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张三儿就已经等在那所宅子北屋房顶了,看着池田一正出了门,便从房顶跃下。
北屋门上了一把大铜锁。
上把大铜锁对张三儿来说跟没上一样,因为张三儿是张必达的徒弟,开锁是他的家常便饭,早已轻车熟路,小菜一碟了。
几下,那锁就开了。
……
张三儿从北屋出来的时候背上已多了一个包袱,仍旧把门锁上。
池田一正、高学见、吴有姿站在许家宅门前,而那门紧紧关闭着。高学见拍了很长时间的门,那门也没开。他们并焦急而心烦,不过,并不甘心就此放弃,于是仍等在门口。
池田眉头紧皱道:“是不是许公子变卦了?”
高学见道:“他父亲在我手里,他不敢乱来。他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里面恐怕另有原因。”
三人正揣摩不定时,许平小跑着回来了:“高处长,高处长——”
高学见不悦道:“你去哪儿了,害得我们大家在这里等这么久。”
许平痛哭流涕起来,浑身颤抖着:“古董……”
“古董怎么了?”高学见问道。
“被……被盗了。”许平有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说话都颤抖。
三人闻听都大吃一惊。
高学见道:“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昨天晚上,”许平情绪稍平道,“所有的古董都被盗走了。我刚从警局回来。”
“都盗走了?一件不剩?你是开着大门请小偷进来的吗?”高学见有些不相信。
许平低头不说话。
池田道:“看来早就有人盯上许家了。”
吴有姿沮丧道:“怎么会这样?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不不不,”高学见突然笑了,“许平,你在跟我们开玩笑对不对?快带我们进去看看,我就不信这个邪。”
“难道是我在骗你们?我再怎么着,也不能拿我父亲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许公子,你别激动,先进去再说吧。”吴有姿站得都累了。
书房。
高学见仔细检查了门窗,门窗有撬的痕迹,又检查了盛放古董的柜子,柜子完好,不过那把锁已经开了,扔在地上。
池田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高学见道:“这个贼不简单啊,手法高明,不露痕迹,干脆利落,一定是个有着十几年经验的惯犯。在北京城里有这种高超技术的恐怕只有一个人。”
“谁?”吴有姿问。
“张必达。”
池田道:“高处长,那你赶快行动吧,先抓住他审一审,我的时间很宝贵。”
高学见道:“那当然。我现在就回局里处理此事。二位,回见。”
“我爹的事?”
高学见笑道:“那要看你爹的运气了,如果在开庭前能找回这批文物,那么你爹一定会平安回来。反之,也不能怪我了。”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许平急了。
“运气,运气!”高学见站着说话不腰疼,一脸坏笑。
“高学见,你这个王八蛋,你欺人太甚,你就是要害死我爹!”
“许平,你放老实点,我现在就能一枪毙了你爹,别逼我!”高学见脸色陡变,发了厉。
许平颓丧地低下头,失魂落魄,不再言语。
高学见走了,池田一正、吴有姿也离开了,可是张三儿走了进来。
许平一下活了,笑问道:“怎么样?”
张三儿解下包袱,问道:“是它吗?”
许平点头道:“没错,就是它。张大哥,谢谢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你什么也不要说了,这是我该做的。我想警察局迟早要放了你父亲,以后不要再轻易相信别人了。”
张三儿走了两步停下,又问道:“你早就知道我是个贼,对吗?那天晚上,你是专门来找我对吗?”
“是。张大哥,我也是不得已才想出这个办法。对不起!”
“你来找我就对了,好好保护这些文物,一件也不能让它落在外国人手里。”
这天,是许又庆汉奸案开庭之日。而站在原告位上的竟然是高学见。张三儿也出现在座无虚席的观众席上。
法官:“许又庆,你是否将一件明代的宫廷瓷器卖给一位RB人?”
许又庆情绪激动,答道:“没有!从来没有!”
法官:“原告有什么证据证明被告人贩卖文物给RB人。”
高学见道:“我手里有一份合同,是许又庆贩卖文物给RB人时签的合同。”
证物被呈上法官,法官看罢,道:“被告人,对此你有什么解释。”
“那份合同是伪造的!”
法官:“即使原告卖文物给RB人也无可厚非,这个并不能证明被告就是汉奸。原告还能提供什么有利的证据吗?”
“暂时没有。”
“现在宣判,全体起立。许又庆汉奸罪名不成立当庭释放。”
张三儿看到此处,便起身离开了。
油灯下,张三儿细瞅着那半块宝图。上面写的都是RB字,他连中国字都不认识一个,就别说那些RB字了。瞅了半天,最后还是放下了。
梅月道:“是哪家姑娘给你的手帕?”
那张藏宝图咋一看就像一副手帕似的。
张三儿没说话,双手揣在袖子里,闭着眼睛,靠在了墙上。
“问你话呢!”
梅月问得很轻,不过话里明显憋着一股气。
张三儿根本就不理她。
梅月一把抄你那张藏宝图,随便瞅了一眼,左手拿起油灯,道:“你再不说话,我把它烧了!”
张三儿还是没说话。自从替她还钱以后,她发现他对自己冷漠了许多。可是,她的热情丝毫未减,而且愈演愈烈。
“我再问你一句,你再不说话,我把它真烧了!”梅月憋着一股劲儿。
“那是半张藏宝图。”张三儿说得漫不经心。
“藏宝图?什么藏宝图?”
“藏着金银财宝的地图,RB人留下的。”
梅月的眼睛一下又亮了,一肚子的怒气顷刻泄尽了,放下油灯,俩手摸着那半张藏宝图脸上都是笑。
“另外半张呢?”
“我怎么知道。”张三儿道,“梅姐,以后有些事情,你少问,知道多了会引来杀身之祸。”
“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我怕!你什么都没做过,你有什么错?看着你平白无故的遭罪,那是我的罪过。我心里难受。”
梅月道:“有今天,我早已活够了,死了也就死了。几辈子才有今天这样的日子过。”
张三儿睁开了眼睛,从梅月手里夺过那半块藏宝图,从厨房里拿了个酒坛子,把藏宝图塞了进去,然后去了后院。在地上挖了一个深坑,把那个酒坛子放进了坑里埋了。
梅月全程看着,没有说一句话,更没有阻止他。
张三儿道:“我不说话,你不能挖出来,听明白了吗?”一向说话温存的他,这次带了很重的厉气。
回到店里时,有人敲门。
“又是谁呀?”梅月还是那样厌烦。
许平站在门外,道:“我和我父亲要离开北平了,我想跟张大哥辞个别。”
“进来吧。”梅月无法拒绝他的请求。
许平走到张三儿面前狠狠鞠了一躬,道:“张大哥,谢谢你,我们一家都不会忘了你的大恩!”
“那个姓高的没有再来找麻烦吧?”
“没有。”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你小心点。”
许平点点头。
“你和你父亲一定要保护好文物。”
许平“嗯”了一声,道:“张大哥,你放心,我们父子俩就算丢了性命,也要保护好文物。张大哥,咱们有缘再见。”说完转身离开了。
张三儿盯着油灯愣神。
梅月道:“忘了给你说一件事儿,自从你来了之后,店里的生意也活了。今天,周家少爷还来店里吃酒,足足花了一个大洋的钱。”
张三儿打了个机灵,眉目都活了,道:“你小心提防着点,周家少爷这是来者不善。”
“账已经还清了,他还能把我怎么着!”
“梅姐,你想想,你一下来那么多少钱,谁见了不生疑。再说周家丢了金银首饰,而你还了一笔钱,他们不能不联想到一起,不能不来查个究竟。”
“那可怎么办啊?”
“你有没有给周家少爷说什么?”
“没有,什么也没有。”
“你什么也不要说。这两天,我得离开这里。”
“你去哪儿?”
“哪儿都行,就是不能在这里。如果我被人认出来,那么你那笔钱的来路可想而知。”张三儿说完站了起来,继续道,“有人问起我,就说我回城里住了,那笔钱是从我那里借的。就说你对我有恩,我报答你。好了,我先走了。”
“明天走也不迟。”
“不行,以防万一,我必须现在就走。”说完开了店门,四下瞧了瞧,便沿着路走了。
张三儿施展开腿上功夫,如一阵风前行着,不到一个时辰,已经到了北京城南一个小旅馆门前。
小旅馆还没打烊,店掌柜坐在柜台后面油灯下打着算盘,记着账。
“有房间吗?”
“什么时候都有。”掌柜说完暼了张三儿一眼。
张三儿往柜台上放了两块大洋道:“来间上房。”
掌柜脸上一下笑得像一朵花开了,拿了银元放进口袋,端起油灯道:“这位老板,请跟我来吧。”
这时,有一个戴礼帽的先生走了进来,那掌柜笑道:“刘先生,您回来了。正好,一起上去。”
张三儿瞅了一眼,这位先生身材魁梧,相貌堂堂,一脸的正气。见了他,有一种见到了一片光明的感觉,心头的阴云散尽,心生喜悦,眼睛不由得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