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珏一边刷手，一边感叹七星宗可怕的办事效率。
仅仅半个时辰，仅仅是陆斯文下令，便找出一间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房间，而且支上了铁架和木床。
“陆师兄，”王玉珏谨慎地解释道，“此次手术，我只有三成把握。伤者本身失血过多，极有可能术中继续出血，感染，重要脏器损伤。即使手术成功，也不能保证之后会顺利恢复。
“另外，术中输血可能引起发热过敏，脏器缺血再灌注引起DIC等可能。”
“陆某不通医术，不知少侠说得是什么，不过，尽管放手去做。”
“一派胡言！”余跃叫骂道，“我行医十几年，从未听过这些无稽之谈！”
“见识不够就闭嘴！”此时伤者已被搬上木床，“要手术了，无关人等退开！”
“一菁，你和阿远在门外防止别有用心的人闯进来。”王玉珏道，“芊芊随我铺单！”
“患者上午受伤，现在还没死亡，说明损伤没有伤及腹主动脉或者肝脏肾脏等器官。”
说着，王玉珏清掉腹部伤口的血污，以伤口为中心作腹正中切口。
“上次为李贞儿做手术时，你们已经了解了腹壁的结构，所以，我这次会快一点入腹，你们两个做好辅助。”
几人行云流水般开皮入腹，见到患者的腹腔里已经满满都是血凝块。小葵伸手就要擦血，被王玉珏一把拦住。
“先不要着急，”王玉珏一把按住小葵的手，“这些血凝块会把一些潜在的出血点堵住，如果贸然擦除，可能会引起腹部二次出血。”
“珏哥，这次肚子里的血没法再用，要怎么给他输血？”芊芊自从跟随王玉珏学习以来，对西医的理解越来越深。
“没关系，我已经让陆斯文去办了。”
手术室外，陆斯文正在和众人交涉。
“屋里那人会不会是借机吸饮精血的妖人？”一七星宗弟子犹豫道，“哪有郎中治病要抽别人血液的？”
“小神医治病向来不能以常理度之……”
“什么小神医……”余跃嗤道，“黄口小儿夸下海口，一派胡言也敢来兴风作浪！”
“这小神医我听过，可是曾做下起死回生之事的奇人！”人群中一负责情报的弟子说，“还有斩马帮少帮主白重义的肋骨断裂也是他接上的……说起来，”此人一指李远，“白重义的肋骨就是你打断的吧？”
“总之，夏师弟本就救不回来了，”陆斯文看了余跃一眼，“就按小神医说的试试，万一真有奇迹出现呢。”
“不行！”一弟子坚决反对，“如此救人乃魔教邪招，你们觉得夏师弟愿意被这种方法救活性命么！”
众人一听又犯了嘀咕，一时之间，陆斯文的收集血液的工作又陷入了停滞。
“陆斯文怎么还不把血送进来，”王玉珏道，“我给陆斯文的患者血液只有不到五十毫升，如果不抓紧点的话，血凝了就没法配型了……”
“配型？”芊芊道，“你说的是那个什么什么血型么？”
“对，我要陆斯文去寻找血液能与患者血样相溶的人……”
“你要寻找患者的亲人么？”小葵正在辅助王玉珏逐个实质器官探查，“滴血认亲么？”
“不是啦，滴血认亲可没有科学根据。”王玉珏一笑，临时制作的口罩差点掉下来，“我在寻找与患者的血液相遇后不会出现聚集凝结的人。”
“所以你要……把外人的血输给他？”
“对，只是现在过了这么久，陆斯文还不进来，我有些不安。”
王玉珏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屋外已经乱作一团。
陆斯文焦头烂额地和众多等在手术室外的弟子解释，却总有人不怀好意地打断他的话，并且不遗余力地带节奏。
“阿远，你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一菁指出几个活跃着与陆斯文争吵的弟子，“他们像不像别有用心？”
“有点儿像。”李远倚着墙守在门口，“陆斯文有点压不住他们啊。”
“陆斯文好像是领了珏哥的命要做什么吧，他们这么搞，明摆着是不想让人救人嘛。”
陆斯文越解释越糊涂，最后反而被诬陷成与王玉珏一道坑害众人的妖孽。就在众人愤怒之极时，齐一菁喊道：“来，抽我的血！”
二人鲜血滴在一起后，等了一会儿，血液果然没有凝集。
“齐少侠，真没想到你的血就符合标准。”陆斯文小心翼翼地打开王玉珏事先递给自己的布包，“请齐少侠放一些血到这里面……”
“一派胡言！”一个弟子见二人快要成事，不由分说杀了过来，“休想在我江湖正派中做此邪魔歪道之事！”
“闹事的人冒头啦！”李远狰狞一笑，弃掉武器，直接一拳击在此人身上。
周围人一见武力冲突，纷纷拔剑，气氛一时陷入胶着。
就在此时，王玉珏用水缓缓冲洗患者腹腔内，已经将游离的血块清理干净。仔细观察后发现，被利器刺穿的小腹之下，只有腹壁的少量渗血，即使有被切断的微小血管，也已经早就凝血收缩不出血了。导致伤员剧烈出血引起休克的原因，是血肿严重，包膜都裂开的脾脏。更值得庆幸的是，结肠虽有损伤，却只伤到了肠系膜，并没有造成肠破裂，这样一来，腹腔内感染的风险便消了许多。
“脾破裂，没法缝得摘脾，除此之外没有重要血管损伤。”王玉珏叹了口气，“手术不难，但是莫名地不放心。”
说着，王玉珏将腹部切口向上延伸，直到暴露出脾周围血管和韧带。
“可是患者下腹受伤，他的脾为什么会破裂呢？”
“对啊，哥你看，这脾像是被钝器击打破碎的，跟肚子上的锐器伤口对不上啊。”
“你们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王玉珏道，“咱们先把腹腔内其他出血处理了，直角钳！”
室外李远已经撂倒四五个挑事的弟子，更多不明状况的弟子抽出剑来，准备与面前的壮汉战斗。
就在这时，齐一菁看到有人已经绕到房屋后面，准备向室内偷袭。
“小葵芊芊，不等了，暴露胃脾韧带，准备……”
话音未落，房间的窗户被人击破，一个脑袋探了进来。
“珏哥赖我！”齐一菁的声音传来，接着这人被擒住脚踝，硬生生地从窗户中又拽了出去。
“芊芊注意防守，小葵陪我手术！”王玉珏见状，知道有人捣乱，便安排莫芊芊离开手术台，专心防御。
“你已经脱了外套，就要离手术台远一点。”得益于冰凝诀，王玉珏大脑飞速旋转，不过几个呼吸，他便把脾切除的步骤在脑中过了一遍。
“小葵注意双手捧好脾脏，注意不要伤到脾蒂！”王玉珏深吸一口气，稳住双手，飞速切开胃脾韧带和胃结肠韧带，就在这时，脾被游离了出来，只剩脾蒂及一些小血管还与身体连在一起。
王玉珏快速又轻柔地握住脾蒂，抚摸几下后了解了脾蒂中动静脉的走向，当机立断，阻断了脾脏的血流。
“它要从我手上滑落了……”小葵两只手一动不动，碎裂的脾脏如同一团碎肉般不停地顺着小葵地指缝向下滑。
“坚持住！”王玉珏双手飞舞，切断脾蒂，将离断的血管用丝线结扎了起来。
“撒手吧，换个握姿。”王玉珏扶着摇摇欲坠的脾脏，小葵终于能休息一下。
“累死了，才这么一会儿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不要啊……”王玉珏心生绝望，小葵一甩手，双手出了无菌区。
“你观摩吧，剩余的我来。”
虽然这间房屋内远达不到无菌手术室的标准，所谓锁骨以下手术台以上的无菌区也没有那么明确，可作为外科医生的他却不能容忍。他心底一直有个奢望，希望能建立一间像样的手术室，而近期的一系列事件，让他看到了曙光。他希望，所有能踏进手术室的人，都能严格遵从手术要求，哪怕是现在还不正规的时候。他不愿看到以后手术工作步入正轨的时候，还会有这种无视无菌术的事情发生。
“以后不要再犯这种错误了！”王玉珏语气严厉，吓得小葵眼眶通红。
王玉珏皱着眉头，费力地将胃短血管扎住。
“没有出血了……”小葵看着血色渐少的腹腔，“可以关腹了？”
“可以关了。”王玉珏叹口气，“没有引流管，术后出不出血看他造化了。”
“那输血的事儿……？”
“不输了，他脾切除掉以后免疫力降低，输血过程中发生意外的风险太高。”王玉珏没人辅助，关腹关得比吃屎还难受。
终于手术结束，芊芊掏出解药弄醒了患者。
患者依旧口唇苍白，神志不清，可起码呼吸平稳，算是一只脚迈回了人间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