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五裂黄连,她便知道是宋彦要的,看来,不仅是解药在南诏,这毒恐怕也是南诏制的。南诏皇室的人知晓,那背后主导之人定是身居高位的。
她不得不想到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可他,是宋彦的生身父亲,又怎么下得去手?
“这竟是你们与我大宣皇室的一场谋算?”阿云笑了笑,笑声中有些悲凉,“他允了你们什么好处?”
毕竟只是个小姑娘,哪里经得起阿云这样诈她,“这是你们大宣皇帝自己的事,不……不是我说的,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果然是皇帝!
认命吗?
宋彦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没有母族扶持,没有士族拥护,没有军政大权,便可以被当成一颗可以牺牲的棋子,被肆意轻贱吗?!
心中那种不甘和愤怒,让她再难去顾全大局。
天道若是不公,那便逆天而行又如何。
不多时她便下定决心,随手搓了个泥丸,笑吟吟地朝坐在一旁的小公主走去。
坐在地上的小公主看她走近,正想张口说什么,便被一把钳住两腮。
阿云一抬手,干脆利落的将哪颗随手搓的泥丸扔进了她喉咙。再捂住她的口鼻,她下意识用力吸气,哪颗泥丸还来不及辨出味道,便吞下了肚。
“你……你给我吃的什么?”她看着阿云变得狠决的表情,害怕得颤声问道。
“你可知道蜀中唐门?”阿云看着她诡异一笑,“小姑娘,天下之大,你可不要以为只有你南诏会制毒。”
“你竟给我吃毒药!”
小公主被她吓得近乎哭出声来,咬着牙愤愤道:“我定要告诉你们大宣皇帝,让他将你五马分尸。我还要告诉我父王,让他带着铁骑,灭了你们蜀川。”
她似是失了智一般越骂越离谱。阿云看她这样,心里想着:原来欺负小孩子也挺有意思。
“若是想活命,便乖乖的,大不了同归于尽就是,”阿云丧心病狂般嗤笑道,“我的命换公主的命,划算得很。”
小公主像是真的被吓怕了,懦懦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现在已身中剧毒,此毒乃唐门秘制,把脉是把不出来的,除制毒之人绝不可能辨得出此毒。我的意思也简单,一命换一命,你给我五裂黄连,我给你解药。”
阿云说得认真,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自然是深信不疑。
“那等我回去与我父王商量后……”
阿云不等她说完便狠决道:“此事若有第三人知晓,那公主可就要香消玉殒了。”
小公主算是怕了她了,忙道:“好好,我绝不让第三人知晓,你可要信守诺言。”
“这是自然,银货两讫罢了。”
“你竟将本宫比作……比作……”刚才还觉得这人救她一命,也算是正人君子,对她有所改观,一眨眼又变成个恶魔。
“公主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毕竟是天下至毒之药,公主气不过,骂两句也无妨,外臣受得住。”
阿云历来是个嘴贱又无赖的纨绔,一向没什么风度。
这时沈桓听着这边说话的声音也找了过来,没注意坐在一旁草丛里的小公主,似大石落地般对阿云道:“你原是在此处,可让大伙儿好找。”
小公主眼尖,一眼认出他,忙尖叫一声往草丛深处挪。
沈桓这才看见草丛里还有人,那姑娘正是与他有些过节的南诏公主,心知自己坏了事,忙询问般看着阿云,让她拿主意。
阿云轻笑着摇摇头,示意他不要惊慌。
小公主看着沈桓一身禁卫甲胄,他与阿云明显熟识,这才反应过来惊讶道:“你们竟是一伙的?”
想起数月前沈桓去南诏皇宫行窃的事,再联想到今日阿云逼她交出五裂黄连,饶是她再愚钝,现下也想通了这其中关节。
“你们可真是胆大包天!”
阿云丝毫没有反驳她的意思,噙着笑一步一步走到她身前蹲下,随意折了根枯草在手中把玩,语调也似漫不经心:“在下还有更大胆的想法,公主可愿听一听?”
小公主怔愣着,突然间似想到什么,双手揪紧衣衫,脑袋似拨浪鼓一般摇头。
她像是要轻薄她的样子吗?阿云在心里审视自己片刻,随即给了自己一个否定的答案。
“此地只你我三人,也无旁人知晓公主在此处,这荒山野岭,若是偶遇凶兽,应当也是说得过去的。”
她泰然自若的欺负个小孩儿,就连沈桓都看不下去,把头别到一般。
不过阿云这招还挺管用,小公主似突然开了窍一般赶紧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阿云满意点头,让沈桓带人过来救她们。
回了营帐后,她又想起那张箭矢上的纸条,又想到正巧不在猎场的太子妃,她实在一头雾水。
重阳宴让宋彦救她的纸条,万寿节那日,宫道上的提醒,这次,也是太子妃在帮她吗?
那她又是以什么样的立场屡次帮她?
想着想着,也不知怎的便睡着了。醒来时,身上搭了一件大氅。
她抬头模模糊糊的看见宋彦在坐在烛火下看书。
他一头墨发半垂半束,在昏黄的灯烛下,显得朦朦胧胧,似真似幻。
阿云甚至怀疑这场景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时间久了,宋彦就这样慢慢的在她的生活中如影随形。像无处不在的风,席卷包围,风停了,化做空气,当你怀疑他的存在时,却又不得不确信那阵温柔的风确实来过,携着那颗尘封的心,让你触摸到真实的温暖。
阿云揉了揉睡得昏沉的太阳穴,大氅便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下来。
宋彦这才发现她已经醒了,忙放下书笑着问道:“醒了?饿了没有?”
他这么看着她,阿云才惊觉这不是梦,窘迫的笑了笑。宋彦这么提醒,她还真觉得有点饿了,只好不争气的点了点头。
宋彦起身走出帐外,对门口的人吩咐了声,便又回来将滑落的大氅重新给她拢好,才又坐着拿起方才那卷书坐下。他又似安慰一般朝她笑了笑,如哄小孩儿的语气道:“很快就好了,别着急。”
她像是为了一口吃食就那般急不可耐的人吗?不过宋彦这样说话,她还是很受用的,应了声“好”,便继续倚在桌上,呆呆的看着灯火下的人。
怪不得人说,月下观君子,灯下看美人。即是君子又是美人,当真是越看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