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的大伯前些年批发水果赚了点钱,因此另辟了一个院子搬了出去,如今也就剩五叔一家陪着老两口住一起。跟爷爷奶奶和五叔问候完,周雄稍微休息了半会,便又拉着周安出去依次拜访大伯家以及村里的各种长辈,留赵亚楠在家里收拾房间。
虽然周雄每年回来的次数也不多,跟村里人的关系更是谈不上熟络,但人情世故就是如此,除非你打定主意孤独终老,那么你可以不用去应酬任何人。
值得一提的就是周安的七爷,周建设。虽然嘴上喊七爷,其实今年也就五十多岁,只是辈分有点大,跟周安的爷爷属于一辈人,但具体是怎么样的一个血缘关系,却也无从追究。周建设小时候就对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物感兴趣,二十岁的时候就偷偷跟着养蜂人跑外地见世面去了,过了两年据说学有所成衣锦还乡了,其实也就是学了门木工手艺,跟着在家里人的撮合下便顺理成章的结了婚。可是好景不长,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将周建设的父母以及身怀六甲的老婆全部带走了。从那以后,周建设就有点不正常了,周围人都说是因为他当年在外地偷偷拜师学了鲁班术,结果祸及家人,却唯独他自己没事。事情的真相究竟有没有那么邪乎,谁也说不上来,但从那以后便很少有人请周建设去干活了。
世上的事,我们了解的太少,未知的太多,有些事情,有时候由不得你不信。有年夏天恰逢周雄带着年幼的周安回来看忙罢,家里人高兴便杀了只大公斤做了顿地锅鸡,结果周安被鸡骨头卡住了喉咙,全家老小急的又是灌醋又是拍背,但就是咽不下去吐不出来,赶巧这一天周建设出门溜达听到院里鸡飞狗跳就走进来看了看,待看到小脸已经变紫的周安时,果断取了一杯水,嘴里乌拉乌拉念了几句咒让周安喝了下去。说来也奇怪,眼看都不行的周安喝下去后,立刻转危为安,过了几分钟又活蹦乱跳的抢鸡块吃去了。
这件事传出去后,村里有些身患疑难杂症多年的人抱着病急乱投医的心态去找周建设看,结果还都能给治个七七八八,打那以后,村里人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去卫生所了,都去找周建设了,当然那个年代的人也非常迷信,亲眼目睹周建设的一些“神迹”后,有个啥红白事的也都愿意去找他。周安的这位七爷虽然性格孤僻,但本质上仍然是个热心肠,帮人看病批八字从不要钱,他虽然两袖清风,但却架不住村里人的热情,给你钱不要是吧,那就换成米面油,鸡鸭鱼肉,然后有个什么清闲的木工、泥瓦工活儿的,也都喊他。眼看着周建设的日子慢慢好了起来,但他却再未续弦,别人给他介绍婆姨都被他婉拒了,村里还有年轻人曾去上班拜师更是被他严词拒绝轰了出来。到现在都五十好几了,还是孑然一身。
再次见到这位小时候的救命恩人时,周安发现这位七爷也就如同普通农民一样,正蹲在门前抽旱烟呢,周雄上去问了声好,周建设则把烟斗在地上掸了掸,起身让他俩进屋。
还是当年被大火烧掉的那个院子,只不过现在变成了砖瓦房,周建设把周雄两人迎进厢房取出茶叶准备给周雄倒茶时,周雄赶忙上前接过水壶说“七叔您就坐下吧,我自己来,自己来。”
周建设便往炉子旁一坐,拉了条板凳朝周安说道“都长这么大了?来让七爷瞧瞧。”
周安微笑着过去坐在凳子注视着周建设。
周建设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两眼一闪吸了口气疑惑道“嘶,你去年十二月份是不是被车撞了?不对啊,按理说那是十几年后的事了。这还真是奇哉怪哉。”
“叔你这话说的,孩子好好的,您怎么突然就说孩子出车祸了呢。”周雄听后有点不高兴道,毕竟做父母的,谁喜欢听见别人这么诅咒孩子的?
“是叔老眼昏花了,叔给你赔个不是。”周建设说完双眼又复变得浑浊,跟刚才那瞬间的精气神判若两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周安此时惊出一身冷汗,心已经快提到嗓子眼了。周建设说的全对,自己上一世确实是在30岁的时候被车撞然后才穿越的,时间恰好是12月份圣诞节。难道这世上真有人能知过去未来?再仔细打量一下,周建设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一道道皱纹如同刀刻般清晰,又黑又红的脸颊上是灰白色的胡渣杂乱的丛生着,跟电视里那些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天师真人们的形象简直背道而驰。
周安没有说话,强行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听着周雄和周建设在那说话,少倾,父子俩便起身告辞了。离别前,周建设从柜子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快速折成三角形递给周安道“七爷爷也没新钱给你,这张替身符你拿回家去拔一根头发放进去贴身放好,也许关键时刻能救你一命。”
“你七爷真是越活越糊涂了,大过年的竟说些不吉利的话,也不知道咋想的。”周雄走在路上愤愤不平道。
“爸,这东西本来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七爷爷也是好心,还送我替身符呢,您也就别往心里去。”周安安慰自己父亲道,其实他心里想的是,七爷九成九是个有真东西的世外高人,咱就算不求着他,也别得罪他。
“算了不说他了,连个压岁钱都舍不得给你,给张鬼画符哄小孩呢!”周雄说完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后便没再说话了。他不知道的是,这张他口中哄小孩的“鬼画符”是周建设这几十年来仅成功画出来的两张之一,如果通过特殊渠道放到市场里去卖,估计那些达官贵人能抢破头。
周雄不知情,但周安知道啊,他小心的用手塞进口袋摸了摸那个小小的三角形,心想以后一定得好好保管,尽量按照七爷所说,贴身携带。
拜访完所有亲戚,回到家时天都已经黑了,父子俩都有些许疲惫。好在一进家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周安的奶奶和五婶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周安知道,这些可都是纯天然的食材经过精心的烹饪而成,猪羊鸡鸭也都是农村散养吃粮食长大的。这一桌子菜虽然看着卖相不咋滴,但绝对逃不过真香定律。
众人围坐一桌,周老爷子也没什么讲究,只是一个劲的用筷子吆喝着大家“吃吃,快吃。”周雄开了瓶剑南春给父亲、弟弟和自己分别满上,举杯祝大家新年快乐,其余人则忙着吃东西。五叔家两个闺女,大的小学四年级,小的刚上小学,因此周安也没有聊天对象,吃罢饭给在座长辈们说了一声便去田里锻炼了。
翌日早上七点多,来走亲戚的客人们便陆续赶到,原本冷清的院子顿时变得热闹非常。大人们在一起抽着烟诉说着一年来的逸闻趣事,孩子们则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放炮的放炮,打羽毛球的打羽毛球,打扑克牌的打扑克牌。
大伯家两个儿子大牛和二虎(说实话,周安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大名叫什么,因为从小别人都只叫大牛,二虎,因此他也没去刻意打听过)今年一个24一个21,也没个正事,平时除了忙时给父亲帮帮忙,其余时间则都在附近乡镇上瞎混。这两人早上过来匆匆吃了两碗酸汤面便煽惑着打扑克,百无聊赖的周安和另外两个看着眼生也不知道谁家的孩子很快便加入了牌局。五个人玩扎金花,玩的不大,锅底一毛钱,每次加码封顶一块。然而几轮过去了,不是大牛赢钱,就是二虎赢钱,暗觉奇怪的周安仔细一瞧发牌员二虎便看出了几分门道,原来二虎在洗牌前就把自己想要的牌置于牌顶,然后通过几轮假洗,再交大牛假切一下便开始发牌,其实他想要的牌始终都在牌顶,最后发牌的时候用了一点千术,给别人发的都是牌堆底下的牌,而给大牛或者自己发牌时,则发牌顶上自己需要的牌。从两人淡定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两人已经不是第一回这么干了,只是二虎在手法上还是略显生疏,被周安看了出来。
周安并没有拆穿这对堂兄弟,但也是有些不爽。你真有本事去赌场赢个百八十万的回来,作为堂弟,我替你高兴,可你拿来对付自己亲戚就有点丧心病狂了。
于是他发了根烟给二虎说道“二虎哥,你也洗了半天牌了,抽根烟休息一下,让我来替你发会儿。”
二虎闻言一愣,本就做贼心虚的他也不好说什么,便把牌递给了周安,接过周安发来的烟点上说道“哥刚好也想歇会。”
周安接过牌认认真真洗了三遍,也没做任何手脚,不偏不倚的发了出去,因为他觉得大家在一起玩牌,图的是的乐趣,而不是赢钱,要赢钱的话也不至于玩一毛钱的锅底。自从换周安发牌后,大牛二虎有输有赢,但也没什么大的情况,很快他们便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动力,牌局也就跟着散了。
中午饭点,院里摆了三大桌酒席招待远道而来的诸位亲戚,大家吃的满意也喝的尽兴,随着冬日的慢慢倾斜,饭饱酒足的一众亲戚们便开始纷纷告辞,这也预示着周安一家即将要返回县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