脸上明显的疲倦,谢庾皱着眉头与卢恒生说:“你自己不倒时差就找个地方待着。”
“唉。”卢恒生似真似假的叹了一口气:“兄弟如衣服,女人如手足啊。”如果西府仍然清醒着,便能够注意到卢恒生的目光不住在自己与谢庾身上扫来扫去,他的目光中含着什么,已经让谢庾明白这位发小察觉到了什么。
只是西府此刻觉得眼睛如有万钧。不只是眼皮,身体每个部分都在下落,沉甸甸的倒在沙发上。她的睡意最终如潮水一般涌来,将她整个人包围在其中。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早上。她仍然穿着昨晚的衣服,此时已经皱巴巴的了,还散发着可疑的气味。顾不上思索自己是怎么躺到床上的,她急忙跳起来冲澡洗漱,又打车去了学校。最近一段时间她因为种种事情请假次数太多,主任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
只是掐着时间点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主任的表情却称得上是和风细雨。“陈西府,你脸色不太好,是没有休息好吗?需要请假回去好好调整一下吗?”
“不用了。我没事,谢谢主任关心。”西府有些受宠若惊地推辞了。
“那就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们年轻人夜生活丰富,我是理解不了,不过还是要注意身体健康啊。”主任说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段梦曼早已经到了,此时正在自己的位子上对着一面镜子化妆。见到主任退了回去,便探过身子:“吓死我了。这个老巫婆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
西府揣测道:“也许是她今天心情好?”
“哪里的事。”段梦曼又缩回去对着镜子涂了口红,因此她的嘴巴闭上了一下。等到妆画完又兴冲冲将头探了过来:“早上我来得早,看见她接了个电话。似乎是上面的人打过来的,一个劲的赔小心呢。”
“上面的人?难道是校长办公室?”西府问道。F大的院系林立,每个学员都有自己的系办公室。总教务处更多是直接听学校总章程安排,没有太多直属领导。她只能这样猜测。
段梦曼疑惑地说:“我也不知道。只是听着不像,除了校长啊,团高官啊,她在谁面前低声下气过?只是那些人没事打电话给她干嘛?对了——”她忽然话音一转:“你今天的脸色是真的不太好啊。”
“昨晚不小心熬夜了。”西府说道。
“你不是一直都生活很规律吗?也不见你追星追剧什么的,怎么会突然熬夜?”段梦曼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种暧昧的神色来:“还是说你还秦老师终于修成正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