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很少比顾经年先睡醒，所以，印象中，似乎是第一次见他的睡颜。他长得很好看，虽然已近快四十岁了，皮肤依旧好得很。
迟疑伸手抚了抚顾经年额上的发丝，怕弄醒了他，所以故意放轻动作。
迟疑被同一个姿势圈在顾经年怀里好久，腿都有些麻了。她想翻个身，可是腿被顾经年压在下面，抽不出来。
“腿麻了？”顾经年睁开眼睛问她。
迟疑笑着点头：“嗯，你的腿好重。”
顾经年宠溺道：“嫌弃我腿重，每次睡觉偏喜欢把腿放在我腿中间，你是找虐啊。”
迟疑动了动身体，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伸手拿起旁边的手机看了下时间。“快四点了，孩子们午睡应该早结束了吧。咱们起来吧，陪他们玩一会。”
顾经年点头，是该起床了。“迟疑，这学校里只有孩子们是生病了的，其他人都是健康的。我知道你对孩子很关心，可是有一点你要注意，如果孩子们流血的话，你千万不能碰到，知道吗？”
迟疑当然知道，这些基本的常识她还是有的。更何况，为了陪顾经年来这里，她还特意去疾病控制中心咨询了这方面的专家医生。
顾经年这样说，她知道是为了自己好。“我知道的，你放心好了。”
以前都是自己一个人过来，他什么都用担心，只需要好好陪陪孩子们就行了。可是，这次自己最爱的人跟着一起来的，他的心就莫名开始紧张起来了。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是，整颗心都在迟疑的身上。
两个人起床之后，迟疑换了身衣服。他们住的就是一个单间，要想换衣服，这里并没有遮挡的地方，迟疑看着顾经年，莫名有些害羞。
顾经年洗好脸，转身看见拿着衣服默默看着自己的迟疑，轻笑出声。她这是害羞了，在顾经年看来，这不是矫情，相反超级可爱。“要换衣服吗？”
迟疑点头：“嗯，你能不能先在外面等我一下，我想换下衣服。”
顾经年本来还想开个玩笑，可是看见迟疑希冀的眼神之后，自己先心软了下来。“嗯，好，那我在外面等你。”
迟疑笑的很开心：“嗯，我很快就好。”
八月份的天，正是好天气，又是在乡下，村子里最角落的地方，因此空气好的很。迟疑换完衣服走出房间，顾经年正站在廊下抽着烟。
听到开门声音，顾经年转身去看，迟疑换了一件简单的宽松卫衣，下搭一件很有质感的粉色长裙，再加上一双简单干净的白色帆布鞋。一身搭配下来，又清爽又简单，也好看的很。
“怎么了，我穿的很奇怪吗？”迟疑见他盯着自己看，连手中的烟也顾不得抽，特意问了一下。房间里没有全身镜，她没法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什么效果。
顾经年笑着摇头：“没有，很好看，就是你这么一打扮，就好像一个女大学生一样。跟我站在一起，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我女儿呢。”
迟疑走过去趴在顾经年身上，踮起脚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然后说：“顾经年，你就比我大不到十岁，怎么就够做我爸的年级了呢，我怀疑你是在占我的便宜。”
顾经年抬了抬手，怕迟疑被他手里的烟头给烫到：“小心点，我手里的烟还燃着呢，别烫到你。”
迟疑闻言站好，看着他手里的烟头，然后问他：“烟的味道很好嘛，我常见你抽烟。”
顾经年：“你抽过烟嘛？”
迟疑摇头，可随即又点点头，说道：“抽过，人都有叛逆的时候嘛，我那时候心情不好，就学人家买烟抽，只不过觉着烟味不好，呛人的很。只抽了一根，就扔进垃圾桶了。事后被我妈给看到了，还合着我爸把我给骂了一顿，从那之后，就没抽过了。”
顾经年笑着揽过她的肩膀，还道：“你这哪叫抽烟啊，也不叫叛逆，顶多是好奇心。”
迟疑看着顾经年手中的烟，烟圈绕着一圈又一圈的摇晃着，一会儿就不见了。“顾经年，你的烟，给我尝一尝。”
顾经年意外，问道：“你想抽烟？”
迟疑摇头：“只是想尝一尝，你喜欢的味道是什么样的？”
顾经年把烟递到了迟疑的嘴边，还说：“呐，你吸一小口尝尝，别往喉咙里吸，小心呛着。”
迟疑怎么会知道，一小口是多少，她试着吸了一口，想在嘴里尝尝味道，可是那烟气只往她喉咙里鼻子里窜，她难受的很，忍不住咳了起来。
顾经年觉得好笑，一边帮着她拍着后背顺气，一边还说：“怎么样，这烟不是个好东西吧。”
迟疑好不容易顺匀了气，听他这样说，点点头回了一句：“嗯，你既然知道，就把烟给戒了吧。”
顾经年：“嗯，好，我会努力的。”
迟疑看着他没说话，只是心里在想别的事情。
“顾叔叔，迟疑阿姨，不好了，出事了，你们快来啊。”
他们两个在这闲话，小莫小脸通红的跑了过来，嘴里还一直吼着不好了不好了。
顾叔叔将他抱在怀里，问他：“怎么了，怎么就不好了，出什么事了，你跑这么快干嘛，再摔着怎么办?”
小莫见到顾经年，没忍住，小嘴巴一瘪，眼泪都掉下来了。“顾叔叔，你快去看看吧，他们又来欺负郭校长和白老师了。白老师都被气哭了，郭校长也被人打了，李伯伯种的菜都给人拔了，顾叔叔，你们快去看看吧。”
顾经年和迟疑相视一眼，知道这是真出事了。
在往学校后面走得时候，迟疑问他：“郭校长为什么会被人打，他们是谁？怎么敢随便动手打人，听小莫这嘴里的意思，意思不是第一次了。”
顾经年大概知道是谁，一边走一边给迟疑解释：“应该是这村里的村民，他们一直都不待见郭校长和白老师，更不待见这学校里的孩子们。三天两头的有人过来闹事，李师傅在学校后面种的菜，都不知道被人拔了多少回。”
“几颗菜而已，这里的人眼界怎么这么浅显，难道连这点便宜都要占吗？”迟疑没在乡下住过，不知道乡下最不缺的就是这种小家子气的人。有的人，恨不得路边的一个石子都要捡回去垫在自家的院子里。
“你不知道他们若是拔了吃，李师傅和郭校长肯定不会说什么的。他们拔了这些菜，是因为他们觉得这菜不干净，是沾了病毒的。若是不小心被家禽家畜吃了，怕是也得生病传染，所以才费尽心思的找麻烦。”
迟疑愕然，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赖无知无耻的人呢。人不是都说乡下民风淳朴，最是善良的嘛。可她听顾经年这话里的意思，这村子里的人可怕的很。
她看了眼顾经年怀里抽泣的小莫，想到维护这些孩子们的郭校长、白老师还有李师傅，心里五味杂陈，很不好受。
他们到了学校后面的菜地时，那里黑压压的站了好大一群人。迟疑第一次见这种场面，有些不知所措。
顾经年将怀里的孩子放下来，把孩子的手交到迟疑的手中，还道：“你若是害怕的话，就躲在我身后别出来，放心，没事的。”
迟疑点头，笑着对他说：“我没事，你别管我，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迟疑拉着小莫的手站在一边，看着郭校长嘴角的血迹，还有白老师脸上已经干了的泪痕，心里更难受了。这群善良的人，用他们瘦弱的身躯挡在这些孩子的面前，为他们挡住一切风雨凶险，一切歧视，何其伟大。可是，这些愚昧无知的人，竟然还忍心去伤害这样善良的人，这岂不是让善良的人心寒。
“郭校长，你没事吧？”顾经年上前问了一句，也不理那些叫嚣的村民。
白老师见顾经年来了，忙走过去，委屈的哭诉道：“经年，你来了，这些人又跑来欺负我们，还口口声声说我们不干净，我们学校的孩子都是病毒，都是害人精。”
迟疑起初没有注意，听到白老师说的那些话之后，第一时间伸出手捂住小莫的耳朵，她不想这么小的孩子就听这些污言秽语。
郭校长转眼见迟疑也跟着来了，还说了一句：“迟疑怎么也来了，你快带着孩子回去，别跟着在这，等下再伤了你。”
迟疑：“郭校长，你别惦记我了，我不会有事的，您小心一点。”
郭校长见说不动，索性不说了，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应付这些村民身上。
“你少在这里装委屈，难道我们说的不对吗，你们学校是什么学校，你们自己不清楚吗？艾滋病学校，艾滋病是什么，还要我说嘛？那是绝症，比癌症还可怕的绝症，还是传染病。你们不怕死，你们嫌命长，但是别来这里祸害我们啊，我们活得好好的，还想多活几年呢。”
一黝黑妇女大声叫嚣着。
另外一人瞧着年纪轻一些，但也年轻不了多少，前面那人刚说完，这人立马接过话茬：“就是就是，我们最早的时候也是好好和你们商量的，可是你们不听啊。还在这里种菜种树的，谁知道这些树这些菜有没有感染病毒了的，你们没瞧见我们的鸡啊鸭啊，还有羊都喜欢往这边跑吗，如果他们病了，我们岂不是离死也不远了。你说说，你们到底安得什么心。”
病毒可怕，可即便病毒可怕，也可怕不过这些人根深蒂固的无知，还有那清晰可见一直肆虐的歧视。
迟疑看着这些咄咄逼人的村民，心里难受极了，一阵阵的替郭校长他们疼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