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肩并着肩沉默着等公交车。
安然其实很会安慰人,但是褚怀谦家的情况很复杂。
安然在英国一整年,经常去他们家吃饭,安然知道他们家很有钱很有钱。
褚怀谦的妈妈是很活泼很有童心的人,是安然在英国最喜欢的授课教授,但觉得奇怪的是从来没见过这个家的男主人。
后来安然才听别人说了事实,褚怀谦的妈妈从小在褚家长大,是褚家认定的儿媳妇,但褚爸爸就是不喜欢,虽然奉命结婚了,但褚妈妈生下褚怀谦后,褚爸爸被发现多次出轨,褚妈妈这才离了婚,二老心中有愧,只好任由褚妈妈带着褚怀谦去英国定居。
安然自小生活在农村,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豪门密辛令人唏嘘,褚妈妈这么好的女人被人抛弃。安然没有办法不去厌恶褚怀谦的爸爸,这个始乱终弃,三心二意的大猪蹄子。
褚怀谦大抵也对这个爸爸情绪复杂,但毕竟血浓于水,生死关头,也是难受的。
褚怀谦一向话不多,安然天生对于话不多的人有一种保护欲,她正纠结着怎么张口安慰褚怀谦才不生硬,褚怀谦就开口了。
夏日的午后,青年的声线低沉好听:“安然”
安然抬头,琥珀眸子看着他,带着些微的心疼:“嗯,学长?”
褚怀谦心中略定,安然总是对这个世界充满善意,不像他,冷心冷血。依着安然的性子,就算不喜欢他,也绝不会拒他于千里之外。但褚怀谦这么想着,更是不愿意把她拱手让人。
他不再犹豫,声音带了丝灼热:“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中国,为什么来这里吗?”
安然想起吴思筱刚刚发的语音,莫名就觉得有些尴尬,她并不认为褚怀谦能看上她,他在专业领域天赋异禀,长相气质均是上乘,家境也是常人难以企及,她敢肖想顾知晏就已经用了全部的力气,也并不想妄想什么。
她干笑两声“哈哈,我知道啊。”
褚怀谦逆着光,一双眸子似乎藏了星辰大海,带着莫名的压迫感,他不疾不徐的开口“你不知道。你们学校去年就邀请过我,我没有去。杏子小镇没有什么景点,我一早就知道。”
轰的一声,安然头脑一片空白,她几乎可以预料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她耳朵根儿开始红了,从小到大她都没被人表白过,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她是真的真的没想到这种可能性,褚怀谦这朵桃花高冷带刺,又对他多有照顾,她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安然摆摆手,下意识的不想让他说下去。
褚怀谦盯着她,顿了顿,一字一句真诚恳切:“安然,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你而来。”
安然喉咙发紧,她笑都笑不出来,“学长,我,我长得很丑。”褚怀谦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但处变不惊,“没有。”安然快哭了“学长,我很穷的。”褚怀谦继续处变不惊“我早就知道了。”
她不知道说什么了,褚怀谦是很骄傲的人,她不想弄得太难堪,但这件事情必须要说清楚。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攥紧“学长”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她不再躲闪,直视着他,声音很轻,每一个字都用了很大的勇气“我有喜欢的人了,是从小到大都喜欢的人。”
她明明看着褚怀谦,却像没有看他一样,“你不知道啊,我以前学习很差很差,但是为了不跟他分开,我拼了命的学习。我以前很胖,但是为了配得上他,我放弃自己很爱很爱的食物,我拼了命的减肥。我以前也不喜欢英国,但是他说过他喜欢,所以我就先去看看。”
她顿了一会儿,才说“你喜欢的,只是喜欢他的我罢了。”
像是心脏被人拿着冰刃戳进去了一样,明艳的大夏天,褚怀谦觉得又冷又疼。
安然整个人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里“学长,你不知道啊,我有个哥哥,他大我两岁,有先天心脏病,我五岁的时候他去世了。这么多年了,大家似乎都忘了他,但我一直没忘。”
晶莹的泪水满满当当的装在眼眶里,褚怀谦连心痛都顾不上了,他有些慌张,早知道说这些会让她哭,他就不说了。他想让她别哭,但什么都说不出来。
安然呜咽着,接着说“他待我很好很好,会把好吃的都留给我,不会让别人欺负我。我好想好想他啊”她充满歉意的看着褚怀谦,“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我哥哥,他似乎又回来了。”
安然的泪水流了满脸,她干脆蹲下身来,双手捂住脸埋在大腿上,温热的泪水流了满手。褚怀谦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她竟然把他当成别的人,欺骗人家的感情,将心比心,如果她哥哥被人这么对待,她肯定特别生气。但是她真的好想好想她哥哥啊。
她蹲在地上,声音闷闷的,断断续续的说着:“对不起,我不喜欢你,我,我就是觉得你很像我哥哥。”
褚怀谦看小姑娘在他面前蹲下来,瘦弱的肩膀一耸一耸的,细碎的呜咽声不停的传过来,丸子头乱糟糟的。
他忽然想起来上次吴思筱调侃安然,安然跟别人演讲比赛,有个学弟输了之后难过的不行,结果安然愧疚的不行,巴巴的一直哄人家。
拒绝了别人的表白,自己还哭的,这傻丫头,应该是第一个吧?
明明是他表白失败,她伤心成这样。褚怀谦叹了口气,他喜欢的这个小姑娘啊,骄傲又敏感,张扬又脆弱,明亮又善良。他平生自负的很,偏偏栽在这么一个矛盾的小丫头身上。他顾不上伤心了,他最怕的,是她哭啊。
褚怀谦伸手将安然拉起来,他不知道说什么,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声音沉沉“你喜欢的那个人是顾知晏?”
安然有些窘迫,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褚怀谦整颗心像是泡在涩涩的海水里一样,他本来就话少得很,此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安然抽抽噎噎,路上的行人都看向这边。
褚怀谦叹了口气:“别哭了。我不说了。”真有本事,哭的他心里一揪一揪的。
公交车过来了,安然伸手往脸上胡乱抹了几下,拽着褚怀谦上了公交。
他们并肩坐下,安然打了个哭嗝,她大概也是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哭的狠了,有些羞耻,想要挽回。
她扯了扯褚怀谦的胳膊,他侧头看她,阳光下她脸颊白皙,因为刚刚哭过,一双眼像是透彻的玛瑙一样,她很认真:“学长啊,你是我见过的很好的人了,以后一定会有喜欢你,你也喜欢的人出现。”
似乎觉得不好意思,她耳朵红了一片,但还是虔诚的把话说完:“你一定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的。”
褚怀谦看着她,也不说话。
良久,安然侧过了头,似乎睡着了,褚怀谦轻轻将她的头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说了句:“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