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觉得呢？反正我看杨博成挺正经的，不像会出轨的人，而且目前找不到他跟覃婉萍切实的交集，微信、电话都没有。”李阳光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吃饭也堵不住嘴”，嘴里塞满烤年糕，腮帮子都鼓出来了却还在喋喋不休。
周放态度一向冷静中立，此刻也是清官似的回：“但覃婉萍应该是有婚外情的，在钱国强住的招待所我们发现的女士挎包，经洗头店老板娘何佳佳确认，以及小区监控可知属于覃本人，上面的挂饰小张查了一下，是某宝最近一款很火的情侣挂饰。”
他把手机放在抽纸盒上，上面显示一张店铺的商品图，是一对红蓝的小熊情侣挂饰。
这种挂饰太常见，根本不可能找到买家，所以他们也没浪费这个时间和精力。
“理论上讲，也有可能是钱国强买给她的。”白宁说，“所以现在只凭这个也没法判断什么。”
时年目光微微游离，那是他思考的样子：“上次张茗提过杨博成有个弟弟。”
“杨博俊？”白宁马上找到同事发的资料说，“杨博俊曾因偷窃和打架进过派出所，现在和朋友经营一家‘重庆火锅店’，不过火锅店的生意不大好，他们又想要装修，所以已经停业好几天了。至于杨博俊这一段时间都不在洪远区，据说是去外省给朋友当伴郎。”
“他哥死了，杨博俊没来？”时年问。
李阳光马上说：“来过的，昨天我跟宁姐去的时候，杨博俊刚给张茗骂走。听邻居说杨博俊很会赌博，没钱了就来找杨博成，张茗为此经常和老公吵架，所以也特别讨厌他。”
周放默默蹦出一句：“那也没必要赶人家走吧，只是来悼唁他哥罢了。”
“这种犯过事的人可不一定真念这么多情分，到底是看人的还是要钱的还真不知道。”李阳光嗤之以鼻。
时年道：“等明天挎包上的指纹出来再说吧，我有感觉，已经差不多了。”
薛子汀津津有味地啃着烤翅，似乎完全没在意他们的对话，这时，对面李阳光朝她晃了晃啤酒：“子汀要不要喝一点？”
她眨了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还真想尝尝，旁边时年马上说：“她还小喝什么啤酒！”
“时副，她下学期都大四了，这喝酒可是社会人必备的技能之一，这是必须要培养的！”李阳光义正言辞。
时年不紧不慢道：“你交的3000检讨我还没看，上次的外勤津贴也还没发，要不然......”
李警官当即变脸似的，马上严肃教育：“子汀，你记住，女孩绝对绝对不能喝酒知道不！尤其是你这个岁数的！它......它不健康！”
刚灌了半杯啤酒的白宁一巴掌马上往李阳光头上招呼：“丫的会不会说话！”
她又挑眉看着薛子汀：“我说，你什么时候回家？考试考完？”
薛子汀把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吐出，有些犹豫地回：“这个暑假我不回去，因为要工作。”
呵呵，为了留在时年身边连家都不回了，真是拼啊！
白宁冷笑：“你发生了这样的事还敢一个人呆在这里啊？我看你胆子其实挺大的，不像表面看的这么没用嘛。”
薛子汀动作一顿，继而攥紧了筷子，又一言不发地扒着碗里的面条，刘海打下的阴影遮住她泛红的眼角。
气氛简直僵到无法呼吸，为了不窒息而亡，李阳光秉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牺牲精神，半开玩笑似的说：“哈哈，其实我也好奇，子汀你跟家里人说了吗？他们应该蛮担心你的吧。虽然那个歹徒已经死了，你现在很安全啦。”
“谢谢你们的关心，我没事的。”她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虽然带着温暖又真挚的笑意，但颤抖的唇角多少显得有些勉强，“我吃饱了，先去睡觉了。”她把碗筷端到洗碗池，而后回房轻轻关上门。
......
三秒，两秒，一秒。
绿灯。
允许通行的绿光下，漆黑的大道笔直而宽阔，延伸向混沌一片的夜空。
“咔咔咔！”
两旁树立的路灯似手持长枪的士兵，挺着腰板高昂着冷酷无情的脸，打下的灯光同样苍白寒冷。
他抬起脚踏上一步，听见脚下发出极为粘稠的声音。
低头，水泥浇筑的路面像沼泽般，险恶地将他一点点吞噬！
他转头想回到原地，猛地一道银白的刀刃迎面劈下！一个骷髅似的男人“嘎嘎”地狞笑着，黑洞洞的眼睛像是将全世界的恐惧都释放而出，同时再次向他举起手中雪亮的斧头！
“嚯！”
他拼命挣扎，拼尽全力往前跑！
脚下的道路愈发粘稠，最后甚至变成了一卷黑色的海浪，一波又一波，最后将他彻底淹没！
......
时年盯着天花板足足有五分钟，才从方才的梦魇中镇静下来。
他赤脚踩着地板走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心情莫名烦躁。
把毛巾随便往架上一搭，他轻手轻脚走进隔壁主卧。
小丫头的睡姿像个婴儿，整个人缩成一团，双拳护在胸口。
很没安全感的姿势。
他伸手将她脸上凌乱的碎发拂到脑后，客厅投来的细微月光下，她脸上的泪水珍珠似地闪着光。
时年下意识捏紧拳，俯身在她带有婴儿肥的脸上一吻，柔软又温暖的触感令他整颗心几乎化成一滩水。
他轻声说：“没事了子汀，我在这儿。”
又坐了一会儿，他见床头搁着一本笔记，拿来翻到最新一页，一目十行。
“昨天晚上回家的路上你差点被人杀掉，不过还好有个路过的警察叔叔救了你，并且你还欠了他好多钱......
“......晚上你住在叔叔家里，早上起来不要慌张，自然地道谢然后回家就可以了......”
翻过一页，笔记本上用圆珠笔画着一张速写，就是他本人，下边备注：借宿一晚并欠了他好多钱的警察叔叔。
时年笑：小丫头画技比以前进步很多。不过警察叔叔不是路过，而是看着你从面店离开然后拐弯的。要不是怕被你发现，再稍微跟紧一点，那个混蛋就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他合上笔记放回原处，刚离开，身后便传来一个声音：“偷看人家日记你要脸吗？”
“你怎么知道她写日记？”
白宁耸肩：“看见她写了，看我过来就赶紧藏起来，有什么好偷偷摸摸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时年邀请白宁住一晚完全只是为了让薛子汀放心，不过白宁似乎没想放过这个机会，平时在家怎么的不知道，总之今晚特意穿了一件真丝的紫色吊带睡裙，羊脂白玉般的肌肤一展无遗，低胸的睡裙将她丰盈的诱惑力生生又提了不止一倍。
不得不说，白宁的身材匀称又修长，作为一个女警经常锻炼，肌肤紧致光滑，在性感美丽与成熟上来说，薛子汀完全不及白宁的百分之一。
白宁勾着时年的手，凑近，笑得格外妩媚，像狐狸精化作的美人：“我知道，你其实并不在乎她吧？不然为什么我一次两次让她难堪你都不说话？你要是借着她故意推拒我，选的人是不是太没挑战力了？”
时年笑得游刃有余：“我不帮她说话，仅仅只是为了不让她意识到她在我心里是多么重要罢了。白宁，我希望你明白，我不喜欢你并不是因为你不够优秀，也不是因为你没她优秀。
“我这人心胸特别狭窄，因为我喜欢她，所以再也喜欢不了别人，这辈子要么娶她，要么就单着。
“这件事跟你无关，跟谁都无关，就这么简单。”
时年以一种不会伤害她但又决绝的轻缓速度挣脱她的手，走进客房。头都没回。
白宁一直看着他关上门，觉得自己特别特别可笑。
站在月光里，抱紧自己，盛夏的夜晚却感到媲美隆冬的寒意。
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终于厌倦了这种无力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终于要放弃了，但她知道，这是她第一次因为时年的拒绝而哭！
视线被泪水模糊得连近在咫尺的客厅都变了样，万籁俱寂的深夜，耳边却响起十年前公大林荫道下清脆悦耳的鸟鸣，单车划过落叶的声音，年轻的欢声笑语。
以及那个稚嫩怯懦的询问。
“你......你好，请问篮球场是哪个方向？”
面前小跑过来的女孩个子很小，都没到她肩膀，穿着蓝色的连帽卫衣，梳一对麻花辫，大眼睛黑白分明，包子般的圆脸尚有未褪去的婴儿肥，与她胆小如鹿的眼神简直相得益彰。
哪来的小学生？
见她怯生生的样子，白宁有点想逗她，笑说：“小妹妹，你来找谁啊？我们这地方严得很，要是随便乱进会被抓小黑屋的哦！”
小女孩闻言，小脸瞬间煞白，紧张地说：“我......我不是随便进来的！我来找一个哥哥，他说让我来球场找他！”
“你哥哥？叫什么名字？说出来姐姐带你去找他。”白宁看她慌里慌张觉得特别有趣，忍不住掐她嫩嫩的脸颊。
“时年！他叫时年！”小女孩连忙说。
白宁微愣，脑海浮现那张让整个警校女孩都为之疯狂的脸，脸颊不由自主飘上两朵红晕。
原来是他妹妹啊！
白宁笑：“我认得他，我带你去吧。”
球场上两队人打得热火朝天，围观女生的欢呼却更为激烈，尖叫欢呼一波盖过一波，却几乎是叫着同一个名字。
白宁也忍不住想为球场上那个矫健的身影呐喊，但终究只是静静地看。
不急，身为系花，她有绝对的自信能得到这个男孩的心。
“哗！”
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时年以一个漂亮的三分球结束了整场比赛，队伍三比一获得胜利。
在大家的簇拥下下场，无数女生也挤上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时年早习以为常，一路都漠然无视，只跟队友议论比赛。
白宁看着那些女生闹心无比，在汹涌的人群中牵着女孩的手以防她被挤走，同时挥手竭力引起他的注意：“时年！时年！”
光芒中心的少年终于转过头，漆黑的眼像是夜里突然亮起的星，嘴角甚至带上了难得的笑意。
白宁一时失神。
这样的男孩，真是命给他都值得！
他礼貌地推开一层层人群走来，每走近一步，白宁的心便揪紧一分！
如果，如果他当众牵我的手，我......
然而那根本无需纠结，那少年甚至没有看她一眼，而是弯腰，笑眯眯地对着那女孩说：“我还以为你找不到呢。”
“我问路了！是这个姐姐带我来的。”女孩指了指白宁。
时年这才看她，白宁对上那双眼，脑子一片空白。
“多谢了。”时年随口说。
“不......不客气。”白宁第一次说话结巴成这幅德性，觉得简直丢人。
女孩把手里的水果递给他：“阿姨让我带给你的，叫你好好照顾自己。”
他随手接过，伸手摸摸女孩的脑袋：“知道了。大老远送东西给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不用了，我要回叔叔家吃饭。”
“那我送你去坐车。”
那些女孩们为了和时年套近乎，争先恐后地和那女孩聊天，七嘴八舌地说：“小朋友几岁了？叫什么名字啊？”
“脸蛋圆圆的好可爱！”
“小妹妹是来找时年哥哥的吗？”
......
不停有人伸手掐她的脸，女孩很是不知所措，缩在时年身边。
时年皱起眉：“你们吓到她了。”他将她抱起，快步走出了球场。
那时，女孩慌里慌张地搂住他的脖颈，脸红到耳根的羞答答的样子，那根本不会是妹妹对哥哥会有的反应。
但两人之间巨大的身高差让人根本不会往那方面想，因为真的像妹妹一样。
因此，这也让所有人都完全忽视了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怪异：
时年看那女孩的眼神，对她做的每一个动作，似乎都溺爱过了头。
也是过了这么多年，白宁在疲惫而漫长的追逐后徒然清醒，原来从那时起，他就不可能属于自己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