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啊这玄灵子道长师出亶爰神山上的朝天观,受过天仙大戒,不少道法无师自通且无一不精,且着实是为人正直,乐善好施,据说还能点石成金,作法求雨,回春招魂,这么跟你们说吧,俺们村儿葛二娃子几年前得了一种怪病,可不就是半截入土了吗,偏偏遇到这赛神仙,一服灵药下去,活蹦乱跳地比老子还有精神头儿。要说这玄灵子大师现在可是主上跟前的红人,我劝你们可把眼睛擦亮点儿,别到时候成了地下冤魂都不知道是啥子个道理。”
围坐的军士听罢,大都纷纷点头赞叹,唯独那发问的年青士兵陡然心中一惊,瞅着手中的窝头出了神。
时光飞逝,赫连大军蓬勃壮大起来,三年之后军中的士兵人数扩充到原来的近五倍,附有战马上万匹,军备库中刀叉剑戟更是无法计数。
赫连景身披兽眼玄黄明光铠,头戴螭纹铜色镶金鍪,跨着躯体矫健的赤紫色战马于军阵前布署分兵,他的意愿正是将其他六郡尽收囊中,号令天下岂不大快哉?
亲征大军兵临西南洛邑郡的边境城门之下,洛邑郡崇尚文教毫无守城兵力,无奈之下只得开城投降。
亲率士兵的赫连景见此情状,心中顿觉受到侮辱,俄而勃然大怒,即令部下冲入城中,不加束缚。
但见军阵中的士兵进城之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城中就黑烟滚滚,面目狰狞的尸体随处可见,空中的哀嚎之声久久无法收止。
勇猛的赫连大军势如破竹,一路上长驱直入,不多久,就攻入了洛邑郡的登仙殿,这登仙殿便是各郡的中心所在。
大军到来,眼见一白衣仙使负手背对站着。
“天数如此,动手吧。”
一空灵的穿脑之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在空中回荡重叠,跌宕起伏,前排的士兵开始精神恍惚,一个个都“咣当”一下弃了兵器抱头疯癫起来。
却见赫连景身负灵符镇定自若地安于马上。
空灵之音渐渐散去,看那前排的士兵,皆僵直地重重倒落在地,七窍流血,其狰狞惨状引起一片骇然。
跨在马上的赫连景面色从容,悠然地举起右手,“弓箭手准备。”
只看那弓箭手迅即列成战阵,挽弓搭箭,屏气凝神。
“放。”……
登仙殿中九名女史透过门缝观望着殿下的战况,忽然间众人心中一阵颤动,一位女史一时没忍住哭出声来,接着用丝帕旖旖旎旎地拭着脸颊上的晶莹珠泪,细细看去竟是粉雕玉琢一般。
赫连景翻身下马,款步走上台阶,脸上不由地露出得意的笑容,身后紧随着一队全副戎装的卫兵。
“贼人来了,快躲进屋去。”一女史小声敦促道。
一众女史惊慌无措地小步快走向内堂过去,赫连景接踵而至。
他“唰”地一下推开殿门,直看见堂上供奉的正是白衣长者的塑像,轻轻哼地冷笑一声。赫连景跨步进屋,只看这殿内打扫地洁净无尘,案上的烛火闪耀明晃,庄肃的经幢随着过堂风在梁上微微飘动。
三五步处,有一丝帕躺落在地,赫连景看到后眉间微蹙,走近将它拾起,见这丝帕上有些湿润的痕迹,还透着阵阵脂粉的芳香。
他攥紧丝帕,倏地一下转过身来,与门前的卫士对视一眼,淡淡地说了句:“搜。”
殿门前的卫士迅即领命,分列成两队穿过堂门闯入两侧的内室。
一阵箱柜翻倒之声后,卫士们押着女史来到前殿,跪倒在赫连景的跟前。
赫连景瞟过一眼,见众位女史都是窈窕之态,个个生得俊俏,眉眼清丽,肤如凝脂,他调侃着说道:“这仙使可真是享了清福,有这么多的娇美人相伴,怕是到了黄泉也值了。”
“你说错了,仙使心地仁善,福泽深厚,唤我们前来是打理史书,洒扫仙堂的,不似你说的这般龌龊,他比你这个攻城掠地、欺侮他人的贼人要好上千百倍。”一女史愤恨地反驳道。
“哟,还真有不怕死的,有趣,有趣。”赫连景手扶剑柄笑着说道。
听着这些话,一众女史低下头去,其中不免有担惊受怕的。言语冲撞敌军首领怕要杀头的,我正值碧玉年华还没看尽天下风光,可不想就这么死在这里,仙使你可要保佑我。
忽然,赫连景扛起那还嘴的女史走到殿外,“其余的给我带回东洲,如有丝毫损伤,你们提头来见。”说罢,他仰天大笑起来。
下得台阶,他把那女史横放到马上,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再说其他各郡,抵御势力在战争之中拼死抵抗,登时搅起一片腥风血雨。
赫连景破城之后放出消息去,兀自搬兵返回东洲。
其他各郡闻听洛邑郡在三日之内被攻破,其仙使遭到诛杀,陡然间败了士气,纷纷遣使前去东洲求和。
夜,月色如雪。赫连景换了身丝制常服在府中悠然品茶。
一军官跑步前来,拱手说道:“回禀主上,从洛邑带回的女子已经送至府中,已交给管家安顿完好。”
赫连景盖上茶盖,徐徐将茶碗放在身旁的镂空雕花沉香木案几上。
“很好,下去吧。”
那军官低着头退出屋内。
他把案几上的一物笼进袖中,嘴角微微翘起。走出门外,他抬头望了望冷幽幽地挂在苍穹上的皎皎明月,即穿过回廊向卧房走去。
赫连景走到卧房门前,刚欲推门进去,忽听见屋内杯盏碎裂的声音。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推门进入屋内,两位嬷嬷见主人来了,都惊慌地跑过来,扑通两下跪倒在地,年长些的嬷嬷抢先说了话:“主人,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这姑娘拧得紧,好说歹说都不愿意换上新衣也不梳妆打扮,老奴们也是无奈啊。”
“要你们有何用,还不下去领罚。”赫连景拂袖间无视地走过去。
两位嬷嬷赶忙站起来走出屋内,低着头带上了房门。
坐在铜镜旁的女子面无表情,脸色煞白,莹亮的烛光打在她的肌肤上更衬得她的娉婷模样,赫连景双手负在身后,注视着她说道:“还真是个烈性子,难道你就不怕我?”
那女子哼地一声,说道:“只是个杀人如麻的魔头,我为何要怕?”
“你还是怕我为好,趁我现在还有些耐心。”赫连景说罢,凛凛地甩落衣袖,袖中之物滚落在女子的衣裙旁。
女子不屑地瞥了一眼。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用这把匕首杀了我,不过这好像没什么可能,第二,你用这把匕首自尽,哦,我要提醒你一下,如果你这么做,就永远没法子给你洛邑的人报仇了,还有,其他几个洛邑来的女人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就让她们给你陪葬吧。”
“你可想好了。”赫连景转过身背对着那女子。
女子紧咬牙关,迅雷不及掩耳之间拾起螭纹匕首,褪去匕鞘,猛然向赫连景刺过去。
赫连景嘴角微翘,一个闪身躲过她的刺杀,一把抓住她纤细的胳膊,转身之间搂住她修长的脖颈趁势把她套进怀中。
他把头抵在她的乌黑秀发上嗅了嗅,用低沉的嗓音说道:“这花香真好闻,做我的女人有什么不好?”
“无耻,你妄想。”女子用尽全身力气挣脱桎梏,气急败坏地挥舞着匕首。
赫连景背手向后闪躲,面带微笑地逗弄着那女子。
忽然,赫连景停止躲闪,一下子捏住她的手腕夺过螭纹匕首,远远地丢了出去,“顽皮够了吗?我可是给你机会了。”
他猛地把她拉近身,吻住她的双唇,她惊诧地睁大双眼,一时间失去理智。
待到她回过神来,一把推开赫连景,举起右手打过去。
赫连景从容地用左手接住她的手,说道:“那几个女人的命可握在你的手中,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如果你继续反抗的话,我现在就命人将她们凌迟处死,你知道,我说得出,做得到。”
那女子顿时呆住,手脚有些发软,仿佛风一吹就要瘫倒在地上。
他放下她的纤纤玉手,步步凑近,用双手轻抚起她的脸颊,贪婪地吻着她的薄唇。
少顷,他温柔地将她横抱在怀里,走到自己的卧榻旁,缓缓将她放进床帐中,她的眼中含着些许泪光,见那帷幔徐徐垂下……
夜半时分,赫连景忽从梦中惊醒,额头上斗大的汗珠沿着颧骨急速滑落下来。他看看身旁正在熟睡的女子,眼光中透着惊骇。
他起身整理好衣衫,回头看了她两眼,依依不舍地走出门去。
黎明时分,园中的玫瑰雀欢欣地吟唱起来,扰醒了睡梦中的女子,她一身疲态,一脸倦容,仿佛已经失去了活在世间的心力,也不想睁开双眼,于是又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姑娘,奴婢们前来伺候您更衣。”此时已是日上三竿。
床帐中的女子听到人声醒过神来,她透过薄薄的银纱帷幔,看到几位脸生的嬷嬷托着服饰钗环端姿站在床榻旁。
“姑娘好福气,奴婢们自主子年少时便伺候在身边,这还是头一回见女子宿在正房中,想必姑娘正是主子心尖儿上的人儿。”一位嬷嬷奉承道。
我不稀罕,女子在心中怨愤。
“你们把衣裳放下,其他的都拿走吧,我不喜别人伺候,就不劳烦你们了。”女子勉强客气道。
“主子吩咐奴婢们待姑娘整理好衣饰之后,给姑娘前头引路,去西厢房和其他几位姑娘团聚,奴婢们就在屋外候着,姑娘请便。”领头的嬷嬷笑着说道,话音落后,她带着众人退出房中,招呼带上了屋门。
女子理好衣裙,在铜镜前仔细绾好发髻,接着站起身来左顾右盼,终于见那匕首正掉落在屋门边上,她小心地拾起匕首,套上匕鞘,轻笼入袖中。
西厢房的屋门开了,那女子看到熟悉的同伴不由激动地热泪盈眶。
“姑娘怕有体己话要说,奴婢们就先告退了。”
众女史见到那女子先是高兴,后见几位女史脸上有些怒色,那女子有些疑惑,便在屋内扫视了一番。
瞧着这西厢房的卧榻正是临时布置的大通铺,七八个人全挤在一张通铺上,几位姐妹的衣着装束竟还比不上方才引领自己的嬷嬷们。女子心中一时不是滋味。
见那女子身着联珠纹攒金线浅紫色仕女礼服,一位稍年轻的女史愤愤道:“一日不见,没想到你就成了仇人的宠姬,你不会觉得良心难安吗?看到你这满身贵气的样子,我就觉得恶心。”
只听“啪”的一声清响,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了她的脸上。
“没规矩,说话也忒刻薄了。”
一位性子火辣的女史为那女子鸣不平,她握着那女子冰凉的双手抚慰着说道:“慕瑶,你可还安好?”
韩慕瑶强忍着眼泪,连声说道:“我没事,容儿,你别为我担心。”
方才出言讽刺的女史看着她们姐妹情深的样子,喉咙里哼出声来,捂着红肿的脸兀自坐到通铺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