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蝉衣这种一句话把天聊死的本事,阿云也是极佩服的。
她靠在石壁上,正气闷着,就听她问道:“阿云,等回了蜀中,你想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继续做我的纨绔傅二少。”阿云想也不想,立即就给出了答案。
“你会嫁给怀王做王妃吗?”
会吗?她不知道。
人这一生,变故太多,没办法去考虑太长久的事。如果那时候彼此还是喜欢的,那就一起,如果有一天成了怨偶,那就分开。
“哪想得了那么远,想办法出去再说。”
唐蝉衣没说话,许久后才又问道:“阿云,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
阿云抱着膝盖,声音在黑暗的假山洞中有些悠远,“喜欢一个人,便是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不再是孤独的了。一个人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想着,他在干什么呢?”
“见不得他难受,听不得谁说他不好,”
“会去憧憬着一生,也会珍重在一起的每个时刻。”
没那么多轰轰烈烈山盟海誓,她的喜欢就是这样肤浅,平常,又诚恳。
“嗯,我知道了。”唐蝉衣淡淡道。
阿云这才觉查出异常,讶然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我不知道。我似乎……很难喜欢上一个人。”
她想重振唐家,如果喜欢和责任要分个高下,那喜欢也就没什么分量了。
没过多久,假山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阿云顿时紧张起来。
那脚步声停下,阿云的心仿佛提到嗓子眼儿,连呼吸声都似乎变得轻了,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傅云卿,你在里面吗?”
熟悉的声音传来,阿云觉得这一幕似乎似曾相识,能知道这个地方的人……
火折子探进黑暗的假山洞,果然,是宋珩!
宋珩穿着一身羽林卫的甲胄蹲在洞口,动作有些僵硬。看到她果然在里面,面上不禁一喜。
听闻皇后在各宫到处搜人,他便猜想她或许在这。
“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回去吗?你是怎么进来的?”阿云诧异道。
“我那不是做给别人看的吗?哪能真的回去,”宋珩说着,随即又得意起来:“我母妃的娘家管着宫城的羽林卫,我自然想进来就进来,这有什么难的?”
原来如此。
她以为妤贵嫔盛宠,确也不过是利益驱使罢了,宣帝这个人啊……
宋珩伸出一只手,心里有些紧张,面上却状似无心道:“来,我背你。”
阿云拉着唐蝉衣起身,白了他一眼道:“好好点着火折子,别熄了。”
她有那么娇弱吗?何时需要人背了?
宋珩收回手,抿了抿唇,只轻声道:“小心些,脚下有石头,别硌着。”
没走多远,便到了一处废弃的宫殿,宋珩给了她们两套羽林卫的衣服。
“去把衣服换了,我让卫将军带你们出宫。”
阿云接过衣服,进去时看了宫殿上题的燕尔宫的匾额已落了灰。
走到正殿中时,积满灰尘的地上却有几处新鲜的脚印,阿云蹲下仔细分辨那脚印,应该是女子留下的,而且不止一人。
“好了吗?”宋珩在殿外小声催促。
“这就好。”
阿云来不及多想,赶紧套上衣服走了出去。
“傅大人,请随末将来。”
“有劳卫将军。”阿云拱手行礼道。
宋珩也跟他们一道顺利出了宫,阿云出宫后便上了宋珩的车辇。行了一段路后,马车进了一条小巷,阿云将马车叫停。
“王爷,可否请您暂且回避一下,我与唐姑娘将衣服换下来。”
宋珩蹙眉不悦道:“你这就要走?”
“王爷见谅,四殿下还等着臣呢。”
宋珩一言不发,沉默片刻后,还是下了车。
很快阿云换好衣服也下了车,恭敬的向他行礼道:“今日多谢王爷相救,日后王爷若有用得着臣的地方,臣绝不推辞。”
“本王救你,不是想让你报答的。”
阿云垂着头不看他,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有些事她其实是能隐隐感觉得到的,只是当话一说出来,有些事情也就变了味道。
“你知道我为什救你的,对不对?”宋珩的声音有些低沉,甚至带着一丝乞求。
“臣,不知。”
“傅云卿!”
“王爷,臣这个人犟得很,一旦认定了谁,便很难改变。您……是个很好的人,只是臣先遇到了他,便拧不过来了。”
是吗?他不禁自嘲一笑。
去年,宋彦那副松鹤图是他换走的,宋彦被发落去蜀中,是他一手促成。后来,为了挑拨贺家与宋彦的关系,他还派了刺客伪装成了贺家的人去刺杀他。
如果宋彦没去蜀中,那会不会有不同的故事?
原来,人做了坏事,是真的有报应的。
他看着阿云离去的背影,兀自笑着,越笑越难过。
“这不是永王殿下吗?”
宋珩这才转身,来人竟是聂家的三小姐。
聂三一身水色罗裙,外头罩了件同色的披风,显得清贵又有些娇俏。她带着两个贴身丫鬟,护卫在后头远远跟着,听不见这边的谈话。
“王爷怎么穿着一身羽林卫的甲胄?”
宋珩这才如梦初醒,下意识一把捂着聂三小姐的嘴。他的手指触及她柔软温热的唇时,他才又自觉失礼。他正要收回手,却被她一口咬了上了手指。
“嘶……快放开!你属狗的啊?”若不是身份端着,他怕是已经痛得跳脚了。
他一边抢救自己的手,一边推着聂三的脑袋。
聂三的发髻被他粗暴的一通乱薅,散了半边下来,才终于松开了嘴,瞪着他一脸愤懑。
“我今日梳了半个时辰的垂云髻啊!”
身后的丫鬟被吓的不轻,生怕宋珩治罪,忙安慰着聂三:“小姐,回去奴婢再帮您梳便是了,您还是快些向王爷赔个不是吧!”
“谁要跟这登徒子赔不是!”
宋珩看她这样垂着半边头发,更像个疯婆子了。什么京都才女,京都人怕是没一个眼神正常的了。
他不停的朝手上那圈均匀的牙印子吹着凉气,想着自己还穿着羽林卫的衣服,也不便与她纠缠,赶紧上了马车。
“你给本王等着,等着!”
聂三看着远去的马车,有些悲愤,又有些不甘。
“眼盲心盲,还为人轻薄,这好好一张脸,怎么就长在这么个人身上了!”
她叹了一口气,甚是痛心:“哎,暴殄天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