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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王小书他爹王建军生在北方长在北方,却被送到南方一个连地图上都找不到名字的地方当兵。王建军因为写得一手好书法,加之连蒙带骗看过许多书籍,能说会道,在一群农村兵中鹤立鸡群。每天早晨王建军的嘴比眼睛先工作,整日无休,云山雾罩,滔滔不绝,真真假假,添油加醋,只有吃饭漱口打喷嚏时,嘴部相关肌肉方才得到难得的放松。

在新兵老兵自娱自乐的联欢会上,老兵甲表演传统节目胸口碎大石,一不小心搞成大石碎胸口,台下新兵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随后上场的老兵乙感受到巨大压力,在表演单掌断板砖时导致自己小指骨折,当场发出一声怪叫,板砖却完好如初,广大新兵的掌声再次爆响如雷。最后上场的老兵丙肩负重任,表演压轴大戏铁喉功,就是用喉咙弄弯一把长枪。表演开始,老兵丙面色沉重,呼吸急促,喉结上下滚动,全场鸦雀无声。老兵丙大喝一声,喉头用力顶向长枪,长枪纹丝不动,老兵丙再次一声大吼,更加用力一顶,长枪依旧笔直。在这事关荣辱的关键时刻,勇敢的老兵丙使出毕生力气,加上助跑用喉头顶向长枪,不想跑得有些歪斜,长枪直接刺入脖子,破了铁喉功。老兵丙身带长枪被抬将下场,造型很像多年后我吃到的美味烤鸭。所有的新兵又一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接着是新兵表演。第一个上场的新兵甲表演的也是胸口碎大石。为了充分展示自己的雄姿,彻底灭掉老兵的威风,新兵甲在胸口放了两块大石,一铁锤砸下去,两块大石纹丝不动;又一铁锤砸下去,两块大石还是不动丝毫;再一铁锤砸下去,两块大石依然稳如泰山。负责抡铁锤的新兵蛋子比较轴,觉得既然表演的是胸口碎大石,无论多困难,胸口上的两块大石就一定要被自己手中的铁锤敲碎,正所谓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于是新兵蛋子挥舞铁锤,用尽全力,连轮十下,终于碎开两块大石。台下台上的战士看着这精彩的一幕,竟忘记了上前阻止。躺在大石下的新兵甲口吐白沫,两眼翻白,估计在第四锤或第五锤的时候就已不省人事。抡锤的新兵蛋子跳过昏死的亲爱的战友目不转睛看着一地的碎石块,欣喜地笑了,憨厚地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造型仿佛当代愚公。新兵甲被抬下场和老兵甲并排躺在一起,失去了抢救的必要。老兵甲虚弱地扭过头,看着嘴角白沫流个不停的新兵甲,忍着胸口的剧痛,笑了。台下立即响起老兵们热情的掌声。

第二个上场的新兵乙表演的是苦练多年的铁头功。老兵们为了保卫自己的荣辱,不让新兵乙表演成功,临时把木板换成了石板。新兵乙从小练功,用头过度,智商发育迟缓之极近于停顿。于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夜里,情绪有些激动的新兵乙早已分不清木板石板,就算是大刀片也要撞上去。谁知世上还有奇迹这么个东西,新兵乙竟一头撞碎坚硬的石板,面向台下高举双拳,虽然头部前所未有的痛,眼泪在眼眶里不断打转。台下老兵十分狡猾,高呼再来一个、再来一个!稚嫩的新兵也跟着高呼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台上的老兵借机把一块石板换成三块,一咬牙又把中间的石板换成了铁板。新兵乙面对观众震耳欲聋的欢呼头脑开始发晕,智商指数迅速下滑,依稀看见前面有一个板状固体,运足气力,一头撞将上去。随着开天辟地般的一声巨响,新兵乙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脑门当即肿起一个硕大的青包,且快速成长,越长越大,顶天立地,触目惊心!新兵乙被抬下场和新兵甲并排昏迷,老兵乙坏笑着看着新兵乙头上高耸入云的大青包,顿觉手掌的痛苦减轻许多。台下老兵们热情的掌声再次响起……

连续发生五起流血事件后,终于有人报告领导。领导当机立断,下令停止表演,将武术类表演改为文艺类表演。消息一经发布,全场寂静无声,平均学历为小学肆业的新兵老兵们面面相觑。

王建军临危受命,横空出世,上台讲了一段山东快书——《快活林》。王建军状态奇佳,口吐莲花,妙语连珠,巧舌如簧,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台下士兵听得如痴如醉,喝彩不断,连躺在台下的几位重伤人员也悠悠醒来,有了生命气息。台上领导听得也很高兴,更加得意于自己对全局的把控和处理紧急事务的机敏果断。随着王建军惊堂木的最后落下,新兵老兵起立鼓掌,欢声雷动,联欢会胜利结束。

王建军的表演给领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其中一位领导也姓王,本是土生土长的山东人,多年来一直在南方带兵训练,对于家乡十分思念,听了王建军的评书后,辗转反侧,一夜难眠。几天后,王建军被调到王领导身边当文书。三年时间一晃而过,王建军紧紧跟随在王领导的身边,参加各种会议活动,为王领导写了无数请示报告和总结材料。王建军小有文采,写出的文字条理分明,思路清晰,王领导因此受到多次嘉奖。当然,在一些特别容易思念家乡的日子里,王建军还会为王领导彻夜说唱山东快书。三年之后,王领导告老还乡,荣归故里,临走操办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把王建军的军装从两个兜变成了四个兜。

穿上四个兜军装的少尉军官王建军被调到军区军校图书馆工作,前途一片光明。意气风发的王建军在图书馆里饱览群书,每日研究各种军事书籍,写成作战计划呈送上级审阅。在草稿纸上,王建军无数次用各种战略战术解决了台湾问题,可惜现实并不如愿。为了不做纸上谈兵的赵括,王建军积极参加各种军事演习,虽然只能带领一个班的小小兵力,依然一丝不苟,每次演习前都研究出无数战略战术带在身上,逮住机会就实施。

在一次军事演习中,王建军奉命带领一个班的新学员保卫后方某重要据点——其实就是一片菜园,旁边还有一个巨大的粪池。演习进行了三天,王建军负责誓死保卫的重要据点风平浪静。王建军一身军事才艺无处发挥,白天对着几张昏昏欲睡的苦脸,口沫横飞地讲解自创的各种战术;晚上借助微弱的照明蹲在地上郁闷地研究各种图纸,不断“解放”台湾,“攻克”东京。遇上刮风下雨无处藏身,便用一片白菜叶子保护机智的大脑。王建军从第三天起主动出击,带领众人四处巡逻,高喊口号,不断摇晃一面红色的旗帜,试图引蛇出洞。功夫不负有心人,第六天的清晨,再次经过彻夜思考的王建军终于睡着了,嘴角的口水连着地面,淹死了一窝的蚂蚁,睡梦中却徒手斩敌千万。

红色的旗帜屹立在粪坑旁,不远处横七竖八的躺着王建军的手下干将。天色渐亮,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一个快速移动的小黑点渐渐壮大成一个硕大的炸弹,准确地砸向红色旗帜,尘土如雨点般落在众干将身上。王建军立刻集合队伍,冷静地召集魂飞魄散的干将们躲在刚刚形成的弹坑里。王建军在当兵前就明白一个哲学道理——一个人无法踏进同一条河流。推而广之,一个弹坑不可能被炸两次。这个道理很正确,差不多是真理了。第二颗炸弹准确落在弹坑旁的粪坑里,具有深厚历史积淀的大粪坑像鲜花般盛开怒放,多年积淀的恶臭污垢升入天空又散落大地,比炸弹更加准确地落在弹坑里。王建军懂哲学却不懂农业,没有想到大粪还有如此大的杀伤力,空气中的氧气被瞬间抽空,沼气争先恐后涌入人体,所有的人都趴在地上大口呕吐,恶臭借机更加汹涌地冲进人的体内,麻痹了王建军及其众干将的大脑和四肢。

王建军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四周的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大便的气息。王建军在臭气的包围中身临其境地回忆自己的离奇遭遇,想啊想啊,开始奇怪医院怎么会有大便的恶臭?终于发现是自己拉裤子了,于是使出全身力气,试图坐起来自己处理,结果一不小心,又拉了一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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