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延贤堂里发生的君臣之间的交锋,聪明人很快就看出了端倪,并在心里开始默默地盘算该怎么站队,以获取最大的政治利益。
半个月之后,见顾命大臣没有反击,就有人做了出头鸟开始弹劾谢晦。弹劾之人却是梁郡(河南商丘)太守刘湛。刘义符没想到京城里的人反而不如外地官员积极,看了一下刘湛奏表上面洋洋洒洒列举了一系列谢晦不法之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刘义符先下诏斥责刘湛不该随便弹劾顾命大臣,又接着诏刘湛回京任命他为尚书吏部郎。这个官职并不大,却管理五品官员任免提升之权可谓是位轻权重,不出意外遭到了徐羡之的强烈反对。
随后,刘义符任命已回京的刘湛为护卫宫城安全的右卫将军。再加上左卫将军殷景仁,皇宫禁卫系统终于都在刘义符的掌控之下。刘义符也终于可以安睡了,当然两卫将军之下的司马、长史之类,估计还有顾命大臣的党羽不过已经没有大碍了。
京城内其他人见到弹劾谢晦的人被调入京城,而为谢晦上表开脱之人皇帝却没有任何表示,于是纷纷上表弹劾谢晦。谢晦再也坐不住了上表自请辞去官职,而与谢晦有矛盾的徐佩之、邢安泰等人,虽然没有落井下石但也极力阻止徐羡之干涉此事。于是在其他顾命大臣保持沉默的情况下,谢晦辞去中书令被任命为江州刺史。
原江州刺史卫将军王弘被征召入朝,接替谢晦担任中书令。接着刘义符以南郡太守王华为中书侍郎,把潘盛调任晋陵太守。经过这一系列的调动,朝堂格局已经大变,再也不是顾命大臣一手遮天的局面了。
这一日,国子监祭酒范泰下朝之后对前面的护军将军赵伦之说道“老家伙慢点走,等等我咱俩聊聊。”
走在前面的赵伦之停下脚步笑着道“好的,老家伙我等你。”
两个人并肩而行,一边走一边闲聊,范泰道“现在你与刘怀慎那个老家伙一个掌外军,一个掌内军,社稷安危都要靠你俩了。”
范泰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刘宋的军事制度中央军分为外军与内军,外军驻扎石头城护卫京城安全,内军驻扎台省护卫宫城安全,同时内外相制达到平衡的目的。
“护军将军有这么重要吗?为何我的俸禄比之前在外担任刺史时候少了?”赵伦之却有些疑惑
范泰闻言一愣,然后又大笑道“让你这老家伙平时不读书,要是让别人听到你这么说,非得笑掉大牙。护军将军一职关系京城安危,不是亲信心腹之人谁能担任,岂能用俸禄来比较?要不是你是先帝至亲,先帝能让你担任此官职吗?”
赵伦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已经大半白了的头发,说道“我一直以为是被贬官了呢,也不敢问。”
范泰哈哈一笑,随后道“现在司徒一职空缺,恐怕将来陛下会任命你做这个官职,到时候你总不会认为被贬官了吧?”
司徒是三公之一,官居一品最高官职,所以范泰这么说。
赵伦之闻言大喜,道“老范,你怎么知道陛下会任命我来当司徒?”
范泰道“我是按照你与陛下的亲疏关系来猜测的,不要外传啊。”范泰之所以这么猜测是因为赵伦之是刘裕的亲舅舅刘义符的亲舅公。
“好好,如果我真做了司徒一定请你这老家伙喝酒。”
“难道你不做司徒就不请我喝酒了?你这吝啬的老家伙。”赵伦之闻言当即拉着范泰去喝酒,两人一直喝到很晚才各自回府。
范泰回府后乘着酒兴开始写奏表,他的儿子范晔不放心老父就进书房探望。上前一看范泰写的内容不由大吃一惊,只见上面列举自汉文帝以来,历代皇帝都是“以日代月”二十七日或三十六日释服亲政,因此也要求皇帝亲政。
范晔慌忙对父亲说道“阿父,不可上此表啊!这表一上会给咱们家带来滔天大祸啊!本来您就与徐宗闻,傅季友两位顾命大臣不和,你这表一上岂不是自招祸患?”
范泰却微微一笑,对自己的儿子说道“如果是几个月之前,我必定不敢上此表。但是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陛下与之前大不相同,我又有何惧呢?”说着便把自延贤堂以来这一个月发生的事详细想范晔解释。
不提第二天徐羡之看到范泰的上表有多生气,刘义符到时心情不错。因为这代表着越来越多的大臣认可自己。
于是刘义符再次拒绝了亲政,又给范泰进位特进见礼如丞相,这是对老臣的荣誉奖励。随后刘义符又召回在外任官的谢灵运、颜延之等人任命为中书通事舍人,谢灵运与徐羡之不和,颜延之与傅亮不和,都是被他们贬官出京的。
这一明显的信号刺激了更多的人上表要求刘义符亲政,其中接任中书令的王弘,与接任中书侍郎的王华,都是出身琅琊王氏身份贵重,在他们进京后亲近王氏的大臣也纷纷上表请求刘义符亲政。于是刘义符下诏,到九月一日延贤堂大朝会听政之日再讨论此事,其他时候不得再上表议论此事。
转眼到了九月一日延贤堂听政之日。虽然只是深秋,但徐羡之、傅亮一众人等还是感觉到了深深的寒意。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短短一个月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平时对他们阿谀奉承的人此时见了他们也不再谄媚。典型的例子是,吏部尚书王惠原本毫不关心官员任免职务,现在却多次违抗徐羡之任免官员的命令。
等大家进入延贤堂坐好开始处理朝政之时,一人起身道“自前汉孝文帝以来,天子三十六日释服已成定例。今先帝驾崩已三月有余,陛下应已国事为重释服亲政,臣中书令王弘恭请陛下亲政!”
“恭请陛下亲政!”亲近王氏的大臣与刘义符的心腹属下,纷纷起身应道。
刘义符看了一眼堂下为数不多还未表态的徐羡之、傅亮党羽,脸上神情似笑非笑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徐羡之。
过了一会儿,徐羡之起身道“臣附议!请陛下亲政。”傅亮也紧跟着起身,道“臣附议!”见二人都起身附议,他们的党羽也只好跟着起身道“臣等附议!”
刘义符这才说道“朕年轻识浅对国事实在是不甚了了,但诸位大臣都是国家栋梁先帝旧臣,既然你们都认为朕应当亲政,那朕也不好拂却诸位的美意。那朕便在今日释服亲政,希望诸位爱卿能辅佐于朕。”
他顿了顿又道“传朕旨意,赵伦之为司徒护军将军如故,王弘加骠骑将军,范泰进左光禄大夫,刘湛为散骑常侍丹阳尹,谢灵运为黄门侍郎,颜延之为中书通事舍人,萧思话为骁骑将军,赵伯符为右卫将军,申恬为羽林监,王韶之为会稽太守,邢安泰为吴兴太守。同时大赦天下五年以下刑徒,去年以来百姓所欠国家租税一律免除。”
徐羡之等人被刘义符这一连串的任命弄得目瞪口呆,却再也没法阻止只能默认下来。
这时候御史中丞蔡廓起身道“陛下,按礼法母以子贵,陛下生母至今仍为夫人名号于礼不合,臣请为张夫人上皇太后名号。”
众人没想到蔡廓抢了先,于是心中暗骂的同时也纷纷起身附议,刘义符也就顺水推舟让蔡廓等人商议一个吉祥的皇太后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