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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黄豆豆:在坚持中孤独,在孤独中坚持

我叫黄豆豆,是一个舞蹈演员,同时也是舞蹈编导。

导演手记/宋方

黄豆豆的经历让我想起一部外国电影的名字Mission Impossible。他的经历中有太多不可能了,然而那些不可能现在都变成了可能。拍摄前的构思是在和豆豆接触后写好的。其实是豆豆自己的建议,关于“走出去”。他通过自己的舞蹈,从故乡小城一路走出去,走到上海,走到世界的不同舞台。我觉得很好,就以这个为结构写了拍摄方案。结果现在的成片不是这个样子。我之前想反映他在学舞之初所遭受的挫折和困难,想表现他遇到的困境。可是在访谈时,每次问到这个问题,他都轻描淡写。我很快明白,他的性格真的是这样,过去很久的挫折和困难已经在他脑海中淡化了。他妻子说他天性开朗,以跳舞为乐。确实如此。有些人会一直记着自己所遭受的苦难,有些人会淡忘,真的是不同人的性格。我觉得这样其实有意思。

所以,现在成片的脉络是他和舞蹈的关系。他和舞蹈的关系有不变的部分,也有不断变化的部分,就是他对这门艺术的认识、体会和追求。拍摄还是按原来的构思去拍,可是在剪辑时我觉得不能那样了。他所关注的核心,至少在访谈里,是他对所从事的艺术方面的思考。这也是他本人身上的一股劲。所以,也是自然而然地顺着他的劲,有了现在成片的样貌。

当然他对艺术的很多想法无法都放入成片。我在重看访谈稿的时候,觉得他很多话都说得很中肯和真切。

黄豆豆的爱情没有纳入成片。但我和他接触的同时,几乎都在接触他妻子。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很可爱。

黄豆豆的眼珠很黑很圆,像一对黑玻璃球。拍摄前一次见面他对我说三分钟很短,然后用他的黑眼睛很认真地看着我。我被他很认真地看着,心里有些无言以对。为了维持导演的尊严给他以信心,我说了一些貌似理性的话。现在想来,三分钟确实很短。

从温州到上海

△当你特别小、打算做这一行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一开始是整个家庭希望让我成为一名专业的舞蹈演员,但是我自己其实并没有这样去想。因为我的父母在年轻的时候很喜欢跳舞,但是他们一直没有机会去成为一个专业舞者。所以当他们恋爱结婚以后,就特别希望能够生一个孩子,然后这个孩子将来能够从我们家乡那个地方走出去,到省城、到上海、到北京这样的大城市去正规地学习舞蹈。

△就是说,做舞者是父母的一个期望,在你很小的时候,你自己有这种主动的意识吗?

▲没有。也许是因为父母亲太刻意地想让我去跳舞,这个目标太明确了,所以我一开始甚至对舞蹈有一些反感。因为他们从小就逼迫我去练功。我记得我个子很小的时候,他们教我压腿。他们完全是用练戏曲、练武术的方法,把我架到小床头柜上,腿被架得很高。然后妈妈给我压腿,爸爸就在一边看着。我记得有时候我疼了就会哭。哭的时候我妈妈就把她整个人的重量压在我的身上,让我的身体尽可能地跟腿靠近。我哭的同时我妈妈也在流泪,她的泪水甚至都滴到我的脖子上。母子两个人一起哭,但腿还得压。所以我那个时候就很害怕回家,因为我知道回家不是压腿就是扳腰。所以,一开始对舞蹈是有一种抗拒的。而且很有意思的是,我小时候喜欢的并不是舞蹈,而是武术。因为在我四五岁的时候,有一部电影叫《少林寺》。据我妈妈说,小时候每次带我去看电影,没有一部电影我是能够安静地看上十分钟的。只有这部电影我是一直从头到尾坐在那里看,而且看得很入神,一直等到整部电影最后在走片尾字幕了,还是那样,完全是张着嘴巴看完的。我现在想是在武术的精气神里面,在武术的一招一式里面,我看到了充满男人阳刚的气质。所以小时候家里人对我不好,压腿压哭了,我心里想的就是你们要再对我这样,我就跑到少林寺去学武术。幸亏我们家乡那时没有铁路。

△你刚才说到你家乡没有铁路,我想知道你的家乡是什么样的,是什么样的环境?

▲我成长的那个地方很小,靠海的一个小城。我记忆当中所有的马路、所有的街道都是弯弯曲曲的,青砖灰瓦,瓦背残缺,但是很漂亮。所有的孩子都喜欢在这些弯弯曲曲的小路里做游戏。路边有一些树,我们会爬到树上去摘叶子。我很怀念那个时候,我觉得虽然家乡的空间很小,但是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我们自己的心灵是很开放的。现在有时候生活在很现代化的城市,但是却会感觉到孤独。

△我们都知道温州是一个特别商业的城市,可是你选择了跳舞。

▲对,可能是因为家庭的关系吧。现在经常有人会问我是哪里人,我说我是温州人,很多人都不相信,因为这好像跟大家概念里的温州人差距很远。其实我觉得以前的温州还是很有文化底蕴的。现在有时候回家也会感到蛮失落,因为我记忆中的家乡不是现在这样。幸运的是,我小时候生活长大的那个区域现在暂时还保存在那里,我自己如果一两年能回去一次的话,还是很愿意在原来的那些小巷里走一走。回到童年的一种记忆中,我觉得很幸福。

△当时你在那样狭小的地方你想离开吗?

▲想,我从小最大的梦想就是离开家。因为在家里,我父母对我的教育是非常传统的。我从小就想离开家,男孩子可能对父母的严加管教会有一种叛逆。其实,在我家乡的文化里面,如果你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一定要离开家乡。很多温州的男人在他成年的时候都要主动离开家,可能是到省城里去,到上海、到北京,甚至到外国,离家越远越好。我们觉得一个男人走得越远,离开家庭对你所产生的所有帮助,你自己一个人打出一片天地,最后回到家里,感觉这个才是一个男人光宗耀祖的成绩。所以当时很多温州人最早出去就是做小生意,或者是做一些手工业。

△现在往回想,你当年是怎么离开的?

▲我一共考试考了三次,考舞蹈专业。因为我父母很希望我去学舞蹈,所以只要有外城的与舞蹈专业有关的学校来招生,他们就会带我去。我记得前两次,所有参加考试的孩子进入到考试教室里面,老师就说,把长裤脱掉,我们所有人把长裤脱掉,然后老师说转身,从最高的孩子看到最矮的孩子。然后就报考生的号码,几号几号几号请你们站出来,里面就有我。好,你们站出来的人可以回家去了。当时,我心里觉得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考试失败了。后来我的父亲去问了曾经从事舞蹈专业的老师,他说,那个时候老师就是在看这个孩子腿够不够长,发现我的腿长是达不到专业舞蹈学校招生的标准的,所以我父母给我编排的舞蹈我都没来得及跳就被请出去了。前两次都是这样,第三次好一点点,勉强让我学了几个动作,然后也请我出去了。所以我心里感到很难过,因为那个时候感觉北京舞蹈学院是我们全中国最高的一个舞蹈学府。自己几乎是非常明确地就被淘汰了,我父母很受打击,对我自己幼小的心灵也有一点打击。

我父亲是一个工人,他有一天在电视里看到体操比赛,他发现体操运动员手臂都很长,为什么会这样?他就去问体操教练。教练说,因为他们经常拉吊环、单杠这么甩,所以肩关节就拉得很长。我父亲天马行空地想:既然吊环能把手吊长,那如果我把我的孩子倒着吊,是不是能把他的腿吊长?他就去工厂,真的打了两副铁环,就挂在我们家老式房子的横梁上了。所以那个时候每次他回家做菜,就是我的双腿被倒吊的时候。几乎每天都倒吊在那里,吊的时间太长了,整个脸上的毛细血管都爆掉了,看上去就像麻皮一样。刚好那时是男孩子十一二岁身体要开始发育的时候,吊了三四个月左右,我的腿比原来长了三四厘米。我也觉得挺有意思。后来我们同学都看《蜘蛛侠》、《蝙蝠侠》,片子里的人都是倒吊着,他们觉得很新奇,问我为什么不去看,我说这有什么新鲜的,我从小就是被倒吊长大的。

△我好奇的一件事情是小时候是你父母一定让你学跳舞,后来好像是你自己主动要学,这个变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其实一开始学舞蹈并不顺利,我十二岁来到上海,一个人。那个时候温州到上海没有铁路也没有飞机,只能坐轮船,而且是买最便宜的票,就是五等舱。上去以后会发给你一张席子,还会规定你只能在某一个层面,在那个层面里你自己爱躺哪里就躺哪里。我记得我们是在最下面的那个舱,整个轮船的窗口是个圆的,黄黄的海水,基本上一半是海水,一半是一点点天空。船动的时候你就感觉整个海水就在你边上扑来扑去。我坐了二十三个小时左右,轮船才到上海,最后换了很多辆公共汽车才到了上海舞蹈学院。

我记得我刚开始学舞蹈的时候心里特别难受,因为我们国家的舞蹈教育是学习前苏联的教学体制,就是相信人的身材比例决定了这个孩子能不能成为一个专业的舞蹈演员。规定下肢要比上肢至少长十二厘米,人伸开双臂的宽度一定要超过身高,这就是标准的身材比例,所以我记得一开始是在芭蕾舞班学习,学了两天就被教芭蕾舞的老师请出了教室。他说,你这样的身材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王子。然后我碰到了一位教民族舞的系主任,他说,那你来试一试民族舞吧,民族舞对学生的身材比例要求没有芭蕾舞那么苛刻,关键是你的肌肉爆发力要强。所以我又改学民族舞。

但是我觉得对于那时的我来讲最大的一个困扰不是舞蹈方面的,而是一种环境的变化。因为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家,十个孩子一间宿舍,上下铺,九个都是上海的同学,只有我一个人是外地的。我周一到周六都过得很痛苦,一直到周六的下午,其他同学都回家了,我突然觉得这个寝室就是我自己的了。我把二楼文化教室的电接到三楼来,放一个小小的收音机,半夜里听那种打电话进去跟广播主持人诉苦、聊天的节目,然后聊一会儿他会放一首歌。我那个时候就睡在下铺。上下铺之间有一个梯子,我就把腿耗在这个梯子上,枕着自己的腿睡觉,耗腿。我就在想,一首歌差不多是四分半到五分钟,我这条腿要耗二十分钟。前面两首歌的时候我的腿很酸,很痛很痛,到第三首歌的时候,感觉能适应一点了。然后等到第四首歌的时候我就觉得一点都不疼了,再一摸我的脚已经麻木了,完全没有感觉了。就是在这么一种陌生的环境下,你自己慢慢慢慢地逼自己去适应学习生活,让自己去接受舞蹈。这样的生活过了两三年。

△最初舞蹈其实在拒绝你,你为什么还会继续?

▲有不同的原因吧,当然第一是怕进来了又被退回去。曾经有同学考上北京舞蹈学院,考上了以后大家就觉得,了不起呀,我们温州终于有一个孩子考上北京的学校了。但是他学了一年因为学得不够好就被退了回来,他回来的时候好像所有人对他都指指点点,家长在背后相互说小话。虽然我那个时候很小,只有十岁左右,但是感觉如果考出去了,再被退回去,那就非常非常给家里丢脸,自己也很丢脸。我那个时候就在想,我好不容易考出去了,我绝对不能被学校退回来。那是很被动的一种坚持。

刚开始学习的时候老师就教你一些传统的舞蹈,没有创造性,很程式化,一个教室的孩子最好是脸长得都一样,手脚伸出去都是同一个角度,恨不得是所有人眼睛瞪起来也一样大。他们就是希望那种整齐划一的舞蹈,很难让我真正把自己融入到一个角色或者一部作品里面。一直到1994年,我终于在跳舞的时候感觉到可以把自己的情感跟角色的情感融在一起。那个节目叫《醉鼓》,其实大家熟悉的版本是1995年春晚的《醉鼓》,那是一个比较喜庆的群舞版本。实际上最初独舞版的《醉鼓》是比较内在、比较孤寂的。我第一次觉得舞蹈原来可以寄托情感,把自己的情感和思想与一个角色融合在一起,同时在舞台上跟观众分享。

我想其实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十四五岁吧,他就需要跟外界有交流、有沟通。有的人可能选择文字,有的人选择绘画,有的人选择音乐。作为我的话,就是通过我的舞蹈。到我十九岁的时候,我开始尝试做舞蹈创作。我会把自己每个阶段对生活的认识、对生命的一种感悟,自己在不同年龄阶段的一些对感情的领悟,编排到自己的作品里。也许对很多人来讲,我的舞蹈就是一个个剧目或者说一部舞剧,但是对我自己来讲,我的每一个舞蹈作品都是自己在不同成长时期的日记,我看到这些舞蹈我会想起来我自己是怎么成长的。

△跳《醉鼓》那年你才多大?

▲十六岁。

△你当时非常年轻,怎么突然就开窍、就觉得可以表达你自己了?

▲其实一开始那个舞蹈并不是为我编排的,我就是走过教室的窗口,看到里面在排练,有一个老师在教一个比我们大一点的孩子,站在八仙桌上,拿着鼓在跳舞,好像有一点喝醉的样子。我在教室门口看着看着就入神了,以至于下一节课我都迟到了。我当时看的时候,心里就在想如果我跳的话,肯定比教室里那个人跳得好。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种自信或者说有那种冲动。后来我通过许多老师帮助,这个节目的编导答应我进教室参加学习。这是个独舞,教室里只有一张桌子,只有一个人可以站在桌上跳,但是有很多同学都要学。所以桌子上站一个人,前面、旁边都站了一些人。我进教室以后,编导就跟我讲,你就站在教室后面的那个角落里跟着学吧。

后来也很有意思,有一天刚好是学校的运动会,那些跟我一起学这个舞蹈的同学都没有来教室排练,只有我一个人在。编导就说,那你跳给我看看吧。我想,因为是“醉”鼓嘛,我就把从《少林寺》看到的醉拳、醉剑、醉棍,还有我小时候看我舅舅演的戏曲里醉态的东西跟舞蹈混在一起,在那里瞎投入地跳了一遍。跳完了以后编导看着我愣了两秒钟,他说,好,今天我们就排到这儿吧,说完他就走了。我在想,一定是我乱跳把人家编导给气走的。到了第二天再排练的时候,编导跟我讲,豆豆,我觉得照你那种跳法也挺好,我们接着往下排吧。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当你自己把情感和肢体的感觉真正地赋予一段舞蹈,或者赋予一个角色的时候,当你跟这个角色融合的时候,就会产生一种有生命力的东西。

△可是你刚来上海舞蹈学校的时候不是一个尖子生,不是条件最好的,你哪来那么大的信心呢?

▲就是不断坚持吧。其实我现在也是。当然做任何艺术都是需要天赋的,特别是像做舞蹈。但是从我的理解来讲,一个人内心对舞蹈的激情可能比你外在的体型更重要。因为到最后不管你做哪个艺术行当,最终是用你的心跟观众交流。

从上海到北京

△《醉鼓》这个舞蹈给你带来了什么?

▲那一年去参加全国的“桃李杯”舞蹈比赛,拿了金奖。我自己也没想到,因为之前在这个比赛里,地方的院校从来都拿不到金奖,都是北京的院校拿。所以那是我们学校第一块民族舞金牌。也是机遇比较好,据说比赛那天当年春晚的导演在现场看,他觉得这个节目可以加工成一个群舞,然后1995年就上了春晚。我现在想想十五年前上春晚,对我来说确实是一件想象不到的事情。一直到春晚结束的第二天才跟家里人联系上,家里人说:真的真的,我们在春晚上看到你了!一晃已经十五年了。到现在有人看到我还会说,你不是在大鼓上跳舞的人吗?其实我觉得十五年了还有人记得那个作品,我真的非常感谢所有帮助过我的人。

△你当时拿了那么大的奖,又上春晚,对舞者来说已经是很出众了。

▲当时是这样,后来就突然有好多演出来找我。也有人在边上说,你一定要趁着这个时候多参加演出,多赚钱。但我心里特别想再去大学深造,特别想进北京舞蹈学院学习。所以那年所有的演出我都没有接,就进了北京舞蹈学院去读大学。第一天到学院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看着边上没有人,就站在北京舞蹈学院的校牌边上,举起一个大拇指,让我一个同学给我拍了一张照片。然后把照片寄给我妈,我的意思就是说,我在小时候考了三次都没有考上这所学校,六年以后,因为自己拼命跳舞,最后能够免考进这所学校的大学部,我觉得自己第一次获得了一种人生价值的肯定。但是很遗憾是在半夜拍的,亮度不是很够,不太清晰。

△那时候到北京舞蹈学院你有什么样的期望?

▲我觉得那两年最重要的就是,我学会在练舞蹈的同时多看书。我在上海读书的六年,其实不是一个特别乖的学生。我的专业课很好,但是文化课很一般。因为男孩子太调皮了,有时候训练也很累,所以文化课成绩特别一般。到了北京以后,我十八岁了,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要想把舞蹈跳好,文化课是非常重要的。所以那个时候除了练舞蹈很用功之外,我就强迫自己每一堂文化课都特别特别用心地去上。那时我每天第一个进文化课教室,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那个位置。因为你只有坐在那个位置你才会特别认真地听老师去讲。我到最后毕业的时候,不但专业课成绩很好,文化课成绩也不错。我觉得大学学习给我打下的底子,决定了我到后来能够非常顺利地开始做一个舞蹈编导。因为舞蹈专业课和文化课交织在一起,你才会形成自己的一种编舞的手法和概念。

△到北京了你怎么就想到主动去学文化呢?

▲最初是因为春晚演出之后,不断有人来找你,采访你,或者参加电视访谈之类的。你就觉得好像跟人家交流的时候,你自己心里所想到的东西没有办法用语言去充分表达。当时我就感觉到文化修养对一个人很重要。

△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心态特别糟糕的时候?

▲其实我觉得我很奇怪,我可能性格里是一个比较开朗的人,就是不会有感觉特别特别痛苦的时候。我觉得即使是有时心情不够好、情绪不够稳定,我都会慢慢用舞蹈来调节自己。所以我妻子有时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我老要去练功房练功,因为对我来讲,跳舞跳了二十多年,舞蹈已经成为我生活的一种方式。比如说,今天天气这么好,我要去练功。或者,今天天气怎么这么糟,我要去练功。再或者说,我今天心里很难受,我要去练个功;我今天心情很好,我要去练个功。我就觉得不管是怎么样,当我沉浸在舞蹈的状态里,人就会越来越开心。

△成功需要一些关键的因素,作为你来讲,你觉得这些因素会是什么呢?

▲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坚持吧。从现在大的环境来讲,很多人都是在学习中就放弃舞蹈了。也有很多人机遇很好,通过舞蹈可以进入到其他别的艺术领域里面。但是从我来讲,我自己对舞蹈有一种坚持。这种坚持已经不再是一种被动的坚持,逐渐成为一种主动的坚持。因为我发现只有在舞蹈的状态里自己是最快乐的,自己也找到了一种属于自己的表达方式,就是通过自己的舞蹈把自己的情感、自己的思想放在作品里跟大家去交流和沟通。所以我想一个人最快乐的事情可能就是你从事的工作刚好是你喜欢的。我觉得至少到目前为止在舞蹈里我都是快乐的。尽管有时在创作过程中你会很痛苦,但是到最后当你的作品呈现在舞台上的时候你会觉得非常快乐。

△你这么陶醉、这么热爱舞蹈,但是在温州可能你的朋友、你家乡的人身边的人都是做着跟艺术无关的事情,而且温州又是一个全世界有名的商业城市,这个你怎么看待、怎么面对?

▲其实我每次回温州,我并不是以一个舞者的身份回去,我更多的是以一个游子的身份回到家乡。确实像你所说的,现在在温州,一台非常专业的舞蹈演出,可能很少会有人主动买票来看。但是我觉得一个人对家乡的情感,并不是在于你要得到家乡给你的回报或者说得到共鸣,而更多的是回到家乡找到你自己。比如说创作上不是很顺利的时候,或者自己的工作行程太满太累了,你会想到回家乡,看看亲人,然后一个人在故乡的小路、小巷里面走一走,把自己还原到一个最真实、最本真的状态,再慢慢地调整自己。所以我觉得:对我来说,回家乡在精神上其实是一种回归、是一种放松。

△你是怎么看待财富的?

▲财富可能对于每个人的意义不一样。对于很多人来说,可能房子是财富,车子是财富,但是对于我来说可能我的舞蹈就是我的财富。所以我想每一个人对财富的定义都是不一样。

在纽约

△你做舞者开始,就知道舞者的舞台寿命有限,怎么样保持良好的艺术状态呢?

▲作为舞者在舞台上的时间确实有限,也正因为这样我才越来越珍惜自己好的状态。但是你也可以通过其他的方式在舞蹈领域里面让自己的路走得更宽更长,比如说去做舞蹈编导。很多演员他可能是在三十多岁快四十岁的时候离开舞台,或者转行做编导,或者转行做教师,或者做艺术总监。对我来讲,这些在自己二十三岁的时候就同时在进行了。我做了我们团的艺术总监,同时也担任编舞,有时也会带演员上课,然后自己还要上台演出,很累,但是我觉得很充实。

这里面有个小插曲,就是我刚开始学习舞蹈时,因为身高不高,所以对自己不是很有信心。我妈妈有一天给了我一盘录像带,是当时著名的芭蕾舞男演员巴雷什尼科夫主演的一部电影,录像带被拷贝了很多次,画面并不是很清晰,但当我看到电影中的舞蹈片断,非常激动,可以说是把我看得热血沸腾。我妈妈跟我讲,你知道吗?他的身高也只有一米七零。我当时就觉得,只要自身能够具备精湛的舞蹈技术,小个子的男舞者一样能够在舞台上散发出耀眼的光彩。那时我就把他作为自己的偶像,期待自己能成为像他一样的舞者。

在我二十一岁的时候第一次到美国去演出,我走在百老汇42街,有很多人在发演出宣传单,我拿到了一张,一看是巴雷什尼科夫的演出介绍。我当时非常激动,他那时应该是近五十岁了,还依旧在演出。我就顺着演出宣传单上的地址一直跑到演出的剧场,很幸运,还有最后两张票,我买了其中的一张。我几乎是用了三天的饭钱买了这张演出票,但是上半场结束后我就走了,我无法再坚持看下半场,因为我看到了一个不再是我记忆中的那位舞蹈精灵在跳舞。我依旧无比尊重他,但同时内心也很失落。

我的内心突然开始茫然甚至是纠结,因为那个时候我在全国拿了好几个大奖,人家都说黄豆豆就像中国的巴雷什尼科夫。我想,如果我这个中国的巴雷什尼科夫到了四五十岁的话,是不是也要在台上这样去跳舞?当观众给你的掌声里面包含的尊敬多过对你的认可时,我觉得对一个舞者来讲,你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至少我很难接受。所以就在那天回住处的路上我就在想,我一定不能只做一个舞蹈演员,我要做一个舞蹈编导。因为当你成为一个舞蹈编导以后,你可以把你的思想、你的精神编排在你的作品里面,那是对自身舞蹈艺术最好的拓展与延续。现在想想,我很感谢那一天。那一天给了我一个问号,同时也给了我一个方向。

很有意思的是,在2005年我获得奖学金赴纽约,在美国芭蕾舞学校进修,我又遇到了巴雷什尼科夫,他居然到同一个教室来练功,而且居然就站在我的把杆前面,所以我那天上课非常紧张,当他站在我后面时,我就努力表现,让自己的动作做到最漂亮。当他背对着我时,我就一直在观察他,特别是他的身高。通过仔细观察,我当时得出的结论是,我也许比他高一点。还有去年,我应大都会歌剧院的邀请担任舞蹈编导,有一天晚上我们去看演出,结果发现他也在那里。我那天真的是鼓起勇气,让我妻子准备好相机,等他在跟别人聊天结束的时候,立即跑过去问他,能不能跟他拍一张照片。他在美国是属于舞蹈界的大牌明星,不是每一次都答应别人合影。那一天我很幸运,他爽快地答应跟我合影。我很激动,一直把那张照片好好地保存着,我觉得这是自己跟偶像的唯一的、也是最珍贵的合影,同时也是记录着自己舞蹈路上的非常关键的两个点——从单纯的舞者到舞蹈编导。

△纽约是最艺术的城市之一。能和我们谈谈你在那里的经历吗?

▲那时候,我跟我妻子拿了亚洲文化协会(ACC)的奖学金去美国学习,我们就在美国待了半年,主要是在纽约。我们当时刚结婚,决定放弃蜜月旅行,把我们所有的积蓄和奖学金集中起来,到纽约学习进修。其实在2005年之前我自己在舞蹈上有一种很强的自信和优越感。但是一到纽约,好像感觉原来的那种优越感就都没有了,同时深深感到两个人孤零零地到了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ACC办公人员给你两个信封,一个信封里是你所有的日程,一个信封里是你公寓的一把钥匙。就这样,拿着两个信封,我们在一个新的城市开始学习生活。我记得我们刚去的时候是二月中,纽约非常非常冷,下很大的雪,地上的雪都结成冰了。一路望过去,只有地铁开过的地方冒一点热气,人才会感觉暖和一点。刚到第一天,我们就跑到中国城的超市买了好多油盐酱醋、米、蔬菜、肉等,因为我们为了节省生活开支,决定自己做饭吃。东西太重拎不动,我们就换乘地铁,然后一个一个路口地搬运着,我妻子在路口负责看管东西,我把东西拎过一个街区放在下一个路口,再回上一个街区,像蚂蚁搬东西一样,一点点,一个个街区把所有东西背回住处。

那半年给我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把自己放回到最平静最平和的心态和状态,完全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在一个谁都不知道你的城市里从零开始去感受一种新的生活和新的艺术观念。观看不同的演出,认识不同的艺术家,每一天学习计划和日程都排得满满的。在这半年里,有了很多新的思考。在结束了半年的学习之后,谭盾老师在大都会歌剧院创作歌剧《秦始皇》,我非常幸运,成为了这部歌剧的舞蹈编导和领舞。对我自己来讲,尽管我之前做了很多舞蹈的编导,但都是纯粹的舞蹈剧目。歌剧《秦始皇》对我来讲,是第一次站在一个完整的大作品里,同时以编舞和舞者的双重身份站在国际性的舞台上,我觉得《秦始皇》是我舞蹈创作中非常重要的转折点。

△你最早是跳民族舞的,但是你在纽约,其实是开始跟西方接触、碰撞,这个开始容易吗?

▲不容易。关键是你要在不同的环境里去重新思考舞蹈。一方面是认识新的环境,同时也是在新的环境中认识你自己。所以我想在纽约的这段时间,如果说我原来是站在中国的角度去看中国舞蹈的话,那半年我可能就是站在世界的角度来看中国舞。如果说我原来是站在舞蹈的领域里去看舞蹈,可能那段时间以后我就是站在一个艺术的领域里面去看舞蹈。所以那半年对我来讲,虽然我们过得很艰苦,但是我觉得好像是那半年以后我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我,一个更真实的我,更舞蹈化的我。

△这么多年你觉得哪一刻你是成功的?

▲我觉得成功都是短暂的,可能更多的是你在探索的过程里,而且永远在探索的过程里。我觉得每一个新的作品对我来讲都是探索的过程,重要的不是最后的成功,因为谁都不知道在成功之后还有多远的路等着你去探索。

△比如说某一刻的成功呢?

▲我觉得艺术上很难定义是成功或者是不成功。可能我觉得对我来讲,我到目前为止最成功的是我的爱情和婚姻。

△你跳舞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吗?

▲偶尔也会有,特别是在康复的过程中,因为曾经受过好几次伤,受伤之后你要再恢复就很难。在那个过程里面,很多时候你感觉你还是好像没有受伤的那种心态,但是你受伤休息了三个月,不练的话就会退功,在重新捡起来的过程里面,又要从零开始练的时候,那种情况是很折磨人的。我有时候都想过放弃。但此时舞蹈已经成为了你的生活方式,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你觉得放弃它就是放弃你自己的生命和生活。我觉得也有自身性格中的倔强在里面。有时内心里也会有分裂,你自己会跟自己较劲,你自己会跟自己对话。原来跟我一个教室练功的人开始越来越少,到最后就剩下我一个人,有时候会感觉很孤独,所以我练功的时候一定要开音乐,开着音乐,我就觉得自己还有一种精神上沟通的对象。但是有一天我突然感觉不再孤独,因为我在练功房里发现了另外一个人,就是在镜子里的我。我可以跟镜子里正舞蹈着的自己交流。有时候在意念上,你感觉真实的你已经跳不动,躺在地上了,你看镜子里的那个自己还在跳着,可能跟自己内心的对话、沟通也决定了自己的一种舞蹈状态。

△孤独吗?

▲肯定是孤独的。因为你通过你的肢体去表现你的思想,到最后是在孤独中去探索,在孤独中去尝试跟大家沟通和交流。

△在舞台上这种孤独感会减轻吗?

▲有时候会,有时候不会。当然舞台上那一刻对于演员来说很重要,但是我越来越在乎自己在创作当中的那个过程。因为每一个过程就是你在探索、你在追求、你在寻找自己。当然站在舞台上跟观众交流有一种被认同感,但有些时候却像写日记一样,你写好了日记并不是为了让别人来阅读,你自己练舞、编舞时的那种快乐,或者说抒发以后的畅快,只有你自己才能体会到的。

△做舞者在舞台上表演那一刻,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在舞台上从来不刻意去想观众的反应,因为我觉得对我自己来讲,你太多考虑观众,就不能够真正地投入到你的舞蹈状态。每一次演出我只想着我的舞蹈、我的角色,我甚至会把我自己都忘掉。我今天演谁,我就变成那个角色。“我”已经不存在了,“我”只存在于那个角色里。

△你自己现在看,你能到今天这一步最重要的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坚持,在孤独中坚持,在坚持中孤独,最后在孤独中重新认识自己。

△如果你以后有孩子的话,你会让他(她)继续跳舞吗?

▲我真的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跳舞,可能是自己太明白舞蹈了,但是我又觉得也要尊重孩子自己的选择。我肯定不会像我家里人那样逼着孩子去学舞蹈。但是如果我的孩子对舞蹈有一种特别的天赋或者是兴趣,我会尊重他(她)的选择,但事先一定会让孩子自己三思而后行。

出走和回归

△你希望你在四十岁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状态?

▲我最希望是有两个孩子。可能我到四十岁的时候,家庭对我的重要性会高过舞蹈对我的重要性。

△那作为一个编舞者来讲,你希望那时自己到一个什么程度?

▲我觉得事业有时候需要一种缘分,并不是你尽力,最后就能成功。对我自己来讲,每一次认认真真做好现在该做的事是最重要的。不要去计划太多,因为很多事情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把自己的舞跳好比什么都重要。

△如果设想一下未来,就在未来不到十年的时间里面,会不会遇到一些什么?

▲其实每天都要去接受挑战,每一个新的作品对我来讲都要做好接受挑战准备。作为一个创作者,其实很多时候你是在等待作品来选择你,而不是你去选择作品。我想对我来讲,我会认真对待每一次的创作,投入自己心血去做。

△但我发现你在十五岁的时候,是一个主动性特别强的人,你能抓住一切的机会。你现在有变化吗?还是你和以前一样?

▲我觉得主要是对待舞蹈的态度不一样了,可能就像你说的一开始主动性特别强,是因为你想抓住舞蹈,你想通过舞蹈离开家,通过舞蹈来证明自己。虽然天生条件不是很好,但是你到最后可以站在舞台上被大家认可,然后通过舞蹈你可以走到全世界,通过舞蹈你可以去把你的思想、你的感悟变成作品。但是可能我太传统了,现在好像慢慢会觉得你再怎么走,到最后,还是希望走回你的家庭。叶落归根这种概念对我来讲慢慢强烈起来。我想,可能舞蹈对我来讲就像一个孩子光着脚,从家乡往外走,你得到了一双舞鞋,你穿着舞鞋继续走。随着不同的作品、不同的角色,你在更换不同的舞鞋。到最后走了世界一大圈,你可能还是要走回家里。

△你指的是心情上的回归,还是你真实生活的回归?

▲精神上的回归。

△小时候是在小小的镇上,后来在上海、在纽约等,离你以前的生活非常远,这种远会让你有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你是指现在回想起来?

△对,就是你现在所处的现实和你小时候的环境其实非常远,很多人觉得挺梦幻的。

▲我想有时候正因为跟现实很远,所以你会更怀念那个东西。我经常做梦会回到小时候,回到以前的家乡。我觉得可能也是距离产生一种美感吧,因为它离你很远,你越来越珍惜那个东西。

△我们听你的故事都是成功的故事,真的是只要你一出场就被人认可吗?有没有受过什么批评、打击或挫折?

▲其实一个作品在最后跟观众见面的时候,已经是经历了许多创作中的瓶颈阶段,每一个作品在创作的时候都会有一个比较艰难的时期,甚至是你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否定自己的思路和想法,或者是你跟你的创作团队在一起,大家都在寻找一种感觉。最后作品在台上跟大家见面时,已经是经过我们无数次的修改,推翻重新再做的结果。我想大家见到的是一个完整的成品,但是在形成这个成品的过程里面我们大家都在煎熬、在探索、在忍受,同时也在寻找。那个过程里的艰辛只有自己知道,其实艺术创作对我来讲最有意思的也正在于此。创作的过程永远是艰辛而痛苦的,最后的成功永远是短暂的。成功意味着你要准备好下一段更漫长的创作之路。

△可是你做舞者拿全国最高奖,做编导拿世界最重要的编导这种称号,看起来就已经到顶级了。

▲其实我觉得艺术创作或者是表演到了一定的状态,对所谓的拿奖或者不拿奖,或者说被评为什么称号,会完全不在意。当然你在没有的时候你会觉得很重要,当你拿到这些奖时你会发现其实我们还有更远的路要去走。我觉得人生就是一次一次地在寻找自己、一次一次地认识自己,同时一次一次地去探索自己未来要走的路,去发现更真实、更纯真的自己。

△有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呢?

▲我觉得快乐地生活着、快乐地创作着、快乐地舞蹈着,也许就是我的目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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