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刚和卢兆升退出殿外,李刚说道:今日平定大乱,长史功劳簿上又添了一笔,今晚我领你去一处,你我兄弟也亲近亲近。
卢兆升说道: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劳烦内卫使带路。
两人在建邺城的道路上走着,这来来往往的人呐,又哪知道这是陈国的高官呢?每个人都在为自己活着,一具具行尸走肉罢了。
两人拐过一个街角,来到一处楼阁旁边,卢兆升说道:此地颇为熟悉,一时之间,想不起名字。
李刚说道:长史想起了紫滟姑娘?
卢兆升说道:对,这里原来是“丽春坊”。
李刚说道:现在已是“夏姬阁”了。
卢兆升说道:夏姬阁?脸上神情一阵厌恶。
李刚将卢兆升拉进大厅,早有人过来接待,李刚说道:我已定好包厢。
那人说道:不知客官尊姓?
李刚说道:李……
那人说道:大人请,在这,早已预备下了。
两人坐定,包厢布置的十分典雅,有刚摘的桃花,竹椅做的也十分考究。
李刚示意,旁边帘子的姑娘开始弹奏《关雎》。卢兆升正四处观看,发现这里布局与丽春坊有相似之处。
李刚说道:方才见长史进门,略有不适?不知是……
卢兆升说道:说来怕老哥笑话,这夏姬阁名字太过妖艳。
李刚说道:何以见得?
卢兆升说道:《左传》曾言,夏姬貌美,其连克十夫。后世称为“杀三夫、一君、一子,而亡一国两卿”的“祸水”。夏姬的美貌与她带来接二连三的祸患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又有人称其为“妖女”。
卢兆升话音未落,帘外传来一阵女声:都是男人经受不了诱惑,反而将罪责加在女人身上!
卢兆升闻听此言,说道:哪位在外讲话?
那人进来,道一个万福。小女子乃夏姬阁夫人“淑翡”的侍女。夫人闻听有贵客到,特派小女子过来奉茶!
李刚说道:这淑翡姑娘我来多次,未曾见过。必然如姑娘一般貌美。
侍女说道:夫人的美貌我岂能比拟?请大人喝茶!
李刚说道:像我这般虔诚而不闹事的人也有许多么?
侍女说道:大人高官贵胄,自然不与我等见识。
楼外传来一阵嘈杂声,一人喝醉了闹事,原来是某万户侯,说道:让淑翡这小娘们出来,见见爷们们,不出来。怕是躲在那个爷们窝睡觉呢吧!另一人起哄道:怕不是一个?
侍女说道:两位客官稍坐,我去去就来。
李刚说道:老兄,一会有好戏看了,我们要不要出手?
卢兆升说道:老哥,且看“夏姬阁”什么手段吧?
那侍女走到楼下偏厅,请示了一老妪。老妪挥了挥手,只见一群壮汉手持木棍上去就打,只打的万户侯吼吼吼吼吼吼吼,那人还念叨,反了你们,敢打朝廷命官?九门卫的人非要拿你们回去不可。
只见侍女喊了住手,走到那人面前,亮出了手中的腰牌,那人盯着半响没说出话来,原来那腰牌上写的是“内监”两个字!
那人连滚带爬的走出了夏姬阁,匆匆离去。为何这人那么害怕,比见了内卫还要害怕,因为内监更靠近皇帝……所以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都是扯淡!
李刚愣了,说道:老哥,你看这好像和胡公公还有点关系?
卢兆升说道:你作为内卫使,该知道的不知道,我更不知道。
那侍女走上来,说道:刚才方有打扰,家主人说了,这顿饭免单。
卢兆升说道:如此说来,我们还要当年道谢了。
那侍女说道:那老妪便是家主人。
李刚说道:她就是“淑翡”?
那侍女笑笑并不讲话,便下去了。
李刚说道:老哥,此处没有旁人,刚才皆是些嬉闹,如今四海初定,陛下让你实施土断之法?老哥可有把握?
卢兆升说道:上巳节之变,陆氏一族被抄,隐匿户口六万,田二十万顷,银三百万两,金一百万两,这只是一家百年之积,还有三家大的,数十家小的,国家失川蜀,寿春郡大乱,扬州郡牵连甚广,再不充实户口,变生于外,乱作于内,陛下何安?虽利社稷,刀山火海,吾报陛下知遇之恩。
李刚说道:老哥如此,弟连饮三杯。为老哥贺!老哥为何选陆氏敲打世族呢?
卢兆升说道:老兄可记得陛下登基大典时,陆卓嵩什么表现?
李刚说道:陆卓嵩痛哭流涕,好像说了什么人人都以长寿为好,我却认为长寿不好,让我历尽了三朝更迭八帝轮回。什么在萧齐时就为郎中(官职名),眼看着萧齐灭亡,又眼看着萧梁灭亡,老天干嘛让我长寿啊,这不是折磨我吗?我希望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然后抱头痛哭,大部分官员也跟着他一起痛哭。
卢兆升说道:陛下什么脸色?
李刚说道:陛下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红!可这话听着好像是期盼陛下能够大展宏图、国家长治久安的意思啊?
卢兆升说道:不然。
李刚说道:老哥是说陛下听出了弦外之音?
卢兆升说道:这就对了。登基大典对于陛下而言,对于新建立的王朝而言,都是最重要的一天。可就是这最重要的一天,却被这帮门阀士族的代表人物弄得哭声一片,陛下的心里能好受吗?这就是豪门士族为陛下精心准备的下马威,他们的潜台词是:别以为你当了皇帝就能如何如何,如果敢不尊重我们,我们就让你的王朝一刻不得安宁!
李刚说道:所以你才定下这诱敌深入之计?
卢兆升说道:此辈长許清流,空谈老庄,于国无益。当尽杀之,投入淮河中,为浊流。
李刚神色略有变动,说道:老哥决断,共饮一杯。
卢兆升说道:这莫佑得生性谨慎多变,是如何联络陆卓嵩的?
李刚笑而不语。
酒过三巡,卢兆升再问道:莫佑得失势,在家只是种菜浇水,陆卓嵩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李刚说道:这莫府管家可是内卫啊!
卢兆升一惊,说道:老哥好手段。
李刚说道:这算什么?当初秦王府的管家也是内卫,废太子广茂谋反时,内卫使陈默认为太子广茂来不及向嘉济伯广民兴师问罪,就跑到秦王府躲了起来,直到大军入城。他伤势过重,毅然辞去了内卫使的职务,太宗许他在翠微观将养,欧阳如梦暂代内卫使之职。那中书令赵明镜的府上、钱多益的府上,太宗都是一清二楚的。
卢兆升说道:老哥初掌内卫,怎么知道那么清楚?
李刚说道:内卫有档案。
卢兆升说道:莫非也有我的?
李刚说道:老兄首辅,陛下将钱多益的宅子赏给你了,圣眷优渥,我可不敢那!
卢兆升笑笑,两人又共饮一樽
卢兆升和李刚尽兴而散。
那老妪走到一处别苑,对一女子行礼。
女子说道:那两人走了?
老妪说道:走了。
女子说道:单免了?
老妪说道:遵照夫人吩咐,免了。
女子说道:好,你带“淑翡”去休息吧。
老妪说道:是,夫人,淑翡小姐来跟老奴去休息吧。
只见一三四岁小姑娘扎着两个冲天揪蹦蹦跳跳的朝着老妪走来,说道:老妪老妪,今晚还要给我讲故事。
老妪说道:好。小姐。
两人出去,那女子拿出一把折扇又放回去,对着镜子抚摸着自己的脸庞,所谓“最是人间留不住,红颜辞镜花辞树”。
那万户侯跑到刑部去告状,刑部尚书杨德威闻听此事,也是只受理而不办,毕竟内监的腰牌他杨德威是没有!这事只能只拉弓不放箭!况且当时首辅卢兆升和内卫使李刚都在,他们都不敢管,何况自己一个刑部尚书!他还是喝茶评曲得过且过吧,一把年纪能够安安稳稳顺顺利利的退下来,再把自己的孩子恩荫一下也就算了,犯不着趟这次水,那莫佑得不就是个鲜明的例子,最后功败垂成,心猿意马,落得个奸佞传的下场。
垂德殿早朝,杜玉哲进殿。
杜玉哲说道:琅琊杜氏杜玉哲拜见圣天子。
陈帝广德说道:潜龙杜先生,快起!
杜玉哲说道:琅琊杜氏惨遭齐帝毒手,家族百年至此,只余一人。
陈帝广德惺惺作态说道:朕少孤,杜先生之感,我情同身受。
杜玉哲痛哭不起,陈帝广德亲扶起来,说道:先生若不嫌弃,即拜上柱国、御前行走。
杜玉哲潋泪说道:臣敢不尽力。
陈帝广德说道:戮力,传旨,上柱国赵步岭、杜玉哲、兵部尚书戴春明主持本次武试,为国家选拔将领!
臣等领旨。
陈帝广德继续说道:今晚享德殿设宴,群臣尽至,尽兴而归。
臣等领旨,吾皇万岁!
晚上的夜宴也没什么说的,大家也很尽兴,这杜玉哲倒是很会与人套近乎,整个陈国官场都很喜欢他,只有一个人不太喜欢他,他就是卢兆升。因为卢兆升总感觉这个人怪怪的。
我们来讲讲陈国的武试吧,初场试武艺,内容包括骑马射箭及舞枪、刀、剑、戟、拳搏、击刺等法;第二场试扎营、战阵、战车等项;三场各就其兵法、天文、地理所熟悉者言之。
这一次陈国涌现了几位杰出的后起之秀,先是跟随杜玉哲而来的贴身侍卫兰陵萧氏萧庆睿,再是守后将军吴彻,兴州豪门侯安平。
萧庆睿擅使铣鋧(xǐ xiàn),一种形似小凿的短兵器,可用于投掷。百步之外,柳树铜钱必中。而且臂力过人,持长枪,不可挡。
守后将军吴彻读过书史经传,学习了一些天文、虚空、遁甲,晓其中奥妙,颇以在世诸葛自许。
侯安平有一独门绝技,他可将三丈长的绳子系在发髻上面,快步奔走,绳子被扯得直如箭矢,奔驰的马匹追不上他,令在场的人无不惊讶感叹,有人称他“项羽在世”。
陈帝广德拜萧庆睿、侯安平为都虞候,并以萧庆睿为侍卫。
陈帝广德以赵步岭选拔得当,拜礼部侍郎,杜玉哲荐人有功,拜监察台御史,戴春明组织有劳,加拜光禄勋!
万安宫中,陈帝广德正在看奏折,李刚说道:遵陛下旨,已将莫佑得之事告诉卢兆升了。
陈帝广德说道:长史还是改不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啊?
李刚说道:骤而贵,小心谨慎也是人之常情?
陈帝广德说道:你小不小心啊?
李刚说道:臣在潜邸,陛下是知道的。
陈帝广德笑笑,说道:下去吧。
李刚出殿门,胡庆进来。
胡庆说道:陛下,吴夫人诞子!
陈帝广德惊的合住奏折,说道:什么?
胡庆说道:陛下,吴雅慧夫人诞遗腹子!请求陛下赐名!
陈帝广德说道:哦,这样啊!传朕旨意,赐吴夫人如意一对。宗正寺续谱,赐名李叔谨,拜嘉济县男,交由太子乳母抚养!有敢言诚王李叔源、嘉济县男李叔谨身世者,立斩不赦!并以孔贵祥为太子詹事,教导太子及诚王李叔源、嘉济县男李叔谨学问。
吴府上,吴雅慧看着刚出生的孩子,李叔谨,亲切的抚摸着他的脸颊,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因为她知道刚出生就被封有爵位,这是陈国独一无二从无仅有的一件事。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内监过来传旨,吴雅慧明白了陈帝广德的用意,给了孩子一副如意,交由内监带去。
太子叔宝和诚王李叔源年纪一般大小,如今又多了一个弟弟嘉济县男李叔谨,两人很是开心,毕竟年龄小,充满了童趣。太子乳母孔群芳也是悉心照顾这三位,毕竟一个是未来的皇帝,还有两个小王爷,陪伴他们一起玩耍的还有孔群芳的女儿孔素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