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张浅语刚起身就听得侍女来报,说是她的舅母——万白氏早已到了春禧轩,一屋子人正等着张浅语说话。
张浅语来到春禧轩,只见正屋里坐着的有大太太,万白氏还有她的女儿万知瑶,上一世张浅语与万知瑶往来的并不密切,只知道她性子安静,不喜争抢。待张浅语走进屋内行了礼后坐在了万白氏和万知瑶对面。
万白氏笑着上下打量了张浅语一番“二妹果真是教导有方,大姑娘被你教导了这么些年,越发的举止大方,端庄优雅了。”
张浅语笑了笑“舅母说笑了,浅语愧不敢当。今日见了知瑶姐姐才知道什么叫窈窕淑女呢。”
众人说了一会话,万白氏见时辰不早便告退回府,走到春禧轩门口时,万白氏递了个眼神给张浅语,张浅语心领神会,对着大太太的贴身侍女云汐说道“城外绣坊新进了几匹绸缎,你去内务院挑几匹回去。”
待云汐离开,万白氏便开口道“你托你舅舅找的人可还稳妥?”
张浅语点点头“人很妥帖,我用着也不费力,”
万白氏叹了口气,搭上张浅语的手“孩子,你母亲是个炮仗脾气,在张府想必也受了不少妾室的绊子,多亏了你在旁出谋划策,真是苦了你了。行了,就送到这儿吧,我给你家老太太请个安便也走了。”
张浅语行了一礼,目送着万白氏和万知瑶离开也回了院子里。
时间一天天过去,兰姨娘的肚子也越发大了起来。这日兰姨娘起床更衣后便是饥饿难忍,连忙叫了厨房进了好些个滋补吃食端到屋内。待厨房的管事婆子来回禀张浅语时,张浅语也着实震惊。待管事婆子走后,张浅语扶额担忧道“钱太医会不会用药太猛才会让兰姨娘这般,万一出了什么纰漏,那我可就功亏一篑了。”
午后,钱太医从兰姨娘的院里出来后看到院外影壁旁的木桶满了,便长舒了一口气走向后花园。之前张浅语跟他说过,若给兰姨娘把完脉出来时看到院外影壁旁的木桶满了便是有要事相商。
果不其然,待钱太医到了后花园的假山附近便看到张浅语的贴身侍女柳心等候多时。
钱太医见四下无人,开口道“可是大姑娘有事吩咐?”
柳心点了点头“大姑娘让我问您兰姨娘今日这般是不是用药太猛的缘故?”
钱太医摇摇头“兰姨娘年纪大了,本已是过了生育的年纪,如今有了身孕再加上咱们给她用的药,只怕等到生产那日会凶多吉少了。”
柳心多嘴问了一句“那...她会难产而亡吗?”
钱太医叹了口气“那就看她的造化了。”
待柳心回来把话跟张浅语一五一十的说完后,张浅语心下也有点慌张,如果到时候兰姨娘真的难产而亡,只怕父亲追查下去会惹火上身,如今之计只怕得停了兰姨娘的药。张浅语正想着,老夫人的贴身侍女述安来报,说是老夫人有要事与张浅语相商。
张浅语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跟着述安来了乐安堂,与以往乐安堂熙熙攘攘不同的是今日居然格外的安静,这让张浅语心下狐疑。待张浅语和述安走到正厅门口时,述安行了一礼道“老夫人与大姑娘有体己话要说,奴婢们先下去了。”说罢,述安朝着柳叶柳心使了个眼色,三人一同退了下去。
张浅语慢慢推开正厅的紫檀木门,见老夫人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听得动静,老夫人淡淡说了句“语儿来了就坐吧,述宁上茶”
话毕,述宁端着杯香气奇异的茶来到张浅语跟前,张浅语笑了笑“祖母的茶果然是好,连香味都跟别处的不一样。”
老夫人缓缓睁开眼,摆了摆手示意述宁退下,待屋内只有二人时,老夫人冷笑一声“语儿,祖母之前可从来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多的心思!”
张浅语佯装糊涂道“孙女愚钝,还请祖母告知。”
老夫人哼了一声“揣着明白装糊涂,兰姨娘的安胎药里有什么东西你真当我不知道?语儿,我以前只以为你是个有主意的,没想到你竟然连残害子嗣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
张浅语听得这话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但眼睛瞟了一眼老夫人,只见老太太脸色并不难看,张浅语心里大概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了“请祖母恕罪,语儿只是不忍看着母亲整日被兰姨娘羞辱使绊子,况且兰姨娘城府颇深之前又是从花楼里出来的,语儿只怕她生出另一个三伯父来祸害我张家所以才出此下策。祖母要打要罚语儿认了,只是语儿不忍看着张家再经历一次夺权之争啊!”
老夫人听了张浅语说出这些话不禁想起以前她还是张府大夫人的时候,先老爷看中了一个商人之女——刘氏,后来刘姨娘诞下了张府的第三个公子——张庆,张庆从小就是个泼皮性子,而刘姨娘仗着先老爷的宠爱在张府里横行霸道,完全不把大夫人放在眼里,后来张庆被教唆夺权掌家,可惜事情败漏被先老爷除去宗籍,流放到远远的庄子上,可惜在半路上就气急攻心暴毙而亡,刘姨娘听得自己儿子暴毙身亡后也两眼一翻,长辞人间了。
当张浅语说出这话的时候,老夫人也明白了张浅语的良苦用心,虽说残害子嗣是大罪,可是她也说了是为张家好,况且兰姨娘出身不好又是那种烟花之地出来的肯定教不出来好孩子,若是说防患于未然,张浅语做的也不无不对,而且此事并无他人知晓,压下去倒也容易。
只见老夫人叹了口气,慢慢地把张浅语扶了起来“说到底你也是为了张家好,你是张家嫡女,脑子里想的自然要比别人多。只是这件事以后不许用在别人身上,否则一个不小心你就会坠入万丈深渊,听到了吗?”
张浅语心中了然,老夫人这是打算把这件事情压下去,既如此兰姨娘那边也能放开手去收拾了。
待张浅语回了毓秀阁便吩咐柳心道“去把给兰姨娘接生的稳婆找来,就说我有话吩咐。”
柳心得了令便去把稳婆寻了来,稳婆是老太太院里的人自然是向着老太太和张浅语的,张浅语问道“兰姨娘还有多久生产?生产的时候不会有什么异样吧?”
稳婆应声道“回大姑娘的话,自从奴婢们得了吩咐,便一直遵着规矩办事。奴婢们接生了这么多孩子,胎大难产的少说也有十几个了,大姑娘尽可放心。”
张浅语点点头“那难产的胎儿生下来养活的可能性大吗?”
“这...有些胎儿体大,在产妇肚子里长时间出不来只能活活憋si了,这种情况不在少数。”
听得这话,张浅语冷笑了一声“既如此,我就把兰姨娘母子都交给你了。”说着,张浅语给柳心使了使眼色,柳心随即端上来一盘银锭“这是一百两银子,若做的好这一百两嬷嬷拿回去养老,若出了纰漏,这一百两也能给嬷嬷打口好棺材了。”
虽说张浅语此时只有十五岁,但气场还是把稳婆震了一身冷汗,只见稳婆慌张的领了命便回了芝兰阁。
过了差不多快一个月,这日晚上张浅语刚准备收拾就寝,便听柳叶慌张跑进来说道“大姑娘不好了,兰姨娘要生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虽说张浅语做了万全之策,可到了眼前,张浅语不由得还是有点心慌,待到了芝兰阁只见院中熙熙攘攘的站了许多人,大夫人,周姨娘,张姝怡,张缱绻以及各房的侍女婆子们。
大夫人见了张浅语连忙走了过来,张浅语看向大夫人贴身侍女云汐问道“兰姨娘发作多久了?”
云汐想了想说道“许是有半个时辰了,大夫人问要不要禀报老爷?”
张浅语佯怒道“胡闹!产房不吉别冲撞了爹爹。”
大夫人点点头表示同意,可张缱绻却闹了起来,哭着质问张浅语“你胡说,我小娘在里面受折磨,你却不让爹爹来看她,你安的什么心!我看你就是嫉妒我小娘得爹爹宠爱罢了!你们不去请爹爹,那我亲自去!”
说罢,张缱绻转身哭着往外走,张浅语上前一步拦住她并给了她一耳光,呵斥道“爹爹如今官运亨通,如果若因为兰姨娘的不吉给爹爹造成什么麻烦,你担得起罪吗!来人,把二小姐送回芳香阁,等兰姨娘顺利生产后再放出来!”
张浅语话音刚落,只见两个魁梧老嬷嬷走到张缱绻身边,一人架一只胳膊把张缱绻拖回了芳香阁,张浅语心中暗暗叫好,如今没有张缱绻在这胡闹,自己做事也方便了许多。只见张浅语带着柳心准备走进芝兰阁内,大夫人连忙把张浅语拦了下来“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可以随便进入产房,你不怕倒霉啊?”
张浅语叹了口气“娘,兰姨娘有孕期间的吃穿用度都是我负责的,如今她生产我更得进去盯着了,不为别的,就看在她是给我们张家开枝散叶的份上,您就让我进去吧。”
听了张浅语这么说,大夫人也没有多想,便叮嘱张浅语几句就让她进了去。待张浅语进去后,看见之前吩咐的稳婆正在兰姨娘的床前忙着,便给她使了个眼色,二人目光相对,稳婆暗暗叹了口气。
张浅语走上前假装关心道“钱太医,兰姨娘的胎怎么样啊?”
因钱太医是张浅语的人,只见他假装急切道“兰姨娘肚大难产,只怕凶多吉少了。”
随着时间的一点点过去,产房里兰姨娘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张浅语知道时机到了,便吩咐柳叶去请张鸿,正巧张鸿刚应酬回来,听得消息后连忙赶来芝兰阁,急切问向大夫人“兰姨娘怎么样了?”
大夫人假意担心道“已经三个时辰了,语儿一直在里面盯着,但是兰姨娘她一直没有动静,如今更是连声音都听不大清了。”
张浅语在里面听着,随即走了出来向张鸿行了一礼,张鸿连忙把张浅语扶了起来“好孩子,兰姨娘怎么样了?”
张浅语安慰道“太医说兰姨娘胎大难产,只怕凶多吉少。不过语儿已经吩咐太医务必要保全兰姨娘母子平安。”
张鸿点点头“产房不吉,爹爹就不进去了,还是得辛苦你在里面多多照应了。”
张浅语应了一声,转身走回屋内心中冷笑“爹爹平时看着对兰姨娘情深义重,可到了这时候还是在意自己,果然男人都是一个样。”
待张浅语回到屋内,稳婆慌张跑出来“大姑娘不好了,兰姨娘腹中胎儿太大,耗费了她太多力气都没有生出来,现下....现下兰姨娘已经没了气息,孩子也胎si腹中,实在是出不来啊!”
张浅语心中一沉,缓缓走向帷帐内,看着面前毫无生气的兰姨娘,竟抬手向她的鼻子探去,确定没有了气息后,张浅语竟挤出一行清泪走出去“爹爹,兰姨娘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