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志心中一喜,看来这招管用。
船上静的只能听见微弱的海浪声。过了好半天,一个面色发黄、左脸上有一道长长刀疤的老海盗走上几步,又停下来,似乎不敢接近何盈盈,哆哆嗦嗦的问道:“你真是……是陈大人手下的人?”
“是啊!怎么了?”何盈盈挺起胸膛,一脸傲色。罗志心想这个陈大人究竟是谁?怎么能把一干西班牙亡命之徒震慑成这样?
“您是从沙巴州来的?”
“当然!”
“老天爷!沙巴州的人居然会出现在‘毛鳞鱼’号上!能遇到您是我的荣幸,女士!”老海盗一脸敬畏,右手抚胸,对着两人鞠了个躬。有些年轻的海盗们也都跟着他一起鞠躬致敬。
罗志莫名其妙,也稍稍松了口气。不管那位姓陈的海盗是谁,这家伙看来能救自己的命。
大副眉头紧皱,胸口起伏,显然在极力掩饰着一些情绪,想了半天,忽然喊道:“快拿酒来!咱们敬这两位尊敬的客人一杯!女士,请原谅我之前的鲁莽之举。吃海上饭的人都有些毛躁,想必您能谅解。”
何盈盈不知该说什么,只随便点了点头。几箱朗姆酒很快搬了出来,船员们高声欢呼着砸开瓶颈,乱糟糟的喊道:
“祝您二位健康!”
“很荣幸遇见您!”
“为我们的友谊干一杯!”
“老天爷,你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跟这位女士称得上朋友?”
“闭上你的嘴!”
“妈的,我想说什么只有我自己说了算!”
“哈哈哈哈哈哈!”
大副端着一只脏兮兮的高脚杯,恭敬的递给罗志,随手拿过一瓶烈酒,两人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何盈盈也接过一杯酒来,皱了皱眉,轻抿一口,脸上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罗志心里暗暗好笑。
“先生,请把我们的敬意带给沙巴州的陈大人,祝他永远健康。”
“当然,谢谢你的好意。”罗志随口答道。他已经注意到这些海盗对陈的称呼是“Don”,在西班牙语里,Don是个尊贵的称号,相当于中国话里的“老爷”或者“大官人”。
甲板上的人们喝了酒,胆子明显大了起来,之前那个畏畏缩缩不敢向前的老海盗这时凑了过来:“女士,陈大人的手下曾经救过我的命。那时候我还是个年轻人,简直清秀的要命。您再看看我现在,看看这道刀疤!这是在科特城的大战中被一个锡兰水手砍的,当时我以为我死定了。陈大人派人把我们救了出来。我,和另外七个伙伴。我们被送到沙巴州,在那呆了两个星期。老天在上,那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两个星期!”
何盈盈哼了一声,没搭理他。罗志斜眼看着老海盗:“是吗?陈大人给了你们什么好东西?”
“好东西?简直数不过来!”老海盗嚷道,“我这辈子从没见过那么多金银珠宝,更没见过那么多神奇的武术和魔法,哪怕我还能活五十年!”
“你见到陈大人了?”
“老天爷!”老海盗拍着脑门惊呼道,“我是个什么货色,陈大人怎么可能见我?他的手下人救了我的命,还给我很多财宝,让我随船回到非洲……”
另一个年轻些的海盗叫道:“这故事你已经讲过五百遍了,何塞!你在开罗把那些财宝都花在一个阿拉伯娘们儿身上,后来她伤了你的心,所以你决心不再做个贵族,又回到海上来了,是不是?你为什么不在沙巴州学些魔法,让她一辈子对你死心塌地?我看你就是在吹牛,你个老不要脸的!”
甲板上笑成一片。老海盗何塞丝毫不以为意,跟着他们哈哈大笑,把瓶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对着两人鞠了个躬,转身退下。
大副又敬了罗志一杯酒,看似随意的说道:“既然二位是沙巴州的贵客,我们不敢对您不敬。我会把这件事记录在航海日志上。我知道,沙巴州的大人们都有一颗仁慈的心,所以想请您帮我个忙。”
罗志一惊:“什么忙?”
“‘毛鳞鱼’号是艘老船,弗林特船长抢来后就没好好修理过。您看,甲板上已经开了花,有些是枪弹造成的,还有些是陈年旧迹。船舱里破损的地方更多。您能发发慈悲,帮助修理一下吗?这对您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大副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双眸在缝中闪闪发亮。
“举手之劳……”罗志心想这怎么可能呢?但他不敢轻易拒绝,这些海盗对沙巴州的人如此尊敬,证明那里的人有许多绝技。何塞刚刚也说在那里见识了很多“魔法”。如果坦承自己无能为力,就是暴露了身份。
“如果这让您有些为难,那么,可以另外请您帮些忙。请您原谅,先生,我们这些凡人是很麻烦的。”大副的口气依然很恭敬,但罗志听了不寒而栗,心想我什么也不会啊!
“您总得拿出些什么来证明一下您的身份,否则我很难把您写到日志里去。”大副又钉了一句。
罗志一咬牙:“除了修船的事,还有什么别的事我可以效劳?”
大副向甲板上指了指:“老何塞年轻的时候是个美男子,我亲眼见过。可他脸上这道难看的刀疤耽误了他,在沙巴州的时候他又没敢请人帮忙修整。请您帮他修整一下吧。”
罗志心想这不更是胡说八道吗?十六世纪的时候,我上哪给你找韩国医生做整容手术去?
他只好推脱道:“他这道疤挺不错的,像个真正的硬汉。”
“没关系,您给他修理好以后,可以再砍他一刀。”
“这……这不大好吧?”
大副眼中忽然精光暴亮,罗志一瞬间想起了动物园里看过的雄狮。
“您只要做到这件事,我们就恭恭敬敬的把您送到任何您想去的地方。总得有个证据证明您说的话,西班牙人可不是这么好愚弄的!”大副的语气已经很不客气,声音大到引来了其他几个人的注意。那些人似乎都被吓住了。过了好半天,才有人上来在大副耳边说着什么。
“不、不!这不行!”大副使劲摇了摇头,“我宁愿陈大人把我打入地狱,也不能随便受人愚弄!”
“可是……陈大人可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再说,什么人吃了豹子胆,敢冒充他的手下?”一个海盗偷眼看着何盈盈说道。
“不行!”大副大吼了一声,站起身来,甲板上的人们全都愣住了。“这位先生,或者这位漂亮的女士,你们必须给我演示点什么,证明二位确实从神奇的沙巴州来。否则不仅不会受到优待,也不能引用法典!”
海盗们都吓坏了,何塞抢上几步说道:“您不能这么做,大副!这位先生身材高大,皮肤洁净,身穿着奇异的服装。在印度洋里除了沙巴州的人,谁还能是这副模样?”
“你们这群白痴!就凭着衣着长相就敢确定他的话?”
“可他的口音也和沙巴州上的老爷们一样!我亲耳听过,这错不了!”
大副似乎颇为所动,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转过身来瞪视着两人。
罗志明白,这家伙在弗林特船长生死未明的时候,要巩固自己在船上的地位,不愿轻易受人愚弄。两人在一瞬间从尊贵的客人落到受怀疑的地步,是这位大副在豪赌一把。没人敢于得罪沙巴州陈大人的手下,但如果最终全船的人发现被愚弄了,会大大动摇作为临时领导人的大副的威望。
关键是,这些人希望自己演示些什么呢?难道还真能是什么狗屁魔法?
他转过头,看到何盈盈也眉头紧皱。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用中文问道:“找到羽毛了吗?”
何盈盈点点头,小声说道:“就在你脚下呢。”
罗志吓了一跳,低头找了一圈,什么也没看到。
“在海上……刚刚咱们上来的时候,我看到它飘到海里去了。”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光顾着看它旁边写着的一行字了。”
“字?什么字?”
何盈盈犹豫一下,小声说道:“就是‘陈祖义、玄冥’,我也不知道是啥。后来他们问你旗号,我才……”
“那些字在哪呢?”罗志想找找周围有没有五行图案之类的东西。
“一晃就没了。”
“没了?”罗志愣了愣。羽毛的出现一定有意义,这玩意已经出现过三次了,这次只靠着几个字就暂时稳住海盗,救了两人。
飘到海里去了……
他想了想,瞪着何塞问道:“你去过沙巴州,你来说说,我应该怎么证明自己?”
“先生,您不需要……”
“告诉他!”大副早已不耐烦了,大吼一声。
何塞不敢违拗,只得嗫嚅着说:“先生,请不要怪罪,我是奉命行事。如果您可以开恩让我们见识一下最基本的‘金川箭’,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什么‘金川箭’?”
罗志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何塞似乎不敢相信,瞪着牛铃般的双眼看着他,怒气渐渐从眼中射出。
“你不知道金川箭?”
“额……”罗志脑门冒出了汗水。
“这么说,你果真是个他妈的骗子!”何塞大喊道。
船上一下炸开了锅,大部分海盗都用难以置信的眼色看着罗志,许多人开始大声叫嚷。
“什么?他说什么?”
“居然有人敢冒充沙巴州的人?他妈的,这是什么世道?”
“他不怕遭天谴吗?”
“干掉他!这个王八蛋!”
“把他送到沙巴州去怎么样?也许咱们能领到些奖赏!”
“胡说八道!没有准许,你敢靠近沙巴州?”
“把他扔到海里去喂鱼!”
“老天爷,我活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家伙!”
“留着那个小娘们儿,老子要享受享受!”
海盗们叫嚷了一会儿,纷纷拔刀,准备上来把罗志乱刀分尸。大副把他们拦住,冷静的说道:“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我们不愿得罪沙巴州的人,如果你真是从那里来的,就展示给我们看。”
罗志真佩服这家伙的稳重劲儿,但没空赞赏他一句。他用余光看了看四周,只有左后方副桅杆处有个缺口,没人把守。说时迟那时快,他猛地拉住何盈盈,一个箭步向右前方的舵塔上冲去,引的海盗们纷纷追来。大副紧随他身后,刷的一声拔出弯刀,向他横劈过来,势道雄浑有力。
罗志忽然高高跃起,向后一个翻身,躲过弯刀,右臂夹起何盈盈,从舵塔上跳了下去。这一下出人意料,把海盗们全都甩在了三米以外。他直冲到副桅杆旁,左手抓住垂下的缆绳,双腿紧紧盘住桅杆,三下两下爬了上去。海盗们手里的武器全都出了手,钢刀嗖嗖的在他脚下掠过,有两把匕首贴着他的脚后跟钉在了木头上。罗志看到有个家伙正在往火枪里装弹药,急忙又爬高了几步,深吸一口气,左手在桅杆上用力一推,飞身向船外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