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氏让丫鬟带着康姨娘去净面，等人走后，楚氏没忍住这才落了泪，“都是自家姐妹，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的姨娘性子懦弱，就连我大声说话都能吓得抖一抖。以前，我未出嫁之时，都是我和弟弟护着姨娘。弟弟去了军营，我出嫁后，花了钱威逼利诱府里的其他几位姨娘看顾着些姨娘。因着姨娘性子懦弱，不争不抢，倒是一直安安稳稳地熬到了如今。只这次的病来得凶险，太医瞧了，像是被南疆的毒虫给咬了。”
“南疆的毒虫？可有咬了的伤口？”
楚氏摇头，“我仔细给姨娘检查了一番，没有任何的伤口。太医后来又改口了，既然不是被咬了，那也极有可能是毒虫过敏了，碰触了毒虫爬过的东西，染了毒。”
顾云骊不解：“若是府中有南疆的毒虫爬过，感染此毒的仅有你姨娘一人吗？”
楚氏点头，“只有姨娘一人！顾妹妹你说会不会是因为阖府上下，只有姨娘每日都有下地干活的习惯，所以有心人将南疆的毒虫放在姨娘干活的地里？姨娘碰到了那毒虫爬过的东西，所以才染了病的？”
顾云骊沉吟，“这都要等把了脉再细看。”
楚氏说道：“我弟弟说了，京城里是断然不会有南疆的毒虫的，因为南疆的毒虫离了南疆恐怕难以存活，若是要保留着一条毒虫恐怕都要费了不少的人力物力！若是用这般贵重的毒虫来谋害姨娘，其心可诛！我们姐弟俩就想知道，姨娘真的是无意中碰到了毒虫，还是被人害的！若是——若是姨娘去了，我们好歹也知道该找谁报仇！”说到后来，楚氏哽咽。
顾云骊拍了拍楚氏的手背无声地宽慰着。她很清楚自己对于那南疆的毒虫知之甚少，她所会的是中医上传承了上千年的医术医理，但是对于南疆这个地方却是陌生的。“快别落泪了，等你姨娘回来了瞧着你这般又该难受了。”
楚氏堪堪止了泪，就有丫鬟扶着康姨娘进门。
顾云骊一边把着脉，一边静静地看着康姨娘的脸色。颧红唇干，面有倦色。只颧红，脸上其他的地方却是白如纸。舌红，舌苔却是薄又白。
顾云骊慢慢地收回手，脉弦细微数且弱。
“平日里可有哪儿不舒服？有何症状？”
康姨娘平静地道：“只每日偶有咳嗽，旁的症状也没。”这般话她已经说了不下数次，每个大夫来都是这般问的。
顾云骊皱眉，“不对，若是只是寻常的咳嗽，身体必不会这般虚弱。康姨娘你再仔细想想，可有别的症状？我闻着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不知是何人受了伤？”
康姨娘道：“这屋子里哪有血腥味儿，有吗？许是哪个丫鬟来了月事了。”
顾云骊不急着逼问，让丫鬟将窗户开一开，散散味儿。“劳烦姨娘将最近吃的药方子给我瞧瞧。”
康姨娘让丫鬟将一叠的药方子递给顾云骊，“我也不识字，这些都是最近看过的大夫留下的药方子。最上头的那一张是太医开的方子，顾姑娘都瞧一瞧吧。”
顾云骊一一地看着方子，这些药方子大多都是解毒为主，只太医的那一张药方还添加了化痰止咳的草药。
“吃了太医的药，我已经好多了，只是身子一下子受了损，没这么容易将养回来。”康姨娘说道，“四姑娘若是真想要我的病快一点儿好起来，就该劝着六少爷早日成亲，我一高兴，我的病一定好的更快。”
楚氏说道：“我只是一介出嫁女，楚琨的事情哪用得着我来置喙。姨娘若是真心操心楚琨，就快点儿好起来，自己同爹去说。”
康姨娘悻悻地叹了一口气，“我要休息了，四姑娘带云夫人回自己小院儿去吧。”
楚氏只得带着顾云骊出了院子，“顾妹妹，姨娘的病到底如何了？”
“恐多有隐瞒，若是只有咳嗽一症状，身体不可能颓败至此。到底是不是南疆的毒虫，这些我还不知。”顾云骊照实说道。
楚氏也不留顾云骊，“顾妹妹刚来京城恐怕不知，楚府在京城中都是出了名的人多，我父亲有五个姨娘，十二个子女，却是各怀鬼胎。若是你在府里出了一点儿事情，我就没办法跟云榜眼交代了，我就不留你了……”
顾云骊点了点头，离了楚府就上了马车。
楚氏回了小院儿，头一件事情就是将姨娘身边伺候的人都给拿下。
“说吧，你们哪个人这么凑巧地就来了月事？”楚氏因为进出小院习惯了，嗅觉麻痹，倒是没有问出来屋子里的血腥味儿。其他的大夫都是男人，就算是闻着了，也约莫会猜测是哪个女人来了月事，并不会多问。毕竟谁都没有想过，病人会有心隐瞒病情。
丫鬟们扑通一声跪下了，“四姑娘饶命，是——是康姨娘不让奴婢们说的，奴婢们也不敢有违姨娘的命令。”
楚氏冷笑一声，“好啊，好得很！看来我久不在府中，你们都已经忘了我的手段了。”
丫鬟们吓得发抖，你一言我一语地就将康姨娘的最近的症状给说了出来。
“自打四姑娘出嫁跟姑爷去了任上，六少爷去了军营后，康姨娘就搬到了那处小院，将院子周围的闲地都给开垦种上东西，奴婢们拦也拦不住。老爷发话了后，只能由着康姨娘去了，奴婢们每日都有帮着康姨娘做活的，只是也不知为何单单康姨娘生了病了。”
楚氏冷着脸，“那血腥味儿又是怎么回事！”
“姨娘——康姨娘最近开始吐血了——真的，一开始只是咳嗽，从去年夏日起，只每日咳嗽几声，后来有些喘。姨娘只以为自己是累到了，也没往心里去，没有请大夫，只自己煮了姜茶喝着，后来也渐好了，不怎么咳嗽了。不知怎地，过了年后，姨娘的身子骨就愈来愈差了，有一次晕倒在地里，请了大夫来看，只说是累到了。老爷下令不许姨娘再种地，姨娘才不去种地的，且——且那会儿姨娘也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顾云骊出了巷子，想着康姨娘的病症，扬声道：“阿大，去最大的书肆，我想要买几本医书。”
自打来了京城后，顾云骊路过书肆的时候，都会忍不住进去淘一淘医书，每日也会抽出时间来研习医术。只这一回，南疆的毒虫让顾云骊来了兴趣，她需要更多的医书来学习。
金博大书肆，是京城最大的书肆。
“阿大，你先去一旁的茶棚坐一坐，我进去选几本医书，恐怕要费些时间。”顾云骊说完，从荷包里拿出一个碎银子给阿大。
阿大谢过，“谢夫人赏。”看着顾云骊的背影消失在门槛后，就看到一穿着深色衣裳的书生进了书肆。
顾云骊刚进门就有伙计迎了上来，“夫人要买书吗？”
顾云骊点了点头，“可有医书？”
伙计原以为顾云骊是走错了地方的，没成想竟是真的来买书的，换上一副热情的笑脸，“有的！我们京博大书肆可是京城里最大的书肆，什么样的书都有！夫人往这边请，一楼是科考为主的书籍，二楼都是一些杂书，有话本子、医书、农书等，三楼是贵人们的包厢。”
顾云骊随着伙计上了二楼，来到了西面角落里的一处架子上，上头摆着齐齐整整的医书，有的还是簇新的，有的已经破旧不堪。“夫人可别小看了这些破旧的，这可都是古籍，反而这些新的都是手抄本。夫人，您慢慢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