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瑾的眉头皱起来不怒自威，她看着眼前的郝氏族人在自家院里面随意走动，只是觉得烦躁，并没有太多的愤怒。张让在旁边跟着，就像是徐瑾的亲卫一般，毫无存在感。
所以中年模样的修士就自动忽略张让，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徐瑾的身上。旁边的郝小姐看到张让后满脸惨白，毕竟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她从中年修士的口中得知徐瑾的实力大致是在清知境，但是张让呢？他的修为很高，就像中年修士带来的深邃感一样，她无法确定张让会是清知境的存在。凡世有很多顶尖修真者，但是他们几乎都是大隐于市，类似自己请到的白宗的几位修行者已经花费她的不少积蓄了。
张让看着郝小姐，拱拱手朝她笑道：“真是好算计啊。”
郝小姐面色苍白，惶然叹道：“前辈何必挖苦我？”
张让摇摇头，看了一眼徐瑾，笑道：“这里的打算还是要看徐将军的安排，说不定会为你留下些什么。”
中年修士脸色难看，失去了沉稳自重的气质，饶是他心性单纯，一心都在修行，到了现在也发现徐瑾旁边那个不起眼的男人才是最可怕的。他放出自己的神识，感受对方气息的细微变化，没反应过来是自己搞错了。于是陪上笑脸，问道：“还问前辈尊姓大名。”
张让看了眼修士，眯着眼笑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张让。”
徐瑾淡漠地看了眼张让，开口道：“你们白宗的人还不走吗？”
修士沉默会，才回答道：“我宗一直教诲屡败屡战，到了此刻也是总要战上一场。”他明白自己不是张让的对手，但是徐瑾总还是可以出手的。
徐瑾闻言，一步跨出，气势如山如海，挥出一拳。对面的修士掏出一根铁笛，上面流光婉转，在破晓之际混合上深邃的晨光，周围色彩迅速变幻。徐瑾微微眯眼，她的眼中修士幻化出近百分身，在这如梦如幻的场景下难辨真假，只得撤回拳势，回归防守。
修士见状收回铁笛，从怀中掏出一把铁扇，还未待幻象消失，他身法灵活，几个呼吸就到了徐瑾跟前，铁扇还未打开，就像一把戒尺，向徐瑾的手腕上打去。
数百个分身做出同样的动作，徐瑾果断闭上眼，放开神识去感受四周的波动差异。这一瞬间在她的感知中只残留下三道真实的劲气，分别来自前、后、左三个位置。只是速度极快，徐瑾仅仅能够处理一个，而且这三个人就像是活着的一样，默契有配合，三人各自的气息很混杂，都是缥缈变化莫测。
她一咬牙，既然自己没法全部处理，就先消灭其中一个人的分身，其他两个人的攻击暂且扛下来。
张让见状，知道徐瑾已败，再打下去估计就是重伤，他往前一步，瞬间转移到徐瑾面前，替她挡下三人的攻击，摆手道：“徐瑾败了，不必再比试了。”
修士回到郝小姐旁边，手中的折扇已经打开，里面的山水画破破烂烂，他的额头上也满是汗珠，看着张让，微微点头，道：“既然如此，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嗯，你说。”张让没有经过徐瑾同意就默许了修士的请求。
“还望徐将军高抬贵手，放过郝氏一族。这次是我们技不如人，让郝小姐丢失了先机，但现在我赢了这场比试，也未曾下死手，所以这个请求……”
张让点点头，笑道：“你这话说的在理，尽捡着好处说，我也不会让她屠戮一族。”
一旁的郝小姐刚才见修士要赢，脸激动地通红，结果看到被张让一人拦下，小脸与黑色的面纱相衬，简直就是黑夜里盛开出一朵凄凉的百合，直到现在听见这话，面上再露出希冀。她现在的要求不高，只是希望郝氏一族能够留下香火继承。自己妄想发展壮大家族，于是铤而走险选择背叛王朝，沟通齐国。结果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倒将自己一族送入虎口。
徐瑾看了郝小姐一眼，问道：“你叫郝尘？”
郝小姐点点头。
“洛城没你们的立身之地，若是想要活命，还是去往齐国。我会留下几个人作为交差的罪人。”徐瑾看了眼外面，淡漠说道。
修士闻言，沉默半晌，道：“各位就此别过，白某丢失宗门颜面，愧在于此。”
说罢，捏碎一块猩红血玉，化作点点星光直接离开。
徐瑾环顾四周，现在初阳已露，庭院周围尽是薄薄金色，她摆摆手对着郝小姐道：“即刻起身吧。”说完转身往门外走。
张让跟在后面，他知道现在徐瑾要去找顶罪的人。两人在晨光里走了半晌，张让看着有些熟悉的路径，一抬头就看见了上面牌匾上的“古青香臻”四字。
“你知道城里面发生的情况？”张让问道。
“我不是只会打仗的人，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古老板的店铺我自然也经常来。”徐瑾回答道。
张让想了想当日与老板见面时感觉，他才发现自己记不住他的脸，感叹道：“真是普通的人啊。”
徐瑾听这话莫名其妙，但没多问。两人一块上楼，发现老板就在第一间房间里面坐在席上，摆了三杯茶，竟是等待他们的到来。
“看来老板早有预料。”张让坐下来喝口茶叹道。
“我与将军相识多日，自前辈出城半日，我已知晓将军得前辈相助定会回到洛城。”老板面带微笑，又为张让将茶满上。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掺和这一手呢？”张让问道。
“人总是怀抱期待。我见过很多逐梦者凄惨而死，但是自己还是向往，于是放手一搏。”老板低头笑道。
徐瑾眉头紧锁，她一直紧盯着老板，质问道：“我可曾亏待过你？”
“没有。”
“那你为何与她联合对付我？”徐瑾双目通红，只觉胸中血气翻涌。
“将军你总是想着自己想法，却不曾考虑过其他人的感受。就像现在，我刚刚回答过你，你却忽视了。”老板温和地笑道。
徐瑾闻言愣住，过了半晌才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做什么？是啊，我想将这家店开到齐国去，但是将军与齐国的战争阻挡了我前进的路。所谓战事，争夺领土，为了满足君王的贪欲，也是为了自己的荣誉。我年轻时去过齐国，也在那生活过不少时日，知晓他们与王朝的人没什么区别，同样向往和平的生活，同样喜欢酒足饭饱的日子，穿上新衣也会出门炫耀一番。但是回来后的将军的战事让我生意受挫，虽然将军在暗中帮助，但这还是不会让我放弃出去的梦想。”老板自己囫囵吞枣一口喝光茶，将茶杯捏在手里，看着里面残余的茶渣，笑道，“我是不会修行的普通人，也不会有太过远大的梦想，类似将军那种征战天下的故事对我来说是太遥远和血腥，我只是希望开店，仅此而已。至于这次将军与齐国的决死之战，我也有消息，恰巧遇见同样怀有心事的郝小姐，又碰见前辈，当时还在心里感叹自己时来运转……结果是这么个结果，当真是好讽刺啊。”
他抬头看向徐瑾，眼里面没了往日的神采，脸上也没了微笑，看见徐瑾淡红色的双目，淡淡问道：“将军又是为什么征战不断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