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家乡表现出熙熙攘攘的样子，年中家乡表现出热闹非凡的样子，年后家乡表现出寂静孤廖的样子。人多与人少，关乎着这里的氛围的样子。年后的天气，不再像年中那样土地上覆盖着层层白雪。这时，放眼望去，能够清楚地看到远处的麦田和麦田地边光溜溜的树干，树干上的斑鸠巢似乎很久没有斑鸠了，也许趁着天冷的时候都跑到不冷的地方呆着去了吧。马路边的车辆变得稀少起来，马路两旁的人也变得稀少起来，一眼就能够看到站在那里的人都是谁，还能是谁呢？这么点人，还不就是家乡里的那些老人们，就像蒋文静家乡的那石头和大树旁的老人一样。
郑杰想缓一缓，过几天再过去城里面，自己还没有打算好什么时候回去呢，这就有人传开了：“郑杰还没有走呢，你看看，别人都走了，就他还在家里面。是不是被人家开除了？”郑杰开着车从外面赶回来，把车听到了自己的家门口。远处的声音又传来了：“你别看，这孩子从毕业到现在，还可以，你看看，自己还有辆车，跟他年龄段的人比强多了。”这个白头发中掺杂着黑头发丝的长头发扎着马尾的，双手互相插在袖口放在胸前，腰弓着的老妈子说道。“那可不，你知道他的钱都是哪里来的吗？听人家说，在外面跟一个有钱的女人在一起，搞来的钱，你们知道吗？”这个短头发的大妈，头拧着，手里磕着瓜子，眼睛一只斜着看着郑杰的车，一只斜着看向其她人。“你别管人家怎么弄的，那就是有本事，不偷不抢，能弄到钱就是厉害，不是吗？你看看他开着车多舒服，别人怎么开不了，还不是不行，没有本事吗？也就是背后的名声不好听一点，不过他是男的，不像女的，女的要是这样干，被传出去了，那就不好听了。男的无所谓，多大都能找到老婆，只要有钱，啥样的找不到。”旁边的坐在小凳子上，身穿大红色棉袄，头一伸一伸得样子像鹅一样，说话还带点节奏，眼神总是斜着说话的大妈说道。短头发的大妈也跟着说道：“是啊，谁说不是呢？这郑杰也是可以，在外面再呆个几年，然后不干了，回来再找个女的，结个婚就行了！别人想干，还没有他这个渠道呢！你们说是不是？”这时候出来一句话：“那哪能行，出去就干这个，不务正业，也不好好工作，钱是能赚到，那让人家怎么说他？传出去能好听吗？”一个站在那里的大妈低声也跟着她们的话说道。“那现在社会就这样，有钱就行，没人问你怎么弄来的，你看看，现在他说话都不一样了，放在以前，能这样吗？那东边的一个小孩，老实的像啥样子，你看看都多大了，钱，钱没有，媳妇，媳妇也没有？二十几岁的小伙子看起来像三十几岁的人，这能行吗？”红棉袄的大妈开始加大了自己声音向这个站在那里的大妈说道。
窗外的人依稀地站在那里，时不时地摆出一些动作来加强她们说话的语气，争取每一句话都有一个标准的答案，答案不过是他们头脑认知中的答案罢了，再多，也不能超过他们的认识，甚至连联想都没有。冬日西边的夕阳拉长了整个地平线，走在这马路上，迎面而来的夕阳洒在了郑杰的身上，而旁边的老妈子们依然没有离去。从日出到今日的日落，她们就像哨兵一样，到点就来，到点就走。如果不是腹部的饥饿感，还不知道这离去的点是什么时候呢。
郑杰从他们眼前走过，没有说话，而随之而来的就是郑杰走了之后能够听到她们在议论。不论蚂蚁还是大象，从她们的眼前经过，都会成为他们的话题。
郑杰过了这几天就要回去了，看着别人一对又一对的结婚，成家，他内心并不着急。因为他很清楚这样的婚姻并不是他所追求的，而这样认识的女人，也不是他所喜欢的。从小自由惯了的他，突然被自己的父母在这个意气风发的年龄段束缚，无论是灵魂和躯体，都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紧张。现在在这里的一切，这里的人，这里的事都让他感觉到很不舒服。这里的人他们自己的事从来不在乎，而总喜欢去操心别人的事情。有时候又在乎于客气，偶尔会和她们搭上几句话，但是都是些毫无意义的话，只是表面上的客气罢了。
郑杰不仅是全家的关注对象，还是其他人的关注对象。郑杰的父亲三番两次就会和他说关于他以后的事情，不愿意他以后在外面，只希望郑杰能够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来强加于郑杰的身上。
郑杰的家里有时候还会有一些小的牌场，都是供娱乐来玩的，每到上午时候，下午时候，甚至晚上的时候，就是除了吃饭的时候，都会有人在这边。屋外的积雪还是化冻了，多亏了门口是一道水泥路，不然别人满脚的泥巴该带到了郑杰的家里。无论哪一年，这成了必不可少的娱乐方式，而且有且只有一个。别的娱乐方式倒是什么也没有，这群人围着一个桌子，打牌的坐下，不打牌的站着也要看，手背在后面，指点江山一样。每一局大概也就几毛钱或者一块钱，反正很低，就算在这桌子上坐一天，也花不了多少钱，运气好点的话，还能赢得一点东西。
这些人刚刚开始坐下的时候一个个比谁笑的都开心，慢慢地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输赢也慢慢浮出了水面。今天赢得比较多的是坐在南边的和东面的。刚刚开始的时候，北面的就说：“看看吧，我这几天手气非常好，今天肯定也不错。”其他人没有说话，不过旁边站在那里的人跟着他的话说了一句：“我这几天都在看着呢，的确不错，今天看样子应该也可以！”刚刚开始的第一局，“开始吧，谁先出牌？”北面的说。东面的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拿着牌，嘴里叼着烟，烟的烟气顺着他的鼻子直到他的头顶上去，到了眼睛那里时候，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而目光始终不离开他手中的牌。南边的听到了说话了：“我这边先出牌。”
不巧的是，北面的连续赢了三局，其余的三家，脸已经变了色。北面的这时候趁洗牌的时候伸了伸懒腰，看着站在他后面的人说：“怎么样？我就说，我这几天手气特别好。连续赢了三局，是不是？”接着他把头转了过来，看到了旁边的一个小孩子说道：“给你钱，去给我买包烟，剩下的钱你拿着买零食吃吧。”小孩子特别高兴，就赶紧跑了过去。他又从桌子上拿起来他的水杯，透明的双层玻璃杯里面加满了半杯的茶叶，也不知道是吃茶叶还是在喝茶。突然又对着其他的人说道：“怎么样？我们待会再算账吧，现在先记着就行了。”其他人没有说话，都点了点头。他换了换了二郎腿的位置，这时候右大腿在上面，左腿在下面。坐在椅子上，腰挺的很直。突然又看到了郑杰，毕竟是这个屋子里的房主人的儿子就喊到：“郑杰，什么时候走啊？在哪呢？好久不见了啊，还认不认识我？”郑杰坐在一边愣了一下，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就吓得一激灵，赶紧抬头寻找声音。“是三叔啊，我当然认得了，只不过好久没见了。”郑杰看着他回答道。“在外面还可以吧？工资怎么样？啥时候去和你哥去玩玩啊，我儿子都结婚了，你啥时候结婚，把女朋友领回家看看！”三叔又加大了点自己的声音说道。郑杰很是烦躁，每天在这里听到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这些。郑杰沉默了一会回答道：“我在外面还可以，瞎混呗，女朋友的事不着急，只是今年没有带回来。”紧接着郑杰站了起来对他和其他人说：“你们玩，你们玩，我还有点事去处理。”郑杰这时候说完了就赶紧离开了这个地方，跑到了另外一个房里面关上了门。
外面的笑声，打牌时候喊出来的牌名字的声音透过这房门清清楚楚地传到了郑杰的耳中。这些天在这里，面对的这些人，听到的这些事，触到的这些物，一个接一个突破着郑杰的认识。不过，这些天，在这里，在自己的家旁边，每天过得似乎都一样，没有什么两样。外面的牌过三旬，似乎有点不一样的感觉了，郑杰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北面的三叔的声音了。而现在说话最多的则是南边的声音：“不要着急，慢慢来，来继续发牌，下一把。”南边的他把搓了搓冻红了的双手，把自己的拉链拉到了顶端，看着其他的人的脸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