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叔闻言苦笑道:“遇上沙匪了,虽然货物无恙,护卫却死的差不多了,这不就在青阳聘了三十个魏国江湖汉子作护卫。”
守城小旗释然,朝着明仁堂众人厉声道:“进了定北城都老实些,你们这些个亡命之徒最是喜爱闹事让人不省心。”这才摆摆手手示意放行。
商队入得城来,在城中穿行,最终来到了西市一间店面颇大的商行,霍病虎看了看那招牌,上写着“通虞商会”,旁边欧阳余晖看了笑道:“商通大虞,好名字。”欧阳元醴接话道:“口气挺大的,生意遍布全大虞?”
“我们商会确实分行遍布大虞。”旁边安叔听见欧阳元醴的话,开口笑道,声音中带着不加掩饰的自豪:“通虞商会八十六处分行,各国大城皆有设立,可称得上是大虞第一商行!”
欧阳元醴闻言不由道:“真有这么多?”
安叔正要开口,自商行内走出一人正好答话道:“千真万确。”众人看去,却是一个身着锦澜短袍头戴宝珠小帽的中年男子,安叔见了连忙恭敬地行礼道:“掌柜的。”
此人正是通虞商会定北分行的主事掌柜,当下拱手道:“鄙人萧自诚,谢过各位一路辛劳。”说着一指账房手中一封银子,朝欧阳余晖道:“阁下风度不凡,想必是各位壮士之中主事之人,这封银子是各位的酬劳以及下次护商的定金,还请收下,另外鄙人已经吩咐下去,诸位壮士便在我商行后面大院内住下,房舍倒是足够的。”
欧阳余晖示意霍病虎将银子接下,抱拳一礼道:“如此就有劳萧掌柜费心了。”
萧自诚笑笑,吩咐安叔带明仁堂众人往后院去,道了声失陪,自己转头便忙着清点货物结算商队酬金的事。
明仁堂众人随安叔来到院中,只见院子颇大约有半亩,安叔将众人领至那一排房舍前,说道:“屋内床榻桌椅一应物事俱全,早午晚会有下人送饭菜过来,诸位好好休息吧。”说着向霍病虎歉然一笑:“阁下兵器待会自当送还,老朽在此谢过阁下。”
霍病虎摆了摆手,没说什么,欧阳余晖看了看房舍内,确实物事齐全,回头问安叔:“不知商队何时再次出行?若是我等出门在城中游玩可有碍?”
安叔笑道:“诸位但去游玩无妨,商队至少要休整十天方才会出发,诸位大可放心。”说着朝众人一拱手:“如此老朽先行告退,商行中还有些琐碎事务要处理,诸位请自便。”
欧阳余晖也是笑着拱手道:“但去无妨。”
于是安叔转身往前院走去,待他完全消失在众人视线外,欧阳余晖回身看着手下二十五名刺客,沉声道:“分头行事,摸清这城中主要街道路线,贵要官宦府邸和一应城卫巡逻兵力等情况。”
众刺客喏然领命而去,欧阳元醴颇有些雀跃道:“我们也四处转转,反正广商君也没给我们具体的命令,不如探访一番有哪些有价值的情报和目标?”
欧阳余晖微微一笑:“正有此意,广商君传令我们潜入宋国来,原因不过有二,一是明仁堂始终不适合正面与宋军对敌,没有悲酥清风,青阳城外一役毕竟无法复制。”欧阳余晖说着看了看霍病虎,“当然,病虎倒是战场上的猛将万人敌,不过楚国大主教亲往前线祈福,病虎乃释教僧人却也不好与之相处。二则是正面战场此时两军增兵,兵力相差不大且均有圣教中人相助,广商君更希望我们能在宋军后方闹出声势,让宋军为之分心。”
自腰间抽出折扇,打开了慢慢摇着,欧阳余晖嘴角一扬,道:“那便从定北城开始,让明仁堂在这宋国境内闹他天翻地覆!”
嘱咐曾凉莹留下策应随时处理变故,欧阳余晖与霍病虎、李云瑞,以及最是兴致盎然的欧阳元醴一齐出了后门,在定北城中转悠起来。定北城的布局与大虞各国的布局皆大同小异,东西两市两坊最是热闹,四人在西市中只见除了沿街商铺食肆酒楼,更有往来街上叫卖的各种商贩,不时可见商贩与行人间争执不休,所为不过价钱多一文少一文这等小事,相比青阳,多了一股子锱铢必较的味道。“难怪说宋人皆商,当真是蝇头小利亦争得面红耳赤。”欧阳余晖不禁摇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霍病虎看着满大街的人,突然道:“一切如梦泡影,有何可争?”
欧阳元醴笑骂道:“你们俩说话少这么玄乎,听着累得慌。”
说话间路旁一老妪拉住欧阳余晖神秘兮兮地道:“后生,你有大机缘,正应在老朽篮中。”众人闻言停下脚步,看向那老妪。只见那老妪麻纱包头,遮住鼻子以下的半边脸,只露出一双深陷的眼睛,手中挎着一只用布盖着的竹篮,欧阳余晖看看左右其余三人,笑着问那老妪:“在下有大机缘?”
那老妪点头道:“莫看旁人,老朽只知你有此大机缘,便看后生你愿不愿要这场机缘。”
欧阳余晖心下好奇,依旧笑道:“敢问是何等机缘?”
那老妪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欧阳余晖道:“先要问你,心中想要何物?”
欧阳余晖闻言笑得愈发灿烂,咧开嘴道:“天下。”
老妪嘿嘿地一笑,笑声宛如夜枭啼鸣一般,掀开了篮子盖的布,露出篮子里装的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奇异宝石状物体,一个个有如闭合着的眼睛,活灵活现。老妪低声道:“挑一个。”
欧阳余晖哈哈一笑,心中已经把这老妪之前所说的话当做吸引他买这奇异宝石的手段,摇摇头道:“倒是真会推销。”说着在篮中挑了不大不小的一颗血红色宝石,问道:“就这个,作价几何?”
那老妪看着欧阳余晖挑了这颗血红色的眼睛状宝石,顿时双眼炯炯放光,喃喃道:“因果轮回,早有注定啊。”说着古怪地又是一笑,将竹篮依旧用布盖好,紧盯着欧阳余晖双眼道:“此物名知命之眼,不知何处来,不在凡尘生,得之,天下可得。”说着竟是也不要欧阳余晖付钱,转身便走。
欧阳余晖伸手要拦,却只刚伸出手,那老妪便已挤入人群中,再放眼找寻时,哪里还有她半点踪影,不由口中念念道:“古怪,当真古怪。”
其余三人原本当做看个稀奇,不曾想那老妪竟是没有要钱便这么突兀离去,不由都是心觉诡异,看着欧阳余晖手中血红色的宝石宛如人之紧闭的肉眼一般,皆是心中一毛,欧阳元醴道:“这么古怪的东西哥你也敢留着?”李云瑞也说:“莫不是南疆蛊毒盛行之地流落出来的法器?”
欧阳余晖却笑着道:“此物奇特,说不定真是我的机缘所在?”
霍病虎摇摇头,也不说话,但是神情已经表露出他也不赞成欧阳余晖留下这诡异宝石,可欧阳余晖却全不理会,端详着手中诡异宝石自言自语道:“知命之眼?好名字,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助我得天下!”说着将这血红色名为知命之眼的宝石贴身放好,笑着道:“走吧。”说着迈步就往一旁酒肆处走去,“也该祭祭五脏庙了。”
三人见欧阳余晖喜爱那诡异宝石,只好不再做声,跟上欧阳余晖的脚步,向那家名为叠石居的酒楼走去。
那迎客的小二一看欧阳余晖白衣翩翩的公子模样,便连忙殷勤地将四人引至二楼雅座,很是报了几个名字好听但价钱绝不便宜的招牌菜名,欧阳余晖摆摆手打断了店小二,道:“将你们拿手的菜尽管上来,另外拿两壶好酒冰了也送上来。”那店小二闻言笑逐颜开,连声应了,屁颠屁颠地下楼去了。
霍病虎皱眉道:“恐怕花销不小。”
欧阳元醴却是大咧咧地道:“这有什么,才得了一封银子,这顿饭总也不过就是十来两,放心吃便是。”
李云瑞一直看着栏杆外楼下街上的景色,突然道:“看来有发现了。”说着朝楼下招手,欧阳余晖一看,却是一个身披斗篷混在人群中根本没人去留意的明仁堂刺客,只见他甩手就是一柄飞刀向上飞来,“夺”地一声顶在欧阳余晖身边栏杆上,欧阳余晖拔出那柄飞刀,解下上面绑着的纸条扫了一眼,不由笑道:“看来很快可以闹将起来了。”说着拍了拍霍病虎的肩膀道:“照旧还是病虎你这人间凶器正面闹腾,我们从背后下手,今夜便演他一出血洗鸳鸯楼!”
夜幕降临,定北城中万家灯火,映得夜空通明。
城主府后院,一座独栋飞檐琉璃瓦顶三层小楼中,定北城城主正宴请城中军政贵要,其中不仅有岭南军游击将军及城中几个大商会的执事,连圣教宋国邕郡主教也位列其中,正坐在城主的下手方,满桌的山珍海味,自南边海城运来的鱼鲜虾蟹,自邙山中猎来的飞禽走兽,俱陈桌上,众人觥筹交错,壶中杯中盛的却是鲜红似血的西域葡萄酒,当真是奢宴豪筵,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底鲜,更有年轻貌美的婢女伺候众人饮酒作乐。
这游击将军正是那率领五万宋军先锋攻占交趾百越白色,却又被楚军打得落花流水狼狈而逃的岭南先锋军统领,名唤利俊熙,乃是宋室旁系,当日他兵败刚逃过青沔江,慌忙间过江的时候又损失了不少士兵,待逃回定北城,正好撞上带着大军赶到定北城外扎营的岭南军中军,被岭南军主帅暴怒之下下令打了三十军棍,若不是主帅顾忌利俊熙是宋兖公的偏房内侄,恨不得便要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