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有人重重地敲门。张三儿穿上衣服,打开门,见梅姐怒容满面得站在门外。
“太阳都照屁股了还不起床!你当住客栈呢!”
张三儿歉意道:“平日习惯了,梅姐,您别生气,我这就去干活。”
梅姐见张三儿说话实诚,怒气一下消了一大半,话语温和道:“先吃饭,吃了饭,再忙活。”
店里,一张桌子上放着一碗玉米面窝窝和一盘萝卜咸菜,别无它物。
“锅里有粥,自个盛去。”
梅月余怒未消,说完在另一张桌子前坐了,瞧着张三儿。
张三儿盛了一碗粥,放在桌上,问道:“梅姐吃过了?”
“你吃你的,别管我!”
张三儿“哦”了一声,坐了下来,抱着碗吸着粥。
“吃窝窝,吃——”
张三儿拿了一个窝窝,咬了一口,慢慢嚼了起来。
“不说什么油锅取物了,吃过饭给我露一手飞檐走壁怎么样?”梅月的话音平和了许多。
“行啊!”张三儿一下来兴致了,接着道,“一会儿,我好好给露一手,这功夫,我从八岁就开始练,不是我吹牛,一般院墙,没有我上不去。”
梅月“嗯”了一声:“先吃饭——你的脸好多了,消肿了,也没那么红了。”
张三儿伸手摸了摸,感觉没有一点疼痛感了,心里那个高兴,一口气吃了三个窝窝,两碗粥。
“锅里还有,别剩了。”
张三儿打了个嗑,道:“真吃饱了。”
梅月道:“昨天,你太能吃的,今天怎么不行了。”
张三儿笑道:“梅姐,我哪儿知道啊,也许是饿了两顿饭吧。”
梅月道:“我看你干脆在我这干得了,比你小偷小摸不强。”
张三儿面有难色道:“谢梅姐,我一时还拿不定主意。”
“拿不定主意没事,还有两天呢,好好想想。”梅月说完站起身,“跟我来。”
来到院子里,梅月道:“就这院墙,你给我上个看看。”
张三儿瞄了瞄,这院墙比一般的院墙略高,不过他要想上去,还不太难。
“别墨迹了,快表演一个。”梅月催促道。
“梅姐,您瞧好了——”张三儿说完一个疾奔过去,左脚一点墙面,身子腾地飞了起来,竟高出墙头一米多,最后又落在墙头上。
张三儿愣神了,不敢相信,他的功夫竟高了许多,就拿上这个墙头来说,太轻松容易了,以前不费一番气力是不可能做到的。
梅月拍了拍巴掌道:“好!真好!像一只大鸟似的扑腾上去了。下来吧。”
张三儿从墙上跳了下来,笑道:“梅姐,我这功夫怎么样?”
梅月伸出大拇指道:“好!好功夫!我看你别说上墙,就是上房也不是问题吧。”
张三儿笑道:“不瞒梅姐,我还真没上过。”
梅月道:“再表演个上房,让梅姐瞧个稀罕。”
张三儿扭捏道:“梅姐别开玩笑了,你还真把我当只鸟,上房,上不去。”
梅月脸色一紧,道:“不上算了。没事守在前面,客人来了喊我一声。”说完回自己房间了。
“上房?”张三儿瞅着房顶发愣,试着往上跳,他本是无意之举,轻轻用了点力,没想到身子一下就起来了,高出房顶一尺多才往下落。他站在房顶上,惊喜得不知该怎么了,大叫道:“我上来了……”
梅月从屋里走出来,见张三儿站在房顶,脸上挂起芙蓉一般的笑容,喊道:“你看我说你行吧。这会我这小店真容不下你了。”
张三儿笑道:“梅姐,只要你不赶我走,我就在你这小店里干了。”
“这是你的真心话?”
“真心话。”
“好!就凭这一点,,今天中午给你做好吃的。你以后可得改邪归正,堂堂做人。”
张三儿从房顶跳下来,道:“梅姐,什么叫改邪归正,我有过邪么?再说我有这一身好本领,可不能浪费了,行侠仗义的事还要继续做下去。”
“你还偷,早晚吃大亏!”
“我偏要偷那些吃人的恶人的血!
这时候,有五个人大摇大摆进了院子。五个人皆是黑色裤褂。当先那人长着两道浓眉,目光如刃,相貌凶恶。他就是北京城南郊周家管事周虎,人称吃人虎五爷。
梅月见来了这么一伙人,立刻换成一副笑脸,迎上来道:“周五爷,是那阵风把你吹来了。”
周五爷蛮横道:“你少来这一套,再不还钱,你信不信我把你这店烧了!”
原来梅月的丈夫原先在周家做长工,后来生了一场重病。为了看病,从周家借了十块大洋。尽管这样,梅月的丈夫最后还是死了。为了安葬丈夫,梅月又从周家借了五块大洋。两次合计一共十五块。为了还钱,梅月开了这家小酒馆,艰难度日。可是,她欠周家的钱还了一年又一年,总也还不完。高利贷压得她喘不过气,可是她还是坚强地挺着挺着。
梅月听了,笑道:“周五爷,我什么时候说不还钱了,您来了,还能让您白跑一趟。”
周五爷冷笑着,伸出手掌,道:“钱呢?”
梅月笑道:“五爷,你先到店里喝着茶,我去去就来。三儿,还不招呼客人。”
张三儿愣了一下,一摊手道:“几位爷请。”
周五爷“嗯”了一声,带着手下去了店里。张三儿沏了壶茶,给每人倒了一碗,道:“几位爷慢用。”
周五爷呷了口茶,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张三儿躬着腰道:“昨天才来。”
“每月给你多少工钱?”
“给口饭吃就行,还提什么工钱。”
“你倒是个老实人,五爷最喜欢老实人了。”
梅月走了进来,赔笑道:“五爷,您不是不知道,我这小店一年也挣不了多少钱,这点钱请五爷带给兄弟们买包烟。”说完把两块大洋放在桌上。
周五爷冷冰着脸站起身,梅月吓得不禁后退了一步。
周五爷二话不说,抬手给了梅月一巴掌,恶狠狠道:“你耍老子呢!今天不拿钱,可别怪我们弟兄对你不客气!”
梅月嘴角流下了血,依然强装笑脸道:“五爷,您息息怒,再宽限两天,过两天我一定还钱。”
周五爷伸手在梅月的脸蛋儿上划了划,一脸坏笑,道:“再晚两天也行,不过今天你得把爷伺候高兴了。”
张三儿见此情形,走到近前道:“五爷,有话好好说,可必动粗。”
周五爷瞅了张三儿一眼,一脚踹了过去,张三退了好几步,被身后的桌子当住了。
周五爷手指着张三儿骂道:“你小子有多远滚多远,别管老子的事。”
张三儿挺起腰板,不客气道:“不就是欠你钱吗,她欠的钱,我来还!”
周五爷笑道:“你来还?好!五十块大洋,一个子也不能少!”
梅月神色一惊道:“上月还二十五块大洋,才隔了一个月怎么翻了一倍!”
周五爷笑道:“利加利一定五十块大洋,下个月再加十块大洋,这就是不还钱的下场。”
梅月道:“你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吗?”
周五爷笑道:“谁不让你活命了,那得看你怎么做。有的人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有的人就得任人欺负,吃糠咽菜,这叫命,不服命不信。”
张三儿道:“周五爷,什么话也别说了,后天,你来拿钱,给你六十块大洋,从此以后不准你再欺负梅姐。”
周五爷道:“如果我拿不到钱呢!”
张三儿道:“如果五爷拿不到钱,我这条命随便你收拾!”
周五爷点点头道:“好小子,有种!后天,我再来,拿不出钱,老子剁了你的双手!兄弟们,走,喝酒去——”
周五爷临走时,把那两块大洋也顺走了。
梅月道:“三儿,你哪里有这么多钱!都是我害了你。那么现在你快跑!”
张三儿道:“梅姐,你放心,我一定把你欠得钱还上。”
梅月道:“你是不是又要去偷?”
张三儿一下激动了,道:“像这种恶人,不偷他们的,我问心有愧,我难以在世为人!我不杀了他们,就算便宜他们了。”
梅月流下两道泪水,道:“谢谢你,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回来,从此以后梅月就是你的人。”
张三儿道:“这只是我的侠义之举,不要你报答。你只须告诉我,周家在哪住,以及知道的其它情况。”
梅月把周家的地址说了,又把凡是她知道的其它情况也一点不露地细细说了。
张三儿道:“干活前,我得先去踩踩点,明天早上,我一准回来。”
梅月进了里屋,拿了两个卖给客人的白馒头,出来塞进张三儿手里:“路上吃。就算你不回来,我也不会怪你。”
张三儿道:“梅姐,小瞧三儿了,三儿可以死,但是绝不会食言。”说完郑重地抱了一拳,转身飞奔离去。
张三儿极速地奔跑着,越跑越快,他不敢相信,他腿上的功夫已经达到难以置信的高超了。他先超过了一辆快速骑着的自行车,又超过一匹飞奔地骏马,又超过一辆疾驶的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