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唤作蓼萧,倾听着这世上所有人的心思烦忧,以交换之名,为世人寻求一个结果亦或是真相,我建了一座小屋在这片竹林之中,叫做“鸢尾居”,日子过得颇为惬意,门前自个儿生了一丛淡紫色的鸢尾花,回暖之时开的颇多。
我在门前摆了一桌两椅,斟上了两杯茶,煦日暖暖地照在身上,候着今日来的第一位客人。
竹林之后的人影若隐若现,款款地走来。
“可是蓼萧姑娘?”,眼前的姑娘盘着复杂的发髻,簪着玉簪数只,端庄尔雅。
一袭华衣衬得身段颇为窈窕,又生得一副飘若惊鸿婉若游龙的好相貌,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我点了点头,“正是,姑娘请坐。”,我递过斟好的茶,含笑地看着她。
姑娘仪态万千地坐下,端起茶杯小呡一口,亲启朱唇,“好茶啊,蓼萧姑娘,我是山下城中楚府的大小姐——楚归依,我知道蓼萧姑娘的规矩。”
“不知我可以用什么交换到我想要的答案呢?”
我这里的规矩,越是放不下的事,越是牵挂于心的答案。
就越是最需要珍贵的东西来交换。
一双眼睛,一双手,一双腿。
更或是生命。
“那就要看楚小姐的故事了。”
楚归依点点头,缓缓开口道。
“楚家世代经商,前些日子祖父去世,便将掌家的大权交予我,这个故事,便是从这里开始了。”
十一月,楚府。
祖父去世了,我成了这个庞大的家族的掌权人,许多旁支亲戚只等着看我的笑话,到时以一个年纪尚轻办事稚嫩之名将我手中的大权分食之,可我不是好惹的。
我自小在祖父身边长大,祖父将他的毕生所得尽数传授于我,我将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办的极其漂亮,让他们哑口无言。
至于为何不让我的爹爹来管,自我出生起,就未见过他,他可是在外逍遥。
将重担压在我一系女子身上,就连生下的第二个女儿归然,我唯一的亲妹妹,也是满月便丢回府中,再次逍遥而去,连我一面也不见。
我以最盛大的规模办了祖父的葬礼,由此楚家大小姐的名头便传开了。
祖父以爹为大儿、在外征战的叔父为二儿,以嫁往另一世家舒家为大夫人的姑母为小女。
楚家娶妻嫁夫向来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祖父只娶了祖母一人,叔父也只有一位夫人。
而姑父娶了姑母之后亦无小妾。
可面前跪着的两人,又是何云云?
我坐在大厅之上,俯视着这对母女,她们衣衫褴褛,面色蜡黄,头发稀疏乱似鸟窝,却咄咄逼人说是楚家人。
我有些生气,怒道,“马叔,是什么人都可以放进府里来的吗?”。
马叔是祖父在世时便服侍左右的老管家了,向来兢兢业业,更是看着我长大的。
此番是我第一次发怒,不为别的,楚府的声誉向来是排在第一位的,这是祖父千万遍告诫于我的第一条铁律。
见着我生气了,马叔低下身子在我耳边说道,“小姐,这两位在门口喋喋不休,若是传出谣言出去,对府上的声誉也是一番损伤呀,我便擅作主张放她们进来了。”。
我听了这个解释,心中的怒气消散了些,再者这也不是马叔的错。
我点点头,面色缓和了些,谁知那妇人见着我似乎消气了不少,便以为马叔为她们解释呢,径直站了起来。
“大小姐,想必马管家也与你说了,我牵着的,是我与你父亲所生你的三妹妹若萱,而我,便是你的二娘,现在,你该为我们安排个住宿了吧?”
我瞧着妇人面容憔悴,满脸皱纹,说出的话却是丝毫不讲客气。
呵呵冷笑了一番。
“你是谁与我无关,至于你说的这个小姑娘,有何证据说是我三妹妹?”
就算是爹爹年至耄耋,神志不清,也断不会与这样撒泼的妇人生下孩子。
妇人将小姑娘拉到我的面前,“你瞧,若萱这张脸,可是与你父亲有七八分相像,这还不足以证明吗?”
这么一说,我更是觉得可笑,我从未见过我爹爹,又怎知这个小姑娘与我爹爹像与不像?
我试探性地看向马叔,马叔却暗自点了点头。
我心中一紧,脑中瞬间回想起祖父临终前嘱咐我的话语。
“归依,以后无论是谁,但凡是损害我楚府声誉的,一律处理干净!”
我眼神狠狠地扫向母女两人,妇人似是被我狠厉的眼神吓到了,颤颤巍巍地说道。
“我,我告诉你,若萱千真万确是你爹爹的女儿,你别想除去我们,你,你爹爹很快就会回来的!”。
马叔伏在我耳边悄声说道,“小姐,咱们先别轻举妄动,等到老爷回来也不迟啊。”
我心想也不急,点了点头以作应允。
“马叔,你先安排她们住客房吧,等爹爹回来,再做决定。”
我冷冷地下着命令。
妇人面色一喜,“我就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快,若萱,给你大姐姐请安!”
话罢便要让小姑娘下跪。
“等等。”,我阻止道。
“你们还未必是我楚家人,现在跪太早了,再说了,我楚府最重规矩礼仪,若是要端端正正地向我请安,岂能是这番刍荛之样?”
妇人面色一愣,满脸堆笑道,“是是是,大小姐说的是,若萱啊,待我们好好梳洗一番再来向你大姐姐请安!”
想起娘亲尚在病榻,我暗自嘱咐马叔,不许任何人打扰娘亲,这件事也不许娘亲知晓。
马叔道了句小姐放心便带着她们下去了。
我却开始烦恼起来,那妇人,看着就登不上大雅之堂,而那个若萱,恐怕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若那个若萱真是爹爹的孩子,我该如何?
祖父,没想到您一走,便开始有人不安分了,看来归依是要好好地清理一番了。
祖父,归依如此做该是对的吧?
日子就这样过了几日,我日日事务缠身,许久没有见过归然,便让丫鬟将午膳送至归然居住的静然院,途经花园,听见争吵之声,便走了过去。
“你是谁?哪里来的野丫头?”
“我可不是什么野丫头,我是这府里的小姐!”
我走上前一看,是归然与若萱争吵了起来。
归然向来被我宠着,府里也没人敢以下犯上,性子更是有些强势。
如今看着不认识的若萱,定是觉得她是新来的丫鬟不知礼数。
我正要上前劝说,若萱就一把推过归然。
“你这个不知礼数的丫鬟,竟敢与我叫板!”
归然打小就是个争强好胜的主儿,还从来没有人敢欺负她。
自是不甘示弱,爬起来,也狠狠地推了把若萱,怒道。
“丫鬟,你是哪里来的东西?你哪只眼睛见着我是丫鬟?”
我看着形式不太对。
“然儿!”,我走上前。
归然眼泪婆娑地看着我,诉苦道。
“姐姐,这个丫头打哪里来的?怎么这样粗鲁?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若萱看着归然,她听见归然的话,有点不知所以。
我看着归然擦破皮的手心与弄脏的衣裙很是心疼。
“若萱,我再重申一次,这里是楚府,不是穷乡僻壤,而你,是不是楚府的小姐要等爹爹回来才能下决定,你明白吗?”
“再者,方才你无礼的人。”
我拿着手帕仔细小心地擦拭着归然手心的泥泞,缓缓地说道。
“这是我的亲妹妹,楚府的二小姐,下次再无礼,就赶出府去,也不用等爹爹回来了。”
这才是我最亲的妹妹,却因为这个若萱受伤。
若萱没想到她欺负的人竟是楚府的二小姐,恍然大悟,顿时没了嚣张的气焰,不敢放肆,只得点点头。
面上呈现悔意,赔笑道。
“原来是二姐姐,方才萱儿无礼了,还请二姐姐见谅。”。
归然脸上却是一阵地阴云交替,诧异地看着我。
我牵着她的手,略过若萱道,“走吧,用午膳去。”
路上,归然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我们无故多出了一个妹妹?”
“然儿,现在还不确定呢。”,我安慰道。
其实我心中也有些乱了分寸。
归然很是讶异,她向来机灵得很,若萱一出现,她大概就知道发生了何事。
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看着我。
“这里是我们的家,不许外人住进来,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