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收拾不了你,大哥自然能收拾。你们最好趁现在还活着把遗言写好,不然你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洪平安愤愤的说完便拂袖而去。
黑衣老者意味深长的看了吴氏兄弟一眼,说了声“可惜了。”也自离去。他们并不知道黑衣老者这句话的意思,也没有去深究。
此刻已是下午时分,若非一路耽搁,他们已经到了山上。前方还有多少的危险,他们不清楚,但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有过退意,因为这样或那样的情感。
王昆离去,小张只得自己驾车,没想到小张的驾车技术也不差,一路倒也平平稳稳。
春日的夜晚总是提前到来,众人又行了一个时辰,天已尽黑。因为还要面对前面的危险,所以他们决定找个宽敞的地方生火休息。他们找了一处草坪,方圆五丈之内一片开阔,再往外看去也只有些低矮的灌木。
小张提出轮流值守的办法。两人一组,一个时辰换一组人。山下已是初春,但山上却还似晚冬。夜半寒风刺骨,所幸无雨无霜。
轮到吴氏兄弟值守,二人以酒暖身。看着高高窜起的火苗和“噼啪”作响的火堆,二人也陷入了回忆,回忆年少,挥斥方遒。人一旦陷入回忆太深,便很难自拔。所以这也成了二人最后一次回忆。
最先惊醒的是小张,小张醒来时,吴氏兄弟正双双倒下,眼神中并没有恐惧、悲伤与不舍,反而是充满了热情和希望。
他们见过死人,却没见过这么离奇的死法。一阵寒风袭来,黄不易打了个冷颤,直到他睡下之前这二人还是活生生的人,现在却再也没了呼吸。
众人隐约听到了一声哀叹,发自内心的哀叹,仿佛哀叹人生苦短。黄不易眼眶已经湿润,慢慢陷入回忆,回忆起与吴氏兄弟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却被一声怒喝惊醒。
“稳住心神,不要胡思乱想。”小张喊道。
哀叹之声慢慢变成了啜泣,但众人四面望去却不见有人,声音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黄不易心中一惊,忙聚精会神,不想其他。
“小张。”一个声音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温润如玉的声音。
“楚大叔?”姬行舟和小张心中一惊,同时想到一个人。
但二人心志坚定,并没有受到影响,知道来人不好对付。小张所幸起身喝酒,一边喝酒,一边四面张望。
苏幕遮是个杀手,杀手的心智之坚毅自不必说,所以这声音对他并没有多大的影响。于是苏幕遮也起身陪小张喝酒。唯有黄不易一人坐着,抱元守一,勉力支撑。
小张隐约想起小时候听楚留香说过,东瀛有种“幻术”,可扰乱敌人心神,很是难缠。这种“幻术”唯一的缺点就是施术者一定要在三丈之内。但是小张怎么也看不出三丈之内有人在。
又是一阵寒风袭来,小张警觉的发现有一处草丛并没有被风吹动。
“是了,遁术。”小张发现那人之后,眼神并未过多停留,转头望向姬行舟。问道:“小公鸡,还记得小时候抓泥鳅的事吗?”小张一边说,一边用手比了个手势。
姬行舟会意,说道:“当然记得,只可惜我们一条都没抓到。”
小张笑道:“那还不是因为你笨手笨脚。”
姬行舟冷笑道:“笨的人是你才对吧。”
小张道:“不服气的话,比试比试?”
姬行舟并未答话,早已出手,一出手便是煞招。
苏幕遮何等聪明,忙说道:“好啊,我给你们做个见证。”
小张也不多说,已于姬行舟接上招,二人出手都不留余地。正当二人快要到小张发现的位置时,一个黑影出现了。但黑影并不是出现在小张发现的位置。
黄不易身旁忽然多了个黑影,此刻黄不易正在闭目打坐,抵抗侵扰,哪里能察觉得到身边多了个人。黑影手中的匕首发出一点寒光,轻轻的向黄不易脖子处划去。
小张三人此刻都离黄不易有一段距离,想要回身相救几无可能。小张和姬行舟已经尽力奔回,但苏幕遮似乎并没有很慌张的样子,难道他是真的没有感情吗?
黑影自以为即将得手,眼神中已出现一丝得意之色,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来黄不易一切都是在演戏。只见黄不易反手推剑,身体顺势向后倒去。黑影反应不能算不快,但是还是被黄不易的剑刺中小腹寸许,黑影顷刻间犹如鬼魅般又消失了。
原来苏幕遮并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他可能是江湖上位数不多的见过黄不易真正武功的人,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
看着小张脸上的疑惑,黄不易笑道:“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武功很差吧。”说完拿出一块白布很仔细的擦拭了剑上的血迹。
小张略加思索便已知晓,杀手虽然都是图财,但却个个心高气傲,不会单单只因为钱财而屈居人下,黄不易能建立这个组织,一定有过人的本事。想到这一层,小张释然了。也难怪黄不易上山只带了两个贴身剑客和一个杀手,原来他自己才是最厉害的那个。
江湖上都只知道我的剑法师从家父,但是家父生前有一至交,剑法通神,而我有幸得到过那位前辈的指点。江湖之大,藏龙卧虎,小张早已不以为奇。
小张苦笑道:“黄老板刚刚这一招有几分像华山剑法,但又有几分像青城剑法。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剑就是剑,哪有什么法门。”黄不易这句话让小张大为叹服,只有真正的高手才能看破这一层。
“今夜应当不会再有人来了吧。”也不知小张是在对谁说。
黄不易道:“如果你以为刚刚那黑影就是四护法的老大的话,那你就上当了。”
“看来黄老板为了这次上山做了充分的准备。”小张若有所思的说道。
黄不易一脸正经的说道:“刚刚这黑影只是山上的孤魂野鬼,正主此刻还没现身。”
“黄老板真是高深莫测,小弟着实佩服。”小张并不是在恭维,而是发自内心的佩服。
“你又何尝不是一样。”二人的对话让姬行舟和苏幕遮都困惑不已。
“接下来怎么做?”问话的是姬行舟。
“等。”这个字从黄不易和小张口中同时说出。
所以他们开始喝酒,吴氏兄弟的尸首就在一旁,他们也没打算此刻就安葬二人。因为他们随时要提防有人来袭。
等待永远是可怕的事情,等待不给人选择的余地;等待永远是痛苦的事情,等待不给人温暖的回馈;等待永远是漫长的,漫长两个字本身就包含了可怕和痛苦。
没人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来了,一个黑衣人,缓缓的朝众人走来,但却总觉得“走”这个字又显得不是很贴切,因为他的双脚很少沾地,就算偶尔触碰一下地面,却也好像是踩在刀山火海一般很快就起脚。
“还有酒吗?”黑衣人的声音很年轻,面具下的眼神也很清澈。
小张递了一壶酒过去。
“多谢。”黑衣人还是站着,但是一伸手小张手中的酒壶便到了他手中。
小张喝了口酒道:“隔空取物,好手段。”但并没有感到惊奇。
黑衣人揭开酒壶闻了闻说道:“文君酒。好酒,好酒。”说完饮了一口。
“原来兄台也是酒中行家。”一提到酒,小张就有兴致。
黑衣人道:“说到酒,那自然是比不过张兄弟,更何况还有黄老板在场,在下怎敢自称行家。”
黄不易道:“阁下太过自谦。”
黑衣人道:“在下萧维凡,见过诸位。”
对方没有上来就动手,所以众人也礼貌性的点头示意。
“我来只为一件事。”萧维凡开门见山道。
小张道:“萧兄这么客气,那一定是为了周姑娘来的。”
“放了云云,我不阻拦你上山。”萧维凡说的很直接。
“原来跟唐小六不是一伙的。”小张的话有些深意。
萧维凡微笑道:“这些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的。”
小张道:“周姑娘就在马车里面。”
萧维凡说了声“多谢”便径直走向马车,他打开车门,右手指一弹,使了一手“隔空解穴”,萧维凡的眼神从清澈变得有些温暖。
但周云云却一言不发,既没有感谢萧维凡,也没有再对小张等人出手,只是安安静静的走着,萧维凡也安安静静的跟着。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小张的心里又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他自己都觉得奇怪,明明二人只见过一次而已。
“看来今夜终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小张抛开思绪,对着空气说道。
而姬行舟却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小张对自己究竟隐藏了多少,听黄不易的口气,小张的武功远不止现在看到的。苏幕遮和黄不易,没人知道他们此刻在想什么。
几人都只是躺着,脑海中却总有说不尽的思绪,哪里睡得着。
此刻已是东方渐白,小张最先坐起,扭了扭肩膀,活动了一下筋骨。待众人都起后,吃了些干粮,便又出发了。
很奇怪的是,后面的路上却再也没有遇到阻碍,众人到得殿外已是晌午。
到殿外迎接的是唐小六,只见唐小六一脸笑意的问候道:“诸位路途劳顿,家师已备薄酒,恭候多时。”
小张笑道:“唐兄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
唐小六道:“张兄还是一如既往的精神。”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幕遮跟姬行舟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被殿外门上的字的气势所压迫,但黄不易轻轻一拍,苏幕遮便惊醒了过来。
九重殿的偏殿之上,金安在端坐上首,见到小张等人来后,说道:“小张,你来了。”
小张道:“我来了。”
金安在看了一样黄不易,缓缓问道:“小黄,你来凑什么热闹?”
黄不易忙行礼道:“天王恕罪,晚辈乃是受张兄所托,给他做个伴而已,这位是晚辈的随从苏幕遮。”黄不易主动介绍了苏幕遮。黄不易并没有打算隐瞒什么,因为他知道,在金安在这里,没有什么是可以隐瞒的了的,倒不如主动说出,反而显得光明正大。
小张也不说破,只是毫不客气的坐下了,因为桌下有酒。
金安在只是微微点头,似乎并不在意苏幕遮是谁。
小张不顾众人奇怪的眼神,早已喝了几杯酒。喝完还不忘对酒进行一番评价,多是一些“美酒佳肴”之类的言辞。
姬行舟很自然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眼神中却多了些复杂之色。
金安在问道:“小张,这次上山可还顺利。”
小张道:“一路畅通。”丝毫没有提起路上被阻之事。因为对于他来说,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他此刻已经上了山,再提起已经没有意义了。
金安在并没有生气,而是温和的问道:“小张,这个秘密对你来说重要吗?”
小张咽下一口酒后回道:“其实这个秘密可能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一点都不重要。”
金安在道:“那你为何拼了性命也想知道?”
小张笑道:“因为我高兴。”
金安在思索了片刻后道:“我好想找不到理由来反驳你的答案。”
小张道:“那你不如直接告诉我秘密,然后我拍拍屁股就走人,大家两全其美。”
“秘密只能告诉你一个人。”金安在说完,看了众人一眼。
黄不易和苏幕遮闻言便起身出门,但姬行舟却没有动。
小张并没有看姬行舟,说道:“秘密告诉我,我也会告诉我朋友,所以不如直接告诉我们两人。”
金安在说道:“好,我告诉你,这个本子的秘密就是……”
黄不易已经将耳力发挥到极致,但却发现,金安在后面说的话,他一个字都听不见。
没过多久,小张和姬行舟便从偏殿出来,二人似乎没有多大的改变。小张还是一副嬉皮笑脸,姬行舟还是冷着脸。
黄不易忙迎上去问道:“张兄弟,秘密你知道了?”
小张道:“知道了。”
黄不易道:“先下山,下山之后我们再议。”
小张却道:“可惜我们一个都走不了。”
黄不易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只见金安在也出了门,温和的说道:“因为我说的。”
没人敢质疑金安在的这句话,包括黄不易。
黄不易道:“既然天王说走不了,那一定是走不了的,只不过晚辈斗胆问一句,不知天王何时能放我们走呢?”
金安在道:“明日。”说完便先行离去。
唐小六一脸笑意的说道:“诸位都是贵客,一路劳顿,想必已有些疲累。小萍,带几位贵客去厢房歇息。”说完拍了拍手。小萍便从一处柱子后面出现,引着众人便去往一处厢房。
虽然从小张面上看不出什么来,但是黄不易却看出了姬行舟心中的疑虑。
四人被分别安排到四个房间,房间的陈设虽然简约却不简单,但小张并没有兴趣观察这些,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疑惑,他实在不懂金安在最终的目的是什么。还有黄不易,他的目的也绝对不单单只是为了什么秘密而来。
太多的疑惑,终究导致这个夜晚是漫长而枯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