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枪。”薛仲明很取巧地回答。黑衣人没有找错目标，薛家枪法在武学界的闻名程度不亚于皇帝在本朝的知名度。
那些人或许不知道现在的皇帝是，但他们一定知道有个皇帝。薛言礼毕生征战沙场，普通民众见过薛家枪的没几个，不过这无法妨碍他们讨论。
黑衣人反身挥刀，斜劈而下，薛仲明被迫起跳闪躲，又是新一轮交锋。
月色朦胧，对视力影响很大，二人判断对手出招全靠气流动向，对身体的掌控和招式熟练度显得尤为重要。
来来回回二十招，薛仲明一直处于下风，却不至于进入绝境，他心中的想法逐渐被肯定。
这个黑衣人和刚才的刺客不是一伙，这个人不想杀他。
刺客眼里只有目标，搏杀时肯定招招必杀，不留一丝生机。这个人出手更像是试探，试探他的武艺高低。
“你想去沙场吗？去你父亲曾经在的地方看看。”黑衣人问道。
“去不去有区别吗？”不知来路，薛仲明不会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你很聪明。”黑衣人毫不吝啬夸赞。
他用刀将薛仲明逼退几步，闪身消失在茂密的树林上方。
“薛家枪法之精妙，我生平所见可当前三，唯一不足的是需要别人的命来填，要想入此门槛，你只能去沙场。”
“那个刺客你不用再找了，他不会再出现了。”
留下这句话后，周围只剩蝉鸣声，方才打的太激烈，没注意到周边居然还有别的声音。
从练武开始薛仲明就发现了，自己不是传说中的天才，显然和那些小说里讲的不太一样。
十几年了，没有老爷爷来教他，也没有遇到奇怪的人奇怪的事，特异能力一概没有，也没有系统认主。
自己辛辛苦苦练了多年，功力长进却不大，看来这套功法可能在设计之初就没有和血脉绑定过。
回到会仙楼已是子时，廖昀和素衣去了楼上谈诗论画，明珠在方才那张小桌子边坐着。
薛仲明回来只是不想不告而别，明珠却告诉他二人现在不希望被打扰。
薛仲明并非不解风情，凭他对廖昀的了解，他就算有心也没那个胆子，二人百分之百还是在纯聊天。
“那你等下告诉廖公子一声，就说我困，先回去了。”这不算找借口，一番打斗下来确实困。
黑衣人说替他清理了刺客，薛仲明不在乎他说的是真是假，若真要死，十几年前就该死在鹤山城。
……
第二天清晨，院门被人大力拍击，一群衙役闯进来，昨晚的杀人案清平已经传遍，版本和薛仲明设想的略有不同。
城内传言这是薛家旧敌想斩草除根，刺客偷袭一击不中误杀了那个乐姬。
这就是事实，他第一次听到这么真实的传言。
衙役来此居然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他们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只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不许他离开小院半步。
……
城主府的清晨鸡飞狗跳，先是衙役找上门来，说清平坊的头牌素衣昏睡不醒，怀疑是廖昀给她下了毒，稍后又是常氏那个女儿哭哭啼啼地要嫁给一个穷书生。
廖昀正跪在正厅前，等着父亲从衙役那了解昨晚他的行踪，他唯一想到的救兵——自己的母亲，今天一早便推说身体不适，不见任何人。
和他一同跪在门外的还有常氏和廖滟漪，二人哭哭啼啼，听着让人厌烦。
“女儿喜欢他，一定要嫁给他……父亲何必如此看重刘郎家世，若他不允，我今日便三尺白绫，期盼来生再会情郎……”廖滟漪如是说。
常氏只这一个女儿，打不得骂不得，就陪她一起跪着，不时出言安慰几句。
城主得知自己儿子昨晚都在清平坊，气得不轻，面色上却看不出异常。
送走那群嘈杂的衙役，他这才有时间理会一对儿女。
出来狠狠瞪了廖滟漪一眼，他觉得目前廖昀的事情更为重要。
“来我书房说话。”这句听不出情绪的话让廖昀打了个哆嗦，起身快步跟上。
“你昨晚……和谁一起去的清平坊？”进了书房的第一个问题，出乎廖昀意料。
“和……和薛仲明。”他将头低下，不敢看父亲表情。记得他七八岁时，父亲曾多次警告，让他离薛仲明远一点。
“你们认识很久了？”城主敲了敲桌子，语气依然听不出情绪。
“是，孩儿不敢隐瞒，认识他确实有几年了。”廖昀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对这方面的问题如此感兴趣。
“他最近可有跟你提起什么奇怪的人？”如果廖昀此时抬头，一定能看到有生以来在父亲脸上见过最凝重的表情。
“没有，他一个人住那么远，哪能遇到人啊……”小声加上自己的吐槽，廖昀揉了揉酸痛的膝盖。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城主没有责骂自己的儿子，他觉得有些猜想或许已经成真了。
那群人，要回来了。
……
廖滟漪自认和刘郎真心相爱，刘郎待她极好，又不同于其他男人，总能猜到她心中所想，这该就是她的如意郎君。
父亲固执古板，满脑子只想着门当户对，哪里会考虑她的终身幸福。
在心里埋怨半天的廖滟漪，怎么都想不到，父亲从书房出来，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你和……那位公子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不会阻拦你们二人见面，你自己斟酌着声名就是。”
这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没有斥责，没有抗争，也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直到被常氏拖走，这位清平第一美人还是呆着的。
今天天气突然就不太好了，昨天还太阳高照，这会西边的云已经上来了。
这预示着大雨很快就要来了。
……
慕阳楼是清平城中第二出名的地方，这栋茶楼里聚集的一向都是达官贵人，今日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人带着斗笠，身形魁梧，在清平人的眼里，和传说中的灰熊是有一样威慑力的，那个不小的背包和他的体型比起来，也突然变得合适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