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儿回到旅店时,旅店已经关了门。不得已从窗户爬进了房间。也不点灯,摸上床,脱了鞋,就要躺下睡。发现床上有人,鼾声微微的,那人睡得死死的。他以为这间屋子又租给了别人,觉得店老板太不厚道了。想了想,也不打算惊醒床上的人,就在床沿上坐着,闭上了眼睛。正迷糊着,有人道:“三儿,你回来了。”张三儿一听话音,原来是梅月,道:“你怎么跑我床上了?”梅月埋怨道:“你一走就是一整天可担心死我了,我在屋里等你,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不见你回来,我哪能安心?”张三儿道:“你回你房里吧,我要睡了。”梅月穿上鞋,从床上下来,道:“你回来就好了,我走了。”张三儿道:“梅姐,等一下。我认识了个朋友,那人不错,让咱们明天一起搬过去住。我答应了。”梅月笑道:“好啊。”张三儿道:“你同意了?”梅月道:“我干嘛不同意?多好的事。在哪儿住啊?”张三儿道:“北京城里。”梅月笑道:“那就更好了,跑了一圈又回去了。”张三儿道:“还有那人是个女的。”梅月道:“多大啊?”张三儿道:“二十来岁吧。”梅月笑道:“好啊!太好了!”张三儿道:“梅姐,你怎么那么高兴啊?人家热情,咱们也不能太脸皮厚。”梅月道:“我也没说白住,人家要是不要钱,就买点东西送给人家,聊表心意。”张三儿道:“送……什么东西啊?”梅月道:“我太困了,明天咱们再商量。”
天一亮,张三儿就敲响了梅月房间的门,梅月喊着:“来了来了,看你急得”,开了门。
张三儿道:“路挺远的,咱们早点上路。店钱已经结清了。”梅月拿了包袱,道:“那女的长得挺漂亮吧?”张三儿道:“漂亮。”梅月道:“难怪你这么猴急,看上人家了?”张三儿道:“喜欢,但从没想过。”梅月道:“只要人家想就成了,俩人一对上眼儿的事儿。行了,不说了,走吧。”
走了约半个时辰,张三儿道:“梅姐,你走得也太慢了,还是我背着你吧。”梅月道:“行。不过到了人多的地方放我下来。反正出了一回丑,不怕再出一回。”
梅月就像骑着一匹奔驰的骏马一样,一阵疾风地往前,感觉那个刺激,那个带劲儿,不知不觉,余兴未尽,已经到了北京城外。
张三儿放下梅月道:“人多了,你自己走吧。”梅月又来了一次腾云驾雾,又来了一次太空漫游,蹑蹑地往前走,看着极不自在。
到了一家珠宝玉石铺子门口,梅月道:“走,给你那位‘女朋友’带件礼物。”
进了铺子,梅月道:“老板,把你们这最好的玉镯子拿来看看。”那店铺老板瞅了瞅梅月、张三儿的打扮儿,笑道:“对面烧饼店一个铜板仨烧饼,赶快的,晚了就没了。”梅月急了道:“你什么意思?瞧不起人啊!我们买玉镯子,给我们说什么烧饼!快点拿出来。”张三儿拉了梅月一把,梅月急道:“你甭管,今天我非得出口气不可。”
店老板拗不过,从柜台里拿出一对玉镯子道:“上好的翡翠镯子,一色绿,绝对价值连城。”梅月道:“你说个价?”店老板伸出两根手指,道:“我也不多要,回本就行,二千块现大洋。”
“多少?你明抢啊?”梅月愣了,没想到这一对镯子卖了她三辈子挣的钱。店老板道:“买不起,赶快走,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是什么人!”梅月受了气,强忍着,低声问道:“三儿,你有多少?”张三儿道:“你看我这衣兜,再有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梅姐,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想搬家?如果不想搬,我跟她说一声,不搬了。”梅月道:“是我不好,我不能太自私,你是我兄弟,我该为你着想。”抹了一把泪水,接着道,“不说了。”张三儿道:“你别想那么多,那怎么可能呢?我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我能烂蛤蟆吃天鹅肉?人家一朵鲜花也不能插在我这堆牛粪上。”梅月笑了起来,道:“不管怎么样,有些事儿我懂。”
来到吴家宅院门口,张三儿道:“就是这里。”梅月瞅了瞅道:“也算是个大户人家。看这房子多好!”
张三儿敲了敲门,片刻吴叔开门走了出来,道:“小姐已经说了,二位快跟我来吧。”
这位吴叔个头不高,面皮白净,慈眉善目,让人看着不讨厌。
进了门,吴叔道:“房子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吧。”
一个还不错的院落,北屋三间房,东西各一间,地面都是青砖铺的,干干净净。
吴叔道:“二位觉得还满意?”梅月点点头道:“挺好。”吴叔道:“那我就先退下了,有什么事可以到门房找我。要出去走后面的小门。”
三间北屋房,梅月住了东边第一间,张三儿住了西边第一间。西厢房当成了厦子。梅月出门买了菜肉,亲自下厨摆了一桌,请张三儿过来吃酒。
张三儿坐在桌子前,看着梅月斟上酒,问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梅月道:“咱们有了落脚之处,还不该庆祝庆祝?”张三儿道:“酒我就不喝了,只想尝尝你炒的菜,看你厨艺退步没有。”梅月道:“不喝酒可不成,不像个爷儿。”张三儿道:“那我少喝一点。”梅月道:“不行!我喝多少,你喝多少。”张三儿拗不过,便没再吭声。三杯五杯下了肚,张三儿就晕了。
梅月又斟上酒,端起了杯,一饮而尽,目光毒辣得瞅着张三儿。答应的事,就得照办,张三儿也不顾酒量了,端起来就下了肚,头上像戴上了紧箍咒,头一沉,趴在桌上不动了。
张三儿醒来时,就见自己已经在被窝里了,旁边还有一个人,不是梅姐是谁?他一愣之下赶紧穿衣服,梅月把胳膊一拉,道:“你可以走,但不可以赖账!”
张三儿急了道:“梅姐,你这是干啥?我是个贼,你知不知道?”梅月道:“我就喜欢贼,我还非贼不嫁!你说怎么办?”张三儿急了道:“还能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梅月脸红似火,道:“我知道你委屈,我比你大几岁,不过咱也要相貌有相貌,你也不吃亏。”张三儿道:“我是说我配不上你!我迟迟早早要丢命的,而你可以嫁一个堂堂正正的好男人,为我太不值得!。”梅月道:“你别瞧不起你自己,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我说过,我是你的人了,你娶不娶我是你的事,我报答不报答你是我的事。”
张三儿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想事,像他这样从小没有爹妈,从小就是一个贼的人,不值得任何一个女人为他牺牲。他做了许多的坏事,尽管盗亦有道,但那毕竟也是错的,所以有一天老天一定会惩罚他,狠狠地惩罚他,他不想牵连到身边任何一个亲近的人。
八九点钟的时候,有人敲门。张三儿以为是梅月,便没好气地答道:“我睡了!”外边的人道:“你怎么这么气大,连我都不想见。”
说话的是吴有姿,张三儿一下从床上弹起来,开了屋门,道:“你怎么来了?”吴有姿一边走进屋子,一边道:“我过来看看,你住在这里怎么样?”张三儿道:“挺好的,谢谢你。”吴有姿道:“不用谢,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有一件,我得问清楚,你干了什么坏事,警察局在通缉你。通缉令贴得满城都是。”张三儿道:“我老实交代,我偷了东西。”吴有姿道:“你也有两下子,能从高家偷出来东西。放心,我不会出卖你。对了,你的本事是从哪里学来的?”张三儿道:“我师父是张必达,不过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梅月道:“难怪你有这样的身手。”张三儿问道:“张必达,你也认识?”吴有姿笑道:“没有我不认识的。既然你是张必达的徒弟,手里不该缺钱花,为何铤而走险去盗高家?”张三儿叹了口气道:“为了我姐。”于是便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讲了一遍。他在吴有姿这样漂亮的女人面前就手足无措了,智商低到了零,不管对方问什么,他都想鬼上了身似的毫不保留地说出。吴有姿笑道:“想不到你还是个义士。不过,在这年头义士可活不长久。幸好你遇到我,只要我在,不管是警察局,还是高家,只要我不发话,谁也甭想动你一根汗毛。如果你立了功,我还会奖励你。”张三儿道:“我能做什么?”吴有姿道:“你能做的事有很多,而且有些事情非你去做不可。好了,今天太晚了,我们就聊到这。有任务,我第一时间会通知你去完成。”
张三儿能见吴有姿一面,能听到她说话,都感到是一件幸福的事。在张三儿心里,她是个极稀罕的宝贝。张三儿为了她,会不知不觉地会改变曾经坚定的人生准绳,可能会做一些违背良心的事。他深深体会到,这个女人对他来说就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