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逐渐在大地蔓延,寒意紧随着它的步伐,藏在凛冽的寒风里肆意张扬着冬天的气息。黑风寨的土牢很大很宽敞,也很潮湿很破旧。被风吹得很急,好像在猛烈些就能把残破的墙给吹倒。而雪花早就不客气地从墙缝里跳进了土牢里。
我在外面转了许久,还是忍不住进去了。
孔雀王还是之前那样,端正的坐在那儿,就像坐在莲花上打坐的仙人,浑身上下都与这个土牢格格不入。
我试着叫了声儿:“殿下。”
他没有反应。
我咄嗟着转身正打算离开,他冷冷地开口了:“站住。”遂,我很听话的原地站住了,看到他站起身,忍不住小跑过去。
“殿下,人不是你杀的,你有冤情对吧!”
孔雀王像是进了冰窖子一样,脸上挂着霜,凉飕飕地道:“怎么说?”
昨儿晚上,寨子里有俩小孩儿不见了。这两人,我不陌生,缪然、韩与。
事儿也不算大,方寨主第二天刚把人遣出去找他们,人就回来了。作为寨子里年轻的后生,韩与对气度不凡的昭王殿下很感兴趣,为此端了些点心去拜访他,这一去,就死他房里了,孔雀王也人影无踪。方寨主带人追出寨子,找到孔雀王时,他一个人拿着剑站在林子里,身上还有血迹。是以,就把他给捉了回来处置。
此事疑点重重,孔雀王实在冤得很。何茗说与我时我还不信,他无缘无故杀一个小孩儿作甚?
我话都没过脑子,便直接道:“你没理由杀人呐。而且以你的本事溜应该溜的掉吧,你留下来是怕牵连我们是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有用吗?”
我开门见山地说:“你把细节告诉我,我找到能帮你的证据就给你说情去。”
我和何茗这么说时,他狠狠儿调侃了我一番。现在我已经是铆足了劲儿打算和他耗下去,没想他竟原地坐下,和我娓娓道来。
那名叫韩与的少年是今儿早上和缪然自己回来的,他二人一回来就被方寨主叫到试炼场上去了,那时候方寨主刚和孔雀王切磋完,还在交流心得,方寨主见那俩娃娃回来了,盘问了一番,孔雀王也都在旁边听着。说起来是件怪事,缪然说,就只记得看见了一个黑影,去追,然后就被人打晕了,今晨一起来看见韩与在他旁边,他们像在一片林子里睡着了。韩与的说法也相差无几。方寨主是个粗枝大叶的,也不管这些,就只知道:“唐兄,我们再切磋切磋如何。”
我看这方寨主长的憨憨的,居然还是个个武痴。我道他为何鼻青脸呢,怕是他手下人撸到南烛何茗上山后,发现南烛武艺高超,便死皮赖脸地和他切磋,于是就有了“被人扁了那么多次还乐呵儿的”。
反正是切磋武艺,孔雀王也不弗了他的意,几番下来,玉树临风,武艺高超的孔雀王是把方寨主打的称赞不绝,也迷倒了一旁看着的韩与。
孔雀王说:“起初本王看他有些怪异,但也未曾多想,到头来他还真是个祸害。”
韩与离了练武场便一直缠着孔雀王,旁人也只当他是太崇拜了。约莫卫时,他端着一碟如意糕进去了孔雀王屋里,孔雀王叫他先吃,他甩出了流星镖,甩的那叫一个准,若不是孔雀王闪开了,估计他脖子就不保了。等到孔雀王抢了那厮的抽出来的剑,那厮又跑了,等到孔雀王追到林子里,人影已经没了。就这个时候,方寨主领着人来了,说韩与死在了孔雀王的屋里。众口烁金,积毁销骨头,山寨的兄弟们说他杀了人又跑了,寨主也很难办,大义凌然的昭王殿下便自愿和他们回来了。
这不是明晃晃,赤裸裸的刺杀不成,改换栽赃嘛!
我气的脑儿一热,站起来就要去找寨主理论,又给孔雀王一声儿“站住”给叫停了。
他道:“你干什么去?”
我说:“把你说的和方寨主说一遍,这事有诈,无论如何,一定要好好查证一番。”
他眉梢微微一翘:“知道究竟是谁要害我吗?这么勤快,莫不是……”
“身为道士理当匡扶正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赶忙打断了他的话,末了又添道:“况且,我们现在是一条绳儿上的蚂蚱不是?”
仁义加利益,双重理由保险,我就不信你还会多想。
孔雀王目光滞了滞,他似乎不喜欢被人说成蚂蚱,脸上寒意更浓了,渗到我心里,也哇凉哇凉的。
也是了。王爷,龙的儿子,我之前说他孔雀还能糊弄过去,说成蚂蚱,他不开心也是。
他冷冷道:“最后问你一句,事情不简单,你当真要掺合进来?”
我说:“殿下,咱是一条绳……船上的呀。这事儿不光我要掺合进来,何茗,南烛,还有你那些侍卫弟兄们也都要掺合经来呀。这不是应该的吗?”我是说真的,唐浔算我半个上司,上司有难,还是被诬陷,下属当然得帮忙了。不帮忙,我还在旁边看热闹不成?万一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再把我拉下水了呢?
“蠢货!”孔雀王这骂的我着实捉不着头脑,但我也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骂我。
“悬崖边,我说你脑袋明白真是说错了。你想,为什么那人会无缘无故刺杀我?难道背后就没指使的人吗?你就没想过是谁指使吗?”
指使人杀孔雀王,那肯定是他的对头喽。何茗同我讲过,当今朝里就着两位皇子,分为两党,一个是昭王党,另一个,与其叫熠王党,不如叫张家党。要害昭王,自然是另外一个王爷的人。
熠王此人,说好听点儿是风流跌宕,说的难听点儿是浮浪不经,说的通俗点儿是脓包废物。其名唐沅,沅芷澧兰的沅,可是说是很名不符实了。沅芷澧兰比喻高洁的人或事,而唐沅为人流里流气,轻浪浮薄,又头脑简,可幸他投了个好娘胎,身后有着一股庞大的势力。所以与其说是他派了人来刺杀孔雀王,不如说是他身后的人,故,我很义气的说:“是熠王的人?”
孔雀王颔首道:“你知道便好。”听我“啊?”了声儿,又道,“你师父,司徒国师,是唐沅那儿的人。他们打的算盘也无非是让我死在这黑风寨里,死了且有由头,受益得很吗。你现在帮我,不论你如何看,在他们眼里就是你成了我的人。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