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皇太孙是要救胡氏这几人,可又不想暴露身份,恐怕是不想让皇上知道,马童想了想,微微低下头,算是见过礼了,对众人说道:“想来是周边的居民,这中都不比寻常地方,说不好就招惹到皇亲国戚,放他们走吧,咱们的目标是蓝府的人”。说罢让开一条路,朱允炆点点头,快速拉着蓝花儿离开。
原本以为上穷水尽的胡氏见状,心里头犯嘀咕,可来不及多想,还是跟着快速走了出去。他们一直走了很久,直到被一间房子挡住去路,才停下来。胡夫人看看几个孩子,大着胆子向前走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吱呀一声,门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猎户模样的人,头发胡子都非常的长,仿佛很久没有剃过。
胡夫人被吓了一跳,她连忙后退几步,就听到猎户开口:“夫人从哪里来,为何半夜还不出山,难道不怕豺狼虎豹吗”。胡夫人见他先开口说话,反而镇静了些,她上前行礼道:“妾身带着孩子们会娘家,因天黑,道路变化大,迷失方向,不想冒犯到您,还请恕罪”。“不妨事,不妨事,如此你们便离开吧”,猎户说完就要进屋。
“大人请留步,妾身要回繁昌县,请大人为妾身指一条路”,胡夫人说着转身拿出一锭银子。听到胡夫人说要去繁昌县,猎户猛的转过身,冷冷的盯着胡夫人看着,许久才到:“去繁昌县哪里”,胡夫人回答道:“牛家村”。猎户接着问:“家里都有什么亲戚”。胡夫人猜到这就是丈夫说的猎户,于是就按丈夫交代的回答道:“家里只有老母亲健在”。
猎户脸上漏出了笑容,月光洒下来,蜡黄的肤色,却显得怪吓人,他上前一步,跪下道:“胡广拜见夫人及各位公子”。胡夫人忙上前扶起胡广道:“没想到真的是你,我们孤儿寡母就拜托你了”。“夫人说哪里话,想当年,大将军不怕牵连,冒死救下我,我这条命就是大将军的,今日有幸能够报偿,胡广高兴还来不及呢”,说着胡广就请胡夫人和众人进屋。
原来这胡广不是别人,正是大明第二任丞相胡惟庸的小儿子,当年胡惟庸谋反案,株连三万余人,蓝玉为报答胡惟庸的恩情,冒死扣下此子,并把他安置在中都。后来蓝玉做了大将军,越来越觉得不自安,眼看着大明的勋臣故旧一个个被屠戮,就趁着返乡的机会,偷偷在繁昌置下田产,派人过去打理,而胡广也被安置在这条隐蔽的路上,等待接应蓝氏族人。
“胡夫人您歇息片刻,咱们一会就走,这条路已经到了尽头,需要翻过两座林子,走到大山深处就到了,而且咱们不去繁昌,那里是为掩人耳目才建的,咱们去竹水村”,胡广说道。“竹水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呢”,胡夫人问道。“夫人不必多问,到了您就知道了”,胡广边收拾边道。
胡广拿葫芦装满水,背上弓箭,捡起一把大砍刀,领着众人走了出去。林子茂密的很,根本没有路,胡夫人跌跌撞撞,可几个孩子却很快意。
放走胡夫人他们后,马童聚齐众人吩咐道:“今日之事,谁也不准吐露半个字,否则皇太孙,必会屠灭他九族”,看到众人唯唯诺诺,接着道:“这蓝府留不得了,里面的金银珠宝,你们可以随意取走,人一个不留,马周,让伙计们喊出厮杀的声音,伪装成造反,准备干柴,一把火烧了他”。
顷刻间,这群锦衣卫释放出强盗的本性,呼喊着冲了进去,看到什么抢什么,就差掘地三尺了,他们见人就砍,蓝府里的丫鬟伙计抱头鼠窜,昔日尊贵无比的大将军府,在凄厉的哭喊中,夷为平地。
马童站在远处,冷冷的看着,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直到大火熄灭,才带着众人离开。
朱元璋看完蓝玉的供词,心里头久久不能平静,回想着往日自己做上位时,蓝玉每战必会冲到最前面,对自己也是忠孝两全,虽然近两年有些骄横,可真的要赶尽杀绝吗,如果不杀了他,皇孙的帝位有保障吗,这个干儿子会像对标儿一样对待允炆吗,这一切都是未知的,可咱不能冒这个险啊,想到这里朱元璋咬了咬牙。
“朱虎,你跟着咱去一趟锦衣卫”,朱元璋吩咐道。朱虎听了忙要安排人去传旨,这边朱元璋就说道:“不必传旨了,以你的名义去,我换身衣服,当做你的随从,你去见一见蓝玉”。
待朱元璋收拾好,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宫去了。蒋瓛此刻正在审问冯胜,要说这冯胜,也是一把硬骨头,打了100军棍,屁股上皮开肉绽,愣是不承认自己参与谋反,蒋瓛实在没办法,只好使出杀手锏,在冯胜的屁股上,撒下辣椒水,可他也仅仅是呻吟了一会,再问还是没有谋反。
关于冯胜,锦衣卫还真没有搜到谋反信息,可皇上交代下来了,硬说他谋反,蒋瓛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不过多多少少还是同情冯胜。这冯胜积军功而封公,在大明找不出几个人,况且他的哥哥冯国用,更是为大明献出了生命,可朱元璋还是要往死里整他,这都怪他那个女婿周王朱橚,周王一直都有异志,老想着这天下就是他的,长史王翰再三劝阻无效,这不又偷偷从封地跑来见冯胜,被朱元璋发现了,朱元璋最担心的就是藩王结交军队将领,尤其是朱标去世后。可朱元璋不能惩治儿子,所以才找了这么一个借口,硬说他伙同蓝玉造反,所以才有了冯胜的宁死不屈。
打到这一步,冯胜已经不成人样,蒋瓛也不忍心再糟践他,就对旁边的锦衣卫道:“拿供状给他画押”。刚画完就看到有锦衣卫过来,贴在蒋瓛耳旁道:“蒋大人,皇上和朱大人到了”。蒋瓛忙收起供状,匆匆走了出去,剩下的锦衣卫就开始替冯胜收拾,并把他从刑具上抬下来,虽然冯胜被折磨的厉害,可他还是听到了刚刚锦衣卫说的话,皇上来了。这是冯胜最后的希望,他决定想办法见见皇上,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蒋瓛拜见完皇上就呈上了冯胜的供状道:“启禀皇上,冯胜已经招供了,承认他与蓝玉私下书信往来,讨论起兵造反的事情”。“好,这件事你办的不错,不光要自己承认,还要说出有哪些人是他的同谋,这些人也要挖出来,咱要把这天下收拾干净了,好交给孙儿”,朱元璋说道。“臣谨遵皇上教诲,皇上您这边请,蓝玉关在甲字号”,蒋瓛回旨道。“先去看看冯胜吧”,朱元璋叹息道。
蒋瓛在前面带路,冯胜此刻还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样才能见到皇上,突然听到牢门打开的声音,就想抬起头看,可周身的疼痛已经让他没有力气了,他费了好大的劲,也仅仅是扭过头而已。
朱元璋看到了草堆上躺着的人,他全部的屁股都漏在外面,血肉和打烂的衣服,搅在一起,分不清楚。想起冯国用,多少觉得有点对不住他,朱元璋叹了口气转身就要离开。
“上,上位”,声音非常弱小,“上位”,朱元璋听到了,站住脚,转过身来,冯胜想用胳膊撑着地板跪起来,可他没有力气,就只能半卧着,冯胜缓缓抬起头,看着皇上,他相信这还是以前的上位,“上位”,冯胜喘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末将,末将没有谋反”,半卧着的胳膊撑不住,摔倒在地上。
朱元璋示意了一下蒋瓛,忙让一个锦衣卫过去扶着,“有什么话,你说吧”,朱元璋说道。“皇上,末将没有谋反”,有人扶着,虽然说的慢,却不在那么困难。“你的意思是咱冤枉你了”,朱元璋冷冷的道。“末将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冯胜忙解释道。“那你什么意思”,朱元璋显的不耐烦。“上位,末将真的不想谋反”,冯胜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楠楠的重复着这句话。“要是想起什么话,就告诉蒋瓛吧,他会转告咱的”,说完朱元璋转身离开了。
看着朱元璋远去的背景,冯胜心里头阵阵凄凉,他没想到上位会变得这样不近人情,自己明明没有谋反,为什么要陷害自己,自己和哥哥为大明江山奔波一声,到头来确是这样的结局,冯胜万籁俱寂,想到这里,他趁着锦衣卫放下他的机会,猛然使出浑身的力气,重重的撞向墙壁。
朱元璋正走着,突然听到一声闷响,回头望去,只见后面的锦衣卫叫道,不好了,冯胜想撞死。蒋瓛忙招呼狱医:“快,去看看”。狱医从值房跑出来,围着冯胜,听了脉搏,看了瞳孔,转过身向众人道:“启禀皇上,蒋大人,冯胜并无大碍,因为身子虚弱,他这一撞并没有多少力气”。朱元璋听了,也不说话,扭头走出去了,众人跟着也一块退了出去。
蒋瓛带着朱元璋等人来到甲字房,蓝玉倒是能看的开,此刻正在睡觉。朱元璋在角落停下来,递了一个眼色,朱虎走上前去:“打开门吧”。蒋瓛着人打开门,这边就有宫里太监端了一盘酒菜,朱虎接过来,走进牢房。
“大将军好自在,兄弟奉旨过来瞧瞧你”,朱虎道。蓝玉翻过身子,见是朱虎懒洋洋的起身,坐了过来,看着酒菜道:“什么好自在的,不过是笼中鸟,刀板上的肉罢了”。
朱虎不敢去接话头,转移道:“自从你入狱,愚弟一直想来看你,只不过差事多,身不由己,现在才抽不空了,大将军可别见怪”。“这样,菜我吃,酒也喝,咱也别绕弯子,直说吧,朱元璋让你来问什么”,边说边坐下来,大口吃着肉,从进来一直没吃到肉,昨天还在心里说,要是能吃一顿肉,死了也值,可巧今天就有肉送过来了。
朱虎有些尴尬,他咽了唾沫道:“愚弟倒真有两件事请教”,“你说吧,咱知无不言”,蓝玉喝了一口酒道。“好,第一件事,你有没有说过谋反的话”,朱虎问道。“说过,说过好多次”,蓝玉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回答。“你都说了些什么”,朱虎接着问道。
“什么上位不公平啊,还不如当初推选汤和做皇帝等等,你知道我这人嘴快,有事从不瞒着上位”,蓝玉答到。“好,第二件事,先太子朱标死后,你有没有想过要造反”,“没有,绝对没有,你知道我这辈子除了上位和我姐夫常遇春,就太子爷对我好,只要太子爷家的人继承皇位,我一定衷心辅助,可要是燕王将来做皇帝,我肯定反了,我跟他不对付”,蓝玉是有问必答。两个问题都问完了,也不知道问什么了,朱虎应付了几句,离开了。
朱元璋字字句句都听的很清楚,他面对着蒋瓛,沉默了一会,才慢悠悠留下一句:“行刑吧”,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