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初夏,黄云鹤却将被子裹得紧紧的,端着一碗姜汤,不住地打战。
“小神医……快救我……”没有多余的寒暄,黄云鹤见到王玉珏便开口求救。
王玉珏心知此不过是神经官能症,顶不会有明显的阳性体征。故草草做了体格检查,开口道:“黄员外,不过是你体质虚弱,被鬼上身后一时不能缓解罢了。”
“我都吃了好多天药了,没见好转啊……”
“等我再给你开副药,喝了就好了。”
黄云鹤点点头,竟当着几人的面睡着了。
“小神医莫要怪罪,老爷自从得了这病,就一直这样。精神状况每况愈下。”
“本想给他开点儿安神药,这下倒好,再安神就安魂了……”
“接下来几日就辛苦小神医了。”黄四将几人领到客房,作了一揖,转身就走。
“吃好喝好,演几天戏,咱就可以回去啦!”王玉珏将行李随手扔在桌子上,“正好趁这个机会,在兖州逛逛。”
“这黄员外做什么营生的,产业这么大,不比齐府小多少。”
枇杷闻言,开口问道:“你说的齐府,是你家吗?”
“对啊,怎么了?”
“你家比这儿还大?”枇杷眼睛瞪得老大,“那我岂不是嫁入豪门了……以后被老婆婆欺负可怎么办啊……”
“你想多了,你老婆婆早就过世了。”
“这我还真知道,”芊芊得意地一笑,“听说黄云鹤以前是个将军。好像是什么褚司南的偏将吧。”
“褚司南又是谁?”
“叫什么镇远将军还是镇边将军,就在我去你医馆前不久,江湖上还有人讨论此事。”
“怎么又从朝堂扯到了江湖?”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这个褚司南被皇帝捉了,他的手下要救他。”
“起兵谋反?”齐一菁几乎要惊掉下巴,“这可是诛九族的罪!”
“谁知道呢,”芊芊一摊手,“他的手下联络了不少江湖人士,要一起动手,还提到了黄云鹤。”
芊芊咬着手指,顿了顿道:“我说第一次听到黄云鹤的名字还觉得有些耳熟,原来是听别人提过。”
“都说什么了?”王玉珏心念一动,突然觉得这二者之间可能有所关联。
“也没什么,就是说黄云鹤早已退隐,要找人再联系他之类的。”
“没别的了?”
“没了。”芊芊看王玉珏一本正经的样子,哈哈大笑道,“当时我又不认识他,听那么多来干嘛,要不是当时听到造反的戏码,我早就连这个都忘了。”
“一菁,闲着也是闲着,咱俩动动脑子啊?”
“你是指,”一菁皱着眉头,“解一下这黄府闹鬼之谜?”
“正是,”王玉珏笑得开朗,“咱俩合伙解密,还是竞赛?”
“怎么个竞赛法?”齐一菁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各自查各自的,看谁先发现谜底!”王玉珏叙述着规则,“可以交换情报,不许私下里打探对方进度,如何?”
“查出来之后呢?”
“若是与你我无关,那便罢了,可是……”王玉珏表情突然阴森,“如果此事与今日刺杀一事有关,那便以眼还眼……”
“以牙还牙!就这么定了!”
几人吃过午饭,便开始了调查。芊芊几人被迫加入游戏,并开始站队。
“你们夫妻档奋战吧,我带着芊芊和小葵。”
“你们看起来才像一家三口!”枇杷听被人称为“夫妻”,臊得满脸通红,情急之下还嘴道。
“你让芊芊八岁生孩子是不是有点儿难为她了!”
“你让一菁十六岁成亲是不是太高看他了!”
王玉珏一拍大腿,“一菁,将来你娘子必要把你收拾得服服帖帖,哈哈哈哈哈。”
“不多废话了,打探消息去。”
二人方向不同,王玉珏当天下午,找到了正在指挥家丁搬东西的黄四。
“黄管家,这几日既无节日,又非主任诞辰,为何有如此多的东西要搬?”
黄四擦掉额头的汗,苦笑道:“几位道长说老爷身上还有冤魂未出,今晚要继续驱魔。我正安排他们准备驱魔用的东西。”
“主人张张嘴,你们跑断腿。”王玉珏开口套近乎道,“黄管家还真是忠心耿耿,一会儿也不停歇。”
“我们做下人的,应该的。”
“刚才我在想,既然要为老爷治病,那治标还要治本。”王玉珏将黄四拉到一边,“若管家有时间,能否讲一下黄府闹鬼这几日的情况?”
“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黄四擦擦汗,“大概二十天前,老爷说睡觉时遇见了鬼。”
“不是做了个噩梦?”
“不是,有鬼出现在他身边,把卧室内弄得到处是血。”
“哦,后来呢?”
“老爷久经沙场,并不以为意,可没过两天,老爷就开始有些神经兮兮的。”
“什么表现?”
“自己一个人嘟囔,都是没有头绪的胡言乱语。”
“还有呢?”
“还有就更邪乎啦!”黄四压低声音,“大白天的,老爷突然掐住自己脖子,说有鬼!把当时伺候他吃饭的下人都吓坏了!”
“哦……还有没有别的了……”
“没……没了,没了没了没了。”
“有劳管家了,你继续忙。”
三人回到客房,芊芊道:“管家一定有事儿瞒着我们!”
“当然了,”王玉珏笑道,“三重否定表肯定,这种经典的不打自招,可骗不过你我的眼。”
“可是还会有什么异常,能让管家讳莫如深呢?”
“那肯定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
“啥呀?”芊芊咬着手指,疑惑道。
“这才是咱们该查的。”王玉珏一拍芊芊脑袋,“如果这个能找到答案,一定能让你我豁然开朗。”
一菁和枇杷直接去了黄云鹤的房间。
“黄员外,我是小神医王玉珏的助手,有几件事想问问你。”
黄云鹤此时在偏房,正手持燃香虔心祭拜一尊灵位,对齐一菁的提问充耳不闻。
此灵位比正常家里供奉的仙人之位要大得多,足有三尺。齐一菁定睛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他不认识的文字。
灵位之下,是朱砂涂成的法阵,法阵发个方向画出八个突起,突起处砸了八个锻有虎纹的钉子。而一丈长的红绫一端连着钉子,一段连结房顶。场面甚是诡异。
枇杷四处望望,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黄云鹤每鞠一躬,便将手里的香拿到面前吹一口,香灰不偏不倚正落在法阵中。
直到他手中的香燃尽,他将手放入灵位前一个小铜盆里,轻轻地洗洗手,又将湿手拿起来蹭了蹭眉毛和胡须,这才算完成。
“哦,神医请问。”想来黄云鹤听到了齐一菁的问题,只是碍于祭祀之礼,不能回应。
“若员外不避讳,我希望听你叙述一下闹鬼的经过。”
齐一菁和王玉珏的想法一样,所谓闹鬼,根本是无稽之谈。既然如此,整场闹剧中最容易出现破绽的,便是这个事件的核心:闹鬼。
“第一次闹鬼……大概二十多天了。”黄员外想起此事,依然心有余悸,“那天晚上我睡得正香,突然听到床边有动静,睁眼一看……”
说着,黄云鹤抖了起来。齐一菁不明白,究竟是何事,能让一个喋血沙场的将军吓成这样。
“满屋都是血,墙上地上身上,修罗地狱……地狱你知道吗!”
“一听到异响就睁眼了?若是有人往墙上泼血应该听得见啊。”
“泼血?”黄云鹤带着几分不屑看他一眼,“那是恶鬼降临带来的血……”
“哦……好吧,后来呢?”
“后来它天天在我身边出现……青面獠牙,伸着长舌……”黄云鹤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说得都是只有我知道的东西……”
“这还是个喜欢打听隐私的鬼……”齐一菁笑道,“方便说一下都说得是什么内容么?”
“没……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些陈年旧事。”黄云鹤一下恢复了清醒,“可是它来无影去无踪,着实是吓人。”
“黄员外身具杀伐之气,照理说不该害怕这些恶鬼才对?”
“你不懂……这些恶鬼都是……”黄云鹤摆摆手,“不说了,再继续回忆,晚上该做噩梦了。”
说罢,黄云鹤挥手送客。
一菁迫不及待地回客房找王玉珏交换信息,却发现三人已经悠哉悠哉地逛街去了。
“芊芊,若是有人捣鬼,故意恐吓黄员外,你说会是谁呢?”
“吓唬他玩儿可没意思,换我我肯定不干。”
“黄府又不做生意,没什么竞争对手,而且黄云鹤只有独子,也不存在兄弟争产的情况。”王玉珏手里的糖葫芦已经开始融化,“既然如此,他们会惹上谁呢?”
“哎,珏哥,他们会不会是近日惹到了什么人?”
“听黄四说,这黄员外平日里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正房死后也没再续弦,就算是有人存心要跟他闹别扭,也没机会啊。”
“哥,你不说咱们是来玩儿的嘛,先去吃好吃的吧。”
王玉珏一笑,心知自己又开始熬心熬力,遂从了小葵的意,钻进一家饭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