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一天明月白如霜
云晖开口打断了沈星璃的思绪。“尚且都好。”
沈星璃一笑，这算是什么回答，不过她倒是不介意，从前在乌衣门，这嘴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话该怎么说的功夫也算是会的。“你是这一年才开始跟着王爷的吧？”不理会云晖，又径自开口道：“以前都是斩枫的，不知道他现在在靖宇可一切都安好？”她已经问过了，斩枫带着五万军队去了营洲。“再北上就是过了山海关了，关外可也是不太平的。”
云晖觉得眼前这个主子这么在乎的女子一定身份特殊，听这般口气，她应该是和斩枫极其亲密的人吧。“前些日子刚过了本溪，还未有大的变动。”
沈星璃微微叹了口气，看向云晖。“我听来的可是那一个月前的衍水会战，异常的激烈……燕丹昔日避秦兵，衍水今传太子名。渠水远从千涧出，头边近依一川平。斯干自入维熊颂，如带应同白马盟。向晚渡前争利涉，隔林烟雨棹歌行。”抬手抚开额间碎发，声音轻柔。“恐怕那战死的白骨，就只会换来史书上的一段话吧。连诗词中都透出对那河流的一种敬畏，更何况是打仗呢？”沈星璃是不喜战争的，她虽不是什么善人，但多少还是敬畏生命的，只是战争，就是轻而易举摧毁这一切的东西。“可能是回了中州多少有些感怀吧，让你见笑了。”
“小姐见多识广，思想也是很独到，但莫要太为难自己。”云晖第一次开口安慰别人，虽然这话听起来并不像是在安慰。他听说了沈星璃的故事，就连他这个杀手都不禁对眼前这个柔弱女子动容，可是今日她的这一番话，才让云晖明白过来，她其实没有那么坚强，她很固执，固执地想劲量去改变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天色渐晚，该是熄灯入眠的时辰，大军却又一次开拔了，宁州城外分别，拓拔月止和皇甫子溯走竹溪那条路，而剩下的跟着慕容灏熙走宜都。沈星璃骑在马上，借着火把的光亮，对眼前这两个男子嘱咐着，一个是爱她的人，一个是她的好弟弟，她虽然不想跟在慕容灏熙身边，但是如今，她也只能是大局为重。
舍不得，却不得不挥手告别，看着车马渐渐隐没在月色中。
月止，子溯你们一定要平安。
告别后就各自踏上行程，一路上沈星璃在想为何慕容灏熙要走宜都这条路，这是三条路中唯一需要走水路的，沿着长江而下，直驱荆州。缓缓南下，沿途也越来越明朗起来，更显得出中州的特色。走了两天的路，沈星璃都没有和慕容灏熙有太多的交流。
终于入了奉节，大军驻扎城外，沈星璃也终于可以进城吃点东西了，这些天都是露宿野外，虽然自己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但多少有些许不方便，战火倒是没有蔓延至此，从出城的百姓口中得知这里倒还富足，听着当地人说再往西的巴蜀之地，更是富裕。沈星璃看着大军安顿好，又想去城里转转，便去请示慕容灏熙。
只见慕容灏熙已经换上一套和她一般身上一般质地的长衫，从一个大将军变成了一个富家公子。“王爷，星璃想去城里转转。”
慕容灏熙正和身边的人交待着什么，看见沈星璃一脸期待，心中不禁一动，这几天两人没有太多交集，不置可否道：“去城里做什么。”
沈星璃撇撇嘴，等着那个人出去后，才小声道：“去吃东西。”
慕容灏熙嘴角不禁微微上扬，仿佛回到了从前。“去吧。”
沈星璃一乐，谢了恩就往外面跑，走到城门口才感觉身后有人，回头一看正是慕容灏熙，一脸笑意的看着她。“王……王爷，您这是……”
慕容灏熙甩开手中折扇，走在了他前面，在经过她的时候，低声道：“想吃东西就跟爷走。”
沈星璃一愣，忙屁颠屁颠地跟上，看着慕容灏熙掏出令牌，守城的才放行，心中暗叹幸好有他在，不然自己根本进不了城。城中倒也真的不错，叫卖声，还价声，此起彼伏。沈星璃跟着慕容灏熙进了一家馆子。小二殷切道：“呦二位爷里面上座请。”
靠窗的位子，倒也是不错，小店还是干净，沈星璃坐在慕容灏熙对面，问这小二。“你们这里可是有什么招牌菜？”
“有的有的……荤豆花，麻辣小面，香辣蟹，叶耳粑，雪红元……不过，要是说最有名的就是我们的香辣锅子了。”小二自豪地介绍着。
沈星璃听后直点头，“就香辣锅子，再来一壶竹叶青。”
“好来，二位爷稍等。”
“你还要喝酒？”慕容灏熙看着小二欢天喜地地奔向后厨，才问沈星璃。
沈星璃一愣，才想起对面还坐着一位，只好尴尬一笑道：“这个……我忘了军中不能喝酒的。不然就喝一点可好？”
慕容灏熙有些好笑的看着她，“你身上有伤，不能喝。”
沈星璃被他这一句话清醒，她以为只要他们不谈之前的那些事情，就会回到从前，可是……不过是骗自己罢了。伤还没有痊愈，伤痛犹在，她就要忘记吗？不禁苦笑。“好。”
慕容灏熙有些懊恼，怎么这会说这样的话，但是他很清楚两人之间不说开，这个心结就永远在。“宸儿，你还是怪我的吧？”
怪吗？或许吧，但是那是以前了，如今的沈星璃不知道是如何心情面对慕容灏熙。“不知道，但是当初不管怎么样结局都是一样的。”怪和不怪有区别吗？根本不会影响失态的发展。你我又何必纠结于这是自愿还是被动呢？
“宸儿，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处在危险之中了。”
沈星璃突然特别想笑，这话真的好熟悉，曾经的慕容灏熙说过，皇甫连城也说过，可是他们不明白，就算处在危险中又如何？她沈星璃怕死，但是她并不懦弱，大不了就是丢了命，就算怕，也不愿做寄生的懦夫。可是不管她需不需要这样的话，这样的承诺，他们都食言了。
我不怕辛苦，我不怕孤独，但是我却害怕欺骗和谎言。
小二欢愉地端着锅子小跑而来，锅子已经盛了浓汤，辣子的香味弥漫在两人之间，雾白色的热气散开，浓汤中隐约能看到飘着的肉片，菜品，丸子之类的菜肴。沈星璃还是倔强的一定要喝酒，小二见气氛有些不对，忙退了下去。
酒顺着壶嘴缓缓流入杯中，发出好听的声音。仰头，一饮而尽，辣的出了眼泪，沈星璃泼辣的用袖子一抹，拿起筷子便开始吃锅里的食物。慕容灏熙担忧地看着沈星璃，却没有阻拦，他知道她心里委屈，所以他默许了她这次的放纵。
“我和你说……我根本……根本就没有难过。”沈星璃不知不觉中已经喝了一壶，微微有些醉意，却招呼着小二，“小二再来……再来几壶。”
小二又送上了酒壶，慕容灏熙劝慰道：“宸儿，别再喝了……”
沈星璃一把抢过酒壶，摇摇手道：“我……我要喝。我……我和你说……我真的不难过……他……他皇甫连城……有什么……什么了不起？我……我沈星璃……身份……身份再不济……也……不，不去当什么……替身……呃……玲珑……玲珑……不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