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梧汉子不肯说自己的名字,只说别人都叫他阿奇,薛仲明也可以这样叫。
他从布包里取出一根细小的骨头,再用小锤敲下来一些粉末,放在院外石桌上。
薛仲明好奇地看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那些骨粉似乎是为了吸引什么东西。
天上黑影由小变大,一只大鸟扑下来,石桌没能承受住这一击,瞬间碎成一地。
大鸟看上去好像是鹰的亲系,一身灰色羽毛再加强有力的爪子,远远看着就很有威慑力。
“它也叫阿奇,是我的朋友。”阿奇解释一句,伸手摸了摸鸟的背。
这大鸟体型不同于寻常鹰隼,头上还有一撮红毛,威风凛凛,也只有阿奇这样的体型才敢和他做朋友。
书生放下书后暂时离开,院内只剩他和阿奇,还有站在地上整理羽毛的阿奇。
“少主,你这么聪明,有些话我不该说的。”他的眼珠是灰色,带着明显不属于中原人的特征。
薛仲明叹了口气,这就是自己刚才一身冷汗的原因。
“少主,他们……我们并非正道中人,主人不肯用有他自己的理由。”
“我们会伤害你的。”他垂下眼帘,遮住所有哀伤。
从这些人进来,薛仲明已然察觉几人身上几乎变成实质的血腥气。不敢动,真的不敢动。
“没关系。”他除了这个也说不了别的。
“阿娅是个被抛弃的孩子,所以她最痛恨抛弃孩子的父母,只要见到有人对孩子不好,她就会杀掉那家人,连同孩子一起。”
“她说,与其留孩子一个人在世上受苦,不如让他趁早重新投胎。”
“赵安林是个书生,却从来不读书,他只会不断欺骗那些人的感情,再将他们抛弃,他认为这是一种乐趣。”
“他用过太多身份,骗过太多人了,他说自己也记不清到底有多少了。”
“还有一个,他们都叫他叫花子的,听说武功很高,就是到处要饭,不肯做正经营生。”
说罢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有见过。”
那这个人应该就是昨天提醒他的叫花子,他知道有人要杀薛仲明,当然也知道出手的人是谁。
这些人都是彻头彻尾的魔头,不管初衷是什么,他们所做的事足以让正道人人得而诛之。
“那你呢,你的背包里带着什么?”薛仲明指了指阿奇背的那个大包。
“哦,这个呀。”他把布包放下来,慢慢打开,里面是一把五弦长琴。
“这个是一个书生的,阿奇觉得他弹琴很好听,所以让他教我弹琴,可是他不肯,所以阿奇就把他杀了,带着琴来找别人教我。”
他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他叫什么,我也记不清了,少主,你会弹琴吗?”
薛仲明定下心神,“我不会。”这句话他也没说谎,没人教过他弹琴。
“那你们这次来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吗?难道只是为了见面?”薛仲明有点心虚,刚走了一拨朝廷的人,又来了一堆杀人狂魔。
“不是的,”阿奇很认真的摇了摇头,“我们部族的老巫师年纪太大,所以死掉了。”
“所以你们没人照顾?”
“不……他死之前让我们来找你的。”
“为什么?”
“因为老巫师说了,你会成为我们真正的主人。阿奇不太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他说,你想要的,只有我们能给,我们想要的,也只有你能给。”
阿奇的话给了薛仲明极大的震撼,这位不曾谋面的老巫师,似乎是在临死前做出了一个可怕的预言。
什么样的人能统领一群魔头……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正派宗门多的是,邪道却从来没有出过一个像样的人物。
薛仲明不敢说自己是一个好人,但他绝对不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疯子。
所以那个人的预言绝对不会实现,或许他只是希望这些人不要再留在家乡,祸害群众,找了个借口让他们离开罢了。
那只怪鸟啄食着阿奇喂给它的生肉,用爪子轻松将其中的骨头撕碎。
“你有办法知道昨天杀我的人是谁?”多想没用,目前威胁到他生命的,主要还是昨晚那帮刺客。
“我不知道,可是阿奇知道。”他兴高采烈地拍了拍手,自从卸下斗笠,这个魁梧汉子表现出来的心智就像一个儿童。
“阿奇阿奇,你快告诉我,昨晚要杀少主的人是谁?”他呼唤怪鸟,怪鸟从嘴里发出嘶哑的回应。
这种可怕的声音他从来没听过,绝对能止小儿夜啼。
怪鸟鸣叫几声,张开翅膀飞回天上,不断盘旋。
“少主,我们走吧,跟着它就能知道凶手是谁了。”
怪鸟飞的太高,阿奇却始终没有失去目标,二人穿过小河,一路来到城主府前。
“就是这里了,阿奇说昨晚的刺客就在里面。”他好奇地张望,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城主有私兵,就算没有私兵,也不是他能惹得起的,薛仲明心里很清楚。
但廖闻天为什么要杀他呢?从四岁来到清平起,薛仲明从未见过这位“继父”,双方的交集也仅限一个名分。
皇帝下旨只提到静妤公主改嫁,对怎么处置他只字未提,薛仲明和母亲见的最后一面就是她大婚那日。
母亲的贴身侍女春燕将他送来小院,放下几身衣服,最后留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
城主府有人要杀他……这个人会是廖闻天本人吗?
“少主,要不要我进去把他们全杀了。”阿奇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
薛仲明赶忙拉住这位大龄儿童,“这事我们还得调查一下,当街行凶有些太过莽撞了。”
阿奇用力点点头,“少主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听你的。”
得知凶手就在城主府,薛仲明心反而放下来,至少他现在知道了是谁要杀他。
小院里那个名为阿娅的女子已等待多时,薛仲明推开院门时,正好看到她将第三具尸体扔到其他上面。
“你们回来了。”女子轻描淡写地踢了踢脚下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