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泽晟轻轻挑了一下眉,把手放下停在洛鸩面前,平静地问道:“这个小姑娘是?”
那个小姑娘的衣衫漆黑如墨,肤色苍白无比,身上的装饰除了衣摆的那几朵梧桐花就再无它物。
洛鸩是看着帝九殇变成小姑娘模样的,但她没想到帝九殇竟然还敢和洛泽晟叫板。她内心惊讶,面上却平静,她牵住帝九殇的手,包在手中,说道:“我的侍女,一直在屋里等我。”
洛泽晟瞥了一眼帝九殇,发现这个小姑娘脸庞稚嫩,看上去只比洛鸩小,眉眼浅淡,仿佛是用水墨画上一般,唯有眼角的一颗泪痣衬得整张脸昳丽,有种说不出的妖冶。
“奴婢九霄,是大长老前不久亲赐给大小姐的贴身奴婢。”帝九殇临时编篡了一个身份,她抬头无畏地看着洛泽晟,内里却在一点一点的将浑身妖幻之力逼回体内,“四长老您没见过也正常。”
洛泽晟深深看了一眼帝九殇,道:“嗯。洛鸩走吧。”
洛鸩轻“嗯”一声,牵着帝九殇的手这才放开。
出了府邸最南的后院便是一条曲折甬路,路的尽头是一玉石桥,桥下清澈溪流急匆流过,里面的鲤鱼拍打着浪花跃出水面。走过桥就是后花园,花园锦簇,各种鲜花争奇斗艳,开的曼妙美丽。出了后花园抬眼便看见三间垂花门楼,正当放着一个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就是正面五间大房,皆雕梁画栋,梁柱上挂着各色鸟雀。
三人刚进入院落就被一阵妇人的啼哭声给顿住了脚步,细细一听,似乎不止一个。
“大,大小姐!是大小姐!二小姐,洛鸩回来了!”一声惊呼,让众人的视线都注意到一个奴婢身上,只见那个奴婢用手指着洛鸩,另一只手捂着嘴巴,瞪大了一双眼,语气神态都惊恐万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洛鸩身上,而其中一道最为刺眼的,则是一眼就能看出与她有三分相似的少女,洛安歌。
洛安歌睁着一双泪水朦胧的眼,披麻戴孝一朵白色珠花半绾头发,面容憔悴的看着洛鸩,苍白的唇微微张开,半晌吐出一句:“就没什么想说的?”
洛鸩走上前步入屋内,平静的扫视周围,红润的面色与干净的脸庞与这灵堂格格不入。她笔直得站在那里,说道:“人不是我杀的。”
屋内前来吊唁的世家妇人和洛家长老,一直听这话全都嘲讽出声。
“人不是你杀的?那你为何要逃?怕不是你杀完之后栽赃嫁祸不成,才想潜逃吧!”
“无恶不作,欺男霸女。从前安歌她就已经容忍你很久了,如今还敢杀害落家家主和主母,安歌这次你绝不能轻饶了她!”
“对呀,那是她亲爹亲娘,她都能痛下杀手啊!”
“你还与妖族勾结,你真是胆大妄为!”
“洛小姐!奴婢求您别心软了,直接对这个洛鸩上家法吧!”
洛安歌一抬手身后的声音全部止住,她缓缓召出自己的灵武,一柄长剑直指洛鸩,声音冷漠得像冰:“我不是来听你这些废话的,上家法。”
“砰——”的一声,洛泽晟折扇伸出一股戾风,直接将整个屋子的门窗全部关上,拦住了那些准备出去的仆妇,一双眼睛里面充斥怒火,厉声喝道:“我看谁敢!”
众人都抵挡不住这阵强风袭来,被催的退散了几步,唯有洛安歌屹立在原地,手执长剑不曾放下。她头上的珠花被吹掉,头发披散如缎,眼中的泪水虽然干涸,但怒火却纤毫毕现。
洛安歌向前踏出一步,剑尖直指洛鸩的心口,却被洛泽晟一掌抵住肩头往回一拍。她却硬生生受下这一掌,寸步不让,洛安歌看着洛鸩,咬着牙狠狠地道:“洛鸩!你说!你为什么杀了爹!为什么还想杀了我!?”
洛鸩抬臂打掉洛安歌的剑,逼得她退后几步。洛鸩手中燃起紫焰,黑红色的斜长弯刀被召出,没有遮掩丝毫的妖幻之力。她反手耍出弯刀,直指洛安歌心口,眼神平静没有一丝波澜,说出的话却却让人气个半死。
“贼喊捉贼。”
这一句话,这一柄刀,仿佛将空气都凝滞了。
洛安歌眼中流下眼泪,她疯了一样怒吼:“你怎么有脸!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洛安歌举起剑劈向洛鸩,被她侧身躲过,反手一剑刺出,又被洛泽晟一掌打到心口,喷出一口血,踉跄倒地,洛安歌跪在地上,扭头怨恨地看着洛鸩,一字一顿地道:“你怎么能?”
洛泽晟挡在洛鸩面前,俯视洛安歌的目光,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冰冷:“洛安歌,洛家家主和主母的死因尚待确定,你就敢这样妄自乱下判断,你说洛鸩想要杀你你有何证据?洛鸩是洛家嫡出的大小姐,你不过是婢妾生的女儿,一个庶女竟然还敢妄动家法,真当洛家没有人了么?!”
庶女这句话明显戳中了洛安歌的痛处,一瞬间脸被气得铁青,咬牙切齿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你!”
其他的人都知道洛泽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七岁独斩妖兽,十五岁带兵北伐,二十弱冠之龄就得了个天下第三的称号,如今公然与自己的亲侄女、洛家将来的“家主”叫板,想来两个人必然已经分崩离析,如今帮谁都没有好处,不如就在这里看着。
洛鸩正准备走上前,却又被帝九殇给拦住,这个明显比她矮一头的女身,轻轻握了一下洛鸩的手,薄唇无声动作,在说:我来。
帝九殇斜撇洛安歌,一双眼里满是轻蔑和讽刺,他抬手作个漫不经心地揖,道:“问洛二小姐安。不知洛二小姐可记得十四日之前,那天夜里所发生的事?”
谁能不知道?传闻就是在那天夜里,洛鸩借口要与洛家家主和主母商讨事宜,却带着一把妖气肆虐的刀砍死了这两人,砍死之后留下了她随身携带的锦囊与妖潜逃,到了第二天一早,家主和主母的尸体被仆人发现,洛家人这才知道洛鸩把家主和主母杀了。
洛家二长老洛泽锋发布通缉令,将这件事广告天下,谁知两天后洛鸩竟然孤身回了洛家,主动坦白了这件事。洛泽锋当机立断动用家法,生抽了洛鸩灵脉生挖了洛鸩灵丹,然后将此事给上报到了朝廷。玄朝皇帝将当时重伤累累的洛鸩召进宫中一天一夜,等夕阳西下,一道三日后问斩的圣旨随着她一起出宫。
洛鸩被洛家暗卫架着关进了地牢,直到一日后再次出逃。冯沐垣奉命追捕,结果半路又被洛泽晟截了胡。
如今洛鸩回到洛家,带着一个女孩,站在洛安歌,说人不是她杀的。
洛安歌冷笑道:“我怎么不记得?我可没有失忆。难不成洛鸩失忆了才说出‘人不是她杀的’,这样的话。”
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划过众人的耳膜,宫铃叮当,龙涎香幽香袭来。
“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