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的后妈陈氏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陈氏虽是英国府出身,却是庶出中的庶出——她爹是英国公的庶兄,她也不是正头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在礼法森严的雍国,陈氏根本不可能嫁给叶家嫡出大少爷做夫人,就是嫁过来做填房都差点身份。她能得到叶家老爷的认可,从一堆身份高贵的嫡出小姐中脱颖而出,想必有一番手腕。
叶家老太太前几年去了。陈氏作为叶府的女主人必须在客人跟前应酬,一步都离不得。她远远见叶蓁蓁走来就笑着招呼道:“蓁蓁。”
叶蓁蓁顿时觉得自己像被黄鼠狼盯上的鸡:“给母亲请安,各位夫人安。”陈氏招手示意她过去,叶蓁蓁一过去便被拉住手。
“这孩子。”陈氏笑眯眯地打量她:“越长越好看,倒有几分大人的样子了。”
“可不是吗,前几年还和只奶猫似的,瞧现在水灵的。”不少相熟的夫人立刻接过话茬猛夸叶蓁蓁。
陈氏依旧拉着叶蓁蓁的手,亲热道:“娘拉你来有事要吩咐,你个小壮丁可不许逃。”
口区。
也不知道是谁前天拿孝道压她逼她连夜抄出三份经,屋里存的二两灯油都用得精光。叶蓁蓁知道此刻自己发作不得,索性整个粘到陈氏身上撒娇:“娘惯会劳动我。”叶蓁蓁从雨里走过来,再小心也湿了一点衣服。她便拿湿得最透的肩膀往陈氏脸上蹭,几下便逼得陈氏放开了拉着她的手:“还说是大姑娘呢,羞不羞。”
“再过几日你二叔就要从任上回来了。娘最近忙着对庄子上的账目,分不出身。”陈氏抽出帕子整理脸上乱七八糟的水痕:“二叔的院落、车马,就劳你打点了。”
叶蓁蓁摸不准陈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以前陈氏生怕她分管家权利,事出反常必有妖:“蓁蓁还没管过事儿,二叔二婶又几年没回来了,要是出了纰漏可怎生是好?”
“你这孩子。”陈氏半笑半嗔:“你娘还在帮衬着,能出什么大漏?何况都是一家人,你二叔二婶看到你爱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训斥你。”
您可别帮衬了。原来三婶管家,被陈氏“帮衬”了几天就莫名其妙地丢了权,现在还不讨叶老爷喜欢。叶蓁蓁换了个路子:“女儿还小嘛,母亲不如先放一点小事让我练练手,练熟了再帮母亲分忧。”
陈氏反应很快,绕开这个话题:“这小猴子惯会躲懒,这事没得饶你,就交给你了。”她摆出慈母的派头:“娘也不白劳动你。喏,前几日刚得的翡翠镯子,你妹妹见过都眼热。”
陈氏当着众人的面褪下手上的镯子,直接套到叶蓁蓁腕上。叶蓁蓁不是真正的叶家大小姐,不懂这种金珠玉器,但也觉得那翠色绿汪汪的喜人。她笑嘻嘻地放下袖子:“娘放心,蓁蓁一定把事情办得妥妥的。”
“这镯子少说也值个五千两,蓁蓁可赚大发了。”一个满头金钗的夫人看了几眼镯子,目中隐隐有惊叹之色。
“那是,旁的人要我还舍不得给呢。”陈氏看戏的火候差不多便打发叶蓁蓁滚蛋:“蓁蓁先回吧,和我们这帮老婆子在一起没得闷坏了你。”
“娘要是不说我还当这是一屋子姐姐呢。”叶蓁蓁如释重负,打趣一句便行礼下去。她借口身上冷直接回自己的院子,一进门就撞上了梨儿。
“小姐怎么这么早。”梨儿本打算扫扫院里的泥水,见叶蓁蓁走来赶忙把扫帚一放,去衣箱里翻干衣服。
叶蓁蓁拉住她:“你看。”顺手把镯子捋下来,拿给梨儿看新鲜。
梨儿垫着帕子捧到手里:“夫人今天可算出了血。”她从叶蓁蓁梳妆台最下面的抽屉里掏出一个雕龙画凤的红木小盒,小心翼翼地把镯子放了进去:“刚刚夫人身边的竹心来过,送了五十两银子,还说以前是下面的人怠慢了,今后小姐的月银一律十两。”
叶家家风紧,从来不肯娇养儿女。叶青青明面上也是每月十两银子,可人家亲妈当家,一个月指不定拿多少补贴。叶蓁蓁挑了挑眉头,不拿这事烦心:“今天我当着众人的面好好恶心了她。不说这些,赶明我们也添两个粗使婆子端茶递水洗衣服,好歹能松快点。”
梨儿“扑哧”一声笑出来:“两个粗使婆子好歹得二三十两银子,更别提一个婆子一个月就得支一两月钱,小姐还是把银子攒下来做嫁妆吧。”
叶蓁蓁皱眉道:“那怎么行,你天天又是烧火冲茶,又是洗衣晒衣,还得迎来送往洒扫看家,着实累了些。”她穿来已有半个月,每天见梨儿做着做那,起得比鸡早干得比牛多,就是铁打的人也禁不住这样熬。有一天叶蓁蓁实在看不过眼,动手去扫院子。梨儿看她拿扫把便露出一副天塌了的表情,直抱着她哭“我苦命的小姐”,弄得叶蓁蓁再也不敢动手干活,只能干着急。
叶蓁蓁本来只是一社畜,习惯了不工作就没饭吃的日子,就算变成叶家大小姐也做不到把丫鬟当牲口用。她见梨儿低着头不做声,便拍了板:“就这么定了,你抽个时间去人牙子那儿看看有没有顺眼的,有就买了来。”
梨儿点点头:“都听小姐的。小姐还是快些换衣服,着凉不是闹着玩的。”
叶蓁蓁已经很习惯梨儿帮她换衣服。她伸平手,把今天的事在脑力里过了一遍,突然道:“今天夫人让我打点二房那边,等二叔二婶他们回来。”
梨儿没做声,叶蓁蓁回头见梨儿狠狠低着头,两行清鼻水挂在鼻子尖上:“是不是身子不爽?”
梨儿赶忙抽帕子胡乱往脸上一抹:“不是,刚好像有个飞虫扑进来了,难受得紧。小姐还是小心一点好,夫人心黑着呢。”
叶蓁蓁不疑有他:“我说也是……但这事还能做出什么手脚?”她还没天真到幻想陈氏有什么好意图,只是想不通其中关节,在床上翻了半晌才勉强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