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林看着手里的荷包,浅黄底色的绸缎上绣着几朵水仙花,整个荷包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和那少女身上的香味有些相似。
陆林慢慢拆开荷包的系口,里面躺着几粒碎银子,约莫二三两的样子。
“出手真是阔绰啊,有钱真好。”陆林掂掂手心的碎银。
其实也不怪陆林头发长见识短,毕竟在他这个时代的记忆里,三两银子差不多是他父亲陆彦恪近两个月的收入了。陆林下水捡了一个盒子就得了三两银子,就如同在后世爬树帮别人捡了只风筝,对方给了几千块钱答谢一般令人惊讶。
陆林将荷包收进袖中,捡起叉进行第38次的捉鱼尝试。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陆林终于又捉到一条半大鲤鱼。陆林擦擦汗提起鱼筐便朝家的方向走去。
当陆林回到家中时,父亲陆彦恪已换上了昨日那浆洗得发黄的白色深衣,这是他唯一的穿着较体面的衣服。
“林儿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这衣服如何湿了?”
“嗯……是湖边石头滑,孩儿捉鱼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陆林随口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你这孩子,这么大了也不知道当心些,快去把湿衣换下来,莫受了风寒。”陆父摆摆手。
陆林回到房间,在床底的大木箱中翻出一件白色深衣换上了。他的这件衣服比起父亲的就显得要新,估计以前的陆林能穿这件衣服的机会不多。临出门时陆林顺便把那绣花荷包系在了腰间。
“没有玉佩装饰,那就挂个有钱的荷包吧。”陆林如是想。
陆林换好衣服来到院中,接过父亲递来已用绳穿系好的两条鲜鱼。
“林儿,今日带你去的是知州元大人府上,你可万万要打起精神来,切莫失了礼数。”父亲有些担忧地嘱咐道。
随后陆林在脑中飞快检阅着这一世的记忆,原来这以前的陆林是个性格木讷不善言语的孩子,放在后世来说好听些是老实,不好听的话便是呆板了。
“怪不得会被人欺负打晕,也是个可怜的娃。”陆林心里有些同情地想。
“孩儿知道了。”陆林认真地朝父亲点点头。
父子二人一路步行穿过麦田走到官道上,又顺着官道走了一刻钟的时间才远远地望见济宁州的城门。
陆林望着那高耸的城门上挂着一块匾额,楷书“济宁州”三个大字。城门两旁的城墙上每隔几步就有兵士持枪而立。下面更是有四名穿着甲胄的大汉扶刀站在城门两旁。这是陆林第一次见原生原味的城墙城门,虽然在后世陆林也去过不少的古城景点,不过那些古城大多都是经过后期修缮的,有的古城城墙甚至是用水泥砌成的,而且景点请的群众演员穿着五颜六色的甲胄站在墙上看着也让人忍俊不禁。
陆林和父亲走在车水马龙的街市上,陆林像孩子般东瞅西望,这个时代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陆林在后世其实对古代的历史和文化都很感兴趣,不然也不会考北大古代文学的研究生了。
“糖葫芦,又甜又大的糖葫芦喽。”
“包子,刚出炉的热乎包子,两文一个啊!”
“来客官,进屋喝茶,雅座包间可点小菜哈。”
“灯笼,好看的灯笼。”
……
耳边各式各样的叫卖声不断,街上的人们也是熙熙攘攘。陆林饶有兴趣地走走看看。
“林儿,走快些,前面就到知州大人府上了。”身前的父亲催促道。
陆林便快步跟上了父亲。
穿过街市,又走过几座民坊,父子二人终于是走到了一座大宅院门前。
陆林看着这巍然矗立的高大宅门的匾额上刻着“元府”两个行楷大字,心中疑惑:“古代知州知府什么的不都是住在衙门后面的吗?怎么这知州大人住着这么大的宅院。”
陆林看着正向门口的青帽家丁递拜帖和鲜鱼的父亲,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便将疑问压到心里。
随后父子二人被那家丁请进宅门,只见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从游廊下来面前又是一座垂花门,进了这门后才看到坐北朝南的正房。
一位看起来和陆父年纪差不多的中年男子站在正房门前,见陆父二人进来,快步走下台阶,这时候陆父陆彦恪紧走了几步,率先拱手开口。
“元大人,愚兄带犬子来叨扰了。”
“哪里哪里,陆兄何必见外。”被陆父称作元大人的中年男子也是拱拱手笑道。
“林儿,这是知州元大人,还不快见礼。”陆彦恪转身朝陆林说道。
陆林一进门看到这身着藏青色宽大道袍气度俨然的中年男子,便知道这就是那位自己的未来岳父知州元大人了,所以此时也是提前做好了准备。
“晚辈陆林拜见知州大人。”陆林踏前一步向元正文深深一揖。
“贤侄不必多礼。”元正文笑道,随后又朝陆彦恪抬手说道:“陆兄,请。”
“元大人请。”
父子二人随着元正文进了正厅,元正文与陆彦恪二人在厅内分主客坐定。
“贤侄为何不坐?”
“晚辈人小位微,不敢坐。”陆林微微一揖。
“哈哈,贤侄在老夫这里就无须多礼了,来人看座。”元正文爽朗一笑。
门外的小厮听到后连忙走进来将一木椅搬到陆林身旁,陆林便大方坐下。
元正文见陆林行止有度、器宇不凡,微笑着点了点头。而陆彦恪这时看陆林的应对竟如此妥当也终于是放下心来。
“多年未见,贤侄竟长这么高了,你四五年前来时还是头顶朝天髻的半大小子呢,如今竟如此仪表堂堂,真是时光荏苒啊。”元正文笑着感慨。
“元大人,愚兄带犬子这次来是专程感谢元大人为我儿捉拿凶徒宵小之事的。”
“谢大人帮晚辈讨回公道。”陆林从椅上起身朝元正文又是一揖。
“不足挂齿,捉拿凶徒宵小是老夫分内之事,若换了别人老夫一样是要替他讨回公道的。”元正文摆摆手道。
“不过,大人,晚辈斗胆求大人一事。”陆林忽然严肃地说道。
“喔?何事?贤侄尽管讲来。”
“大人可否将打伤我的那两个泼皮放了?”陆林一本正经地说道。
陆林刚刚把话说完,本来脸上略带笑意的元正文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陆彦恪听到儿子突如其来的荒唐请求也是吃了一惊,忙从椅上站起,朝另一边坐着的元正文拱手道:“元大人,犬子不知礼数,提出这无理请求冒昧了大人,请恕愚兄管教不严。”
“无妨,放了那两个泼皮自然是老夫一句话的小事,可是陆贤侄啊,老夫能问问这是为何吗?”
“大人,刚刚是小子唐突了。大人有所不知,这两个泼皮和我素有矛盾,可这冤冤相报何时了,晚辈想求大人放了他俩,全晚辈一个以德报怨的虚名,让这二人心生悔悟,方可了了这桩宿怨。”陆林朝元正文拱手道。
“好好好,贤侄真是同令尊一样,胸怀宽广、光明磊落啊!真是虎父无犬子,陆兄,你生了个好儿子啊!”元正文听罢便爽朗一笑道。
“大人谬赞了,犬子行事鲁莽,还望大人不要介怀。”陆彦恪也是谦虚一笑。
“明日我就令人把那两个泼皮放了,贤侄放心便是。”
陆林又起身向元正文道了谢。
元正文又和陆彦恪说了会闲话,这时一名小厮走进屋内在元正文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
“陆兄,贤侄,老夫现在来了公务,便不多留二位了,改日陆兄再带贤侄来寒舍一叙。”
于是陆彦恪陆林父子二人便起身向元正文道别离开。
当父子二人从元府中出来时已经是正午了,陆林看看身后元府门前的护卫,想到了那两个泼皮。
“笑话,小爷我胸怀宽广光明磊落是不假,不过那也是分人的。那两个泼皮在牢里太安全了,放出来我才能更好地施展,狗不出门的话我怎么知道主人在不在家呢?”陆林心里有些腹黑地想着,嘴角划出一道狡猾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