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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内耗

罗蒂斯森林的西南边缘,一座瘦骨嶙峋的大山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从远方望去,整座山体犹如一条丑陋嗜血的怪兽,静静等待猎物们的靠近。

顶峰处,密密麻麻的黑洞遍布四处,周围散落着七零八落的骸骨,仔细望去,残破不堪的关节上,各道爪印与尖痕清晰无比地印在各处,仿佛死前遭受了难以置信的摧残。

虹日刚刚消失,大地尚未完全陷入黑暗,瘦削干枯的顶峰便开始传出各种异响,黑不见底的深洞里,腥臭的空气不停朝外散播。随着夜晚的逐渐加深,整座顶峰莫名一震,无数丑陋乖张的身影尖嚎着掠出洞外,在空中凝成绵延数百丈的黑云,疯狂盘旋一阵后,声势骇然地掠往下方的密林。

一旦某块土地被这朵黑云完全笼罩,饱含着死亡阴影的夜曲自此骤然拉响。伴随着各种刺耳无比的戾嚎,腥臭无比的黑云疯狂进行浓缩,进而化为上下翻涌的黑风。每当尤为刺耳的尖嚎从里传出,黑风立时化作无数尖耳长牙的巨大蝙蝠,掠入一片平静的密林,激起各种惊叫与惨呼。

枝叶茂密的下方,小心躲避的生灵们一旦被这些蝙蝠抓住,无论它们如何挣扎反抗,顷刻之间便被****版的利爪与尖牙摧残窒息,然后,逐渐冰冷的尸体直接被提至空中,从中滴下的血雨立时引得疯狂的撕扯与吸吮,许久过后,其中的大半直接丢弃在地,其余的则被黑压压的蝠群带往顶峰,最后变成碎裂的枯骨。

一夜过后,被蝙蝠们袭击的山林显得一片狼藉,苦闷与压抑开始笼罩四处,劫后余生的生灵们在短暂的痛鸣后,迅速将那些惨不忍睹的尸体堆在一块空地上,而后心惊胆战地立在远处,小心翼翼地观望。

倘若那天太阳正常升起,守候在旁的动物们脸色会好许多,因为炎日之下,那些被晒焦的皮毛终会燃起熊熊火焰,战战兢兢的生灵们会在烈焰里看到各副大相径庭的面孔,对着它们不停地厉嚎惨呼,直至干枯的身躯被完全烧尽。

万一那天空中只有乌云,黄昏来临之前,这些动物会将尸体深深掩埋,迅速迁往离此很远的地方。据说,被蝙蝠吸干的生灵会受到恶魔的诅咒,如果不能将其及时处理,夜晚之际,被摧残至死的同伴们会一一站立起来,露出锋利的尖牙扑向生前的亲友或同类,剥夺生命的同时还浸染它们的灵魂,那时,这片土地将更加难以生存。

很久以前,生活在这里的先辈们为了远离这种灾祸,拖家带口地进行迁徙。只不过由于外面的世界同样凶险无比,最后它们还是回到了这里。另外,一些神志不清的老者竟将这些可怕的魔鬼们进行神化,言之凿凿地称其为山神的仆从,专门惩罚那些对山神不敬的子民。

时日一久,心智简单的当地居民竟然接受了这个说法,为此它们每年都会向那位传说中的山神进行祭祀,为了表达足够的诚意,许多出生不久的子女被当作祭祀品投入顶峰的深洞,以此求得山神的宽恕。可笑的是,这些努力并没有给它们的处境带来丝毫改善,而它们却依然对此坚信不疑,每年都不忘向那里的山神进行祭祀。

现今,不停给当地生灵带来灾难的蝙蝠竟然迁徙到草原,莫非真有那位传说中的山神?好吧,其中的缘由暂时还无从得知,不过可以预见的是,刚刚遭受一场浩劫的草原生灵又将面临更大的危局。

宁静的夜色中,从森林闯出的野兽不再向南逃亡,转而向北挺进,浩浩荡荡的部队上空,数百只秃鹫不停地盘旋尖鸣,与那些新加入的蝠群不时掠入某块草丛,抓住隐藏在里的生灵,而后快速吞食。

盘旋在半空的蝙蝠凭借得天独厚的特殊技能,仅仅在某个区域盘旋几圈,隐藏在里的猎物便被探得一清二楚,跟那些飞在高空的秃鹫们相比,实在显得更为得力。托它们的福,饿了好几天的先头大部队今日非常难得地饱餐一顿。

连连受挫的迪斯.泰戈尔也在今日重拾信心,行走之时偶尔会向新部族的战士投去略微温暖的笑意。

远处,一群黑影小心翼翼地隐藏在草丛中,饱含杀气的目光紧紧落在半空中的蝙蝠们。每当那些怪物轻松将隐藏极深的猎物抓住,仔细观望的它们都会露出浓浓惊疑,毕竟有些事情,它们自己也很难做到。

前几日,要不是足智多谋的首领带着它们及时远循,此时此刻,它们中的许多恐怕早已尸首分离,一想到此,明白过来的它们相继朝着首领望去,眼中的敬仰不言而喻。趴在中间的身影感此轻轻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示意它们继续小心后,继续朝前望去。

然而,虽然这些黑豹隐藏得足够小心,一个意外还令可怕的危机不期降临。

离它们不远的草丛中,盘旋在半空的蝠群刚刚从里探得几只猎物,在其呼啸而下时,受到惊吓的猎物立时四散奔逃,不幸的是,其中一只正往黑豹藏身的地方快速靠近。

眼见于此,小心隐蔽的它们立时变得目瞪口呆,随着那只猎物带着身后黑压压的怪物快速逼来,恼羞成怒的黑豹首领怒不可遏地大呼一声该死,咬牙切齿地朝身边的部从下达迅速撤退的命令,继而率先在茂密的草丛里快速奔跃。部属们见此懊恼不已地沉吼一声,紧跟着它们的首领向北逃离。

前方的异动立时引来周围怪物们的注意,随着几道尖叫连连呼出,越来越多的怪物们开始朝周围聚集,空中,仔细搜寻的秃鹫们也在此时发现那里的异常,尖鸣一声纷纷掠下,很快便将疾速逃离的黑豹团团围住。

“该死的东西!”张口将扑来的丑陋怪物咬至窒息,黑豹首领回头望向各个部属,大呼一声“都给我小心!”后继续狂奔。慌忙躲闪的部属听此露出口中的尖牙,不断将袭来的蝙蝠或秃鹫迅速击杀。

然而,由于周围的敌军数目过多,黑豹们虽然暂时没有伤亡,周围却聚集越来越多的蝙蝠与秃鹫,处境依然显得凶险万分。渐渐的,随着越来越多的尖爪向下掠来,疲于应付的黑豹们逐渐出现死伤。

眼见一名部下正被几名蝙蝠疯狂撕咬,黑豹首领恼怒无比地大吼一声,健硕的身影犹如黑色闪电,迅猛至极地扑到那里,将那几只正在吸吮血液的蝙蝠全部击杀。大口喘出几口粗气后,静下心来的它仔细望了望四周,片刻过后,眼神一亮的它向剩余部属大喊道:“都随我来!”说完全力进行冲锋。奋力抵御的部属听此立时聚集在一起,不计代价地朝它们的首领接近。

最后,拼死突围的黑豹们在连续丢下十几具尸体后,遍体鳞伤地从包围圈里冲出,继而快速消失在夜色中。

远处,被老虎们团团守护的迪斯.泰戈尔静静望着那里的异动,发出一丝冷笑走到白虎身侧,眯了眯眼睛轻声道:“好了,让战士们都歇息吧,通知所有首领到这边来,我有话要说!”说完弓了弓身子,缓缓卧到草地上。

俯首应了一声,白虎快速在大部队里穿插,正在前行的各族战士很快便停下脚步,一一望向罗蒂斯森林的主宰。

很快,各族的首领全部聚在泰戈尔大帝身前,除了那只面貌丑陋的蝙蝠首领,其余的皆俯首在地,大气也不敢出。

回到迪斯.泰戈尔身旁的白虎看了看那只巨大蝙蝠,微微一愣后咬牙切齿地朝其发出骇然的咆哮,然而,无论它如何示威,一脸倨傲的蝙蝠首领依然毫无所示地站在那里,狠下心来的白虎见此正要将其击杀,不想被身旁的迪斯.泰戈尔轻声阻止,于是狠狠向其瞪了几眼,面无表情地回到迪斯.泰戈尔身后。

暗自压下心底的布满,迪斯.泰戈尔朝前迈出一步,对着各族首领们大声道:“接下来,我们应该快到达鳄鱼首领所说的那个地方,据它所说,那里可能会有很多麻烦,所以我想听听你们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嘁!”大帝的话刚说完,一道带着浓浓嘲讽的回音从蝙蝠首领那里传出,引得战战兢兢的其它首领纷纷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朝它这边望来。

微微一愣的泰戈尔大帝正要发怒,立在身后的白虎猛然扑向那只巨大蝙蝠,毫不费力地将其压在地上,两道尖牙直指蝙蝠首领的脖颈。

眼看着蝙蝠首领即将命丧当场,反应过来的迪斯.泰戈尔一跃将白虎撞飞,咆哮一声怒道:“蠢货,滚一边去!”

白虎见此眼神一黯,望了望被吓破了胆的蝙蝠首领,‘哼’了一声走到远处。

脸上的愧疚一闪而逝,回过身来的迪斯.泰戈尔望着闪至空中的蝙蝠首领,带着复杂的笑意向其抱歉道:“蝙蝠族长,真不好意思,因为我的部下没管好让你受惊了,现在不要紧吧?”

冷汗直流的蝙蝠首领听此正要回应,不想话刚到嘴边又被咽了进去,仓皇的神色逐渐被暴怒取代,张口尖鸣一声,唤起周围的蝠群聚在身周,继而桀桀笑道:“口头上的抱歉就免了,为了表现你们的诚意,一些代价还是很值得的!”说完呼出一道刺耳无比的尖嚎,带着身边的部属迅速掠往高空,逐渐凝成翻涌不断的黑风。

眼见情势陷入危急,刚刚被迪斯.泰戈尔训斥的白虎迅速挡在其身前,抬头呼出无畏的咆哮,卧在周围的老虎听此纷纷守在四处,紧盯着上空的蝠群咆哮连连。

此时,正在思索对策的泰戈尔大帝忽然眯了眯眼睛,转头望向强忍着笑意的秃鹫首领,轻身走到其面前,虽不发一言,眼中的杀意却愈加纯粹。

浑身不由地打了个哆嗦,惊恐至极的秃鹫首领立时从地上立起,微微发颤地尖鸣一声,唤起周围的所有部下,展翅掠向空中的蝙蝠们。

秃鹫首领离开后,迪斯.泰戈尔继续望向身前的其它首领,投去一道冷笑走到白虎身旁,意味复杂地往上空眨了眨眼睛,白虎见此微微一愣,带着深深的疑惑紧紧注视着上空。

随着戾嚎连连的黑风传出一道无比刺耳的尖叫,散开的蝠群立时朝飞来的秃鹫发起迎击。

起初,激烈厮杀的夜空中,黑压压的蝙蝠被那些秃鹫杀的连连后退,虽然它们数量较多,然而鹰类才是天空真正的主宰,速度占优且灵活多变的秃鹫们总是轻易躲避眼前的攻击,锋利的尖爪随意一划,被其抓住的蝙蝠仅仅呻吟一声便失去了生命,最后沦为下方野兽的食物。

随着落下的蝙蝠尸体越来越多,看得起劲的下方野兽们开始为秃鹫们加油欢呼。杀的兴起的秃鹫们听此仿佛受到了鼓舞,发出震耳的尖鸣更加迅猛地朝蝠群掠去,继而给下方的观众带来更加精彩的风景。

连续受制一阵子后,处于劣势的蝠群募然传出异样的尖叫,仓皇闪避的蝠群立时进行聚拢,凝成一道高速旋转的黑风应对秃鹫们的追击。

这时,心生懈怠的秃鹫们很快出现了损伤,在连续失去数十名部下后,心觉不妙的秃鹫首领立时命令所有部下停止攻击,独自围着黑风盘旋几圈后,秃鹫首领发出一道意味深长的尖鸣,秃鹫们听此立时聚集在它的身后,而后在黑风的外围高速穿插,一边收割生命,一边打乱蝠群的阵型。

接连遭受秃鹫们的几次重击后,骇然翻涌的黑风响起另一道无比刺耳的尖叫,外围的蝙蝠立时放缓速度。当秃鹫们再次飞来时,声势渐弱的黑风瞬时张开大口,将飞来的秃鹫们完全吞噬。自此,两方的对抗显得更为惊心动魄。

许久过后,全力拼杀的两方损失惨重。凶影交织的战场上,秃鹫首领望着周围不时落下的部属,眼中的沉痛愈来愈重,正当它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时,耳边传来一声比较熟悉的呼救,循声回望之时,正好看见自己的部下正被一只丑陋无比的怪物疯狂撕咬。心痛无比的它立时发出一道无比凶戾的尖鸣,大吼着朝那只怪物迅猛掠去—“肮胀的家伙,我要杀了你!”

随手抛下早已死去的秃鹫,正要回味的蝙蝠首领莫名心底一寒,回头之时,疾速飞来的秃鹫首领离自己只剩数十米之远。然而,此时的它毫不心慌,反而露出无比的兴奋的表情向对方大笑道:“来得正好,我要尝尝你的血是不是更美味!”

“嘭”的一声,两道异常宽大的身影狠狠地迎在一起,快速挥舞的寒光中,羽毛与腥血连连溅往四处。盘旋在周围的两方部下见此立时赶来支援,最后在它俩的外围展开更加惨烈的拼杀。

许久过后,惨叫连连的夜空中,斗得正酣的两位终于暂时分开了一会儿,此时的它俩全身挂彩、鲜血直流,四周,各自的部下虽依然进行拼斗,声势却比之前小了许多,或许是因为剩余的部属不到先前的一半。

凶戾无比的尖鸣从口中呼出,秃鹫首领带着更加浓烈的杀气再次掠向对面的蝙蝠首领,不想刚飞到一半,面有惊惧的蝙蝠首领突然向其大喊道:“等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静止在高空的秃鹫首领微微一楞,仔细在蝙蝠首领身上看了几眼,而后带着不屑的眼神回道:“怎么,害怕了?”

微微狰狞的面孔迅速恢复平静,蝙蝠首领‘哼’了一声道:“我会怕?笑话!不过我有点不明白,高贵的你们为何会对那只爬虫如此顺从?”

听到这句话后,秃鹫首领的眼神猛然一痛,停在原地静静回想一阵子,重新燃起战意的它冷冰冰地瞪了一眼蝙蝠首领,而后露出无比残忍的笑意回道:“想知道吗?这辈子你是没机会了,因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说完更加迅猛地朝其掠去,到达之时,锋利的双爪狠狠刺进其胸口,使得蝙蝠首领大声惨呼。

随着胸口的血雨连连喷出,自知将死的蝙蝠首领狠狠地瞪着眼前的狂笑秃鹫,凶性大发地尖嚎一声,使出最后的力气狠狠抓住对方,不顾一切地直落地面。

此时,平静祥和的基里尼那里,神秘悦耳的虔唱正在一座矮丘上连连传出,片刻过后,几缕纯白光华从几只乌鸦的身体里流出,静静飘向最中心的神圣石板,催动着其缓缓升入半空。

许久过后,随着停止旋转的石板径直落下,其中的老者叹了口气向周围的其它同类摇了摇头,互相讨论几句后,乌鸦们深吸了口气再次张开翅膀,围着那块石板或唱或诵,或行或跳,全力进行庄严的仪式。下方,各族的首领虔诚无比地俯首在地,小声向伟大的光明神祷告祝福。

又过了一阵子,地上的石板猛然射出耀眼的光华,缓缓旋转着升往上空,疲惫至极的乌鸦们见此神色一动,口中的吟唱立时加速,更多的光华从它们身体里流出,轻轻飘向符光闪耀的石板。然而,这一次,神圣石板仅仅在空中多停留片刻,而后再次落地。

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身在最前的乌鸦向周围的部属挥了挥翅膀,吩咐道:“算了,今天先到这吧!”

憔悴万分的其他乌鸦听此各自舒了口气,气力不继地向后倒去,喘气之时不忘紧盯着它们的大神官,等待其下一步指示。

微微抬起头来的各部族首领朝上方望了望,几秒过后,其中的一只野牛率先开口问道:“尊敬的大神官,请问伟大的光明神给我们什么启示?”

汗水直流的乌鸦老者听此朝野牛看了几眼,而后看了看其它首领,轻叹一声回道:“我累了,这事明天再说吧!”继而展开翅膀,朝着栖身之地迅速飞去。躺在地上的几名部属见此缓缓起身,躬身向各个首领道了声辞,而后展翅升空。

久久无言的尴尬之中,一头老麋鹿望了望乌鸦们消失的方向,回头向身边的其它首领劝道:“既然尊敬的大神官这样说了,我们就先回去歇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野牛首领,笑了笑后率先离去。其它首领见此互望几眼,小声议论几句后各自走向歇息之地。

随着首领们的相继远去,矮丘的周围募然变冷,此时,一道邪异至极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矮丘上,静静盯着地面上的神圣石板,怀念、愤怒、恐惧与不甘在眼中交替出现。

一阵子过后,神色复杂的身影朝石板颤抖不已地伸出枯爪,即将挨到之时,毫无动静的石板猛然发出耀眼无比的紫色光华,狠狠地向它射去。只听“嘭”的一声巨响,突然遭袭的邪异身影发出震耳不已的痛呼,直挺挺地跌向高空。

没过多久,乌鸦老者带着部属急匆匆地飞到这里,落地之时脸色一惊,刚刚还完好无损的石板如今竟化为粉末。

不由自主地发出几声惊叫,平静下来的乌鸦老者仔细瞅了瞅石板的周围,疑惑不解的眼神再次一变。

原本苍翠的地面上,不知何时结出层层坚冰,正当它暗觉怪异之时,一道道被惊醒的身影相继出现在矮丘的下方,带着浓浓的惊愕朝它那里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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