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在我九岁那年,去张员外家送酒,回来的时候,要过路口去买糖葫芦。因为他出门的时候我吵着要吃,他答应了。可是就在拐弯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斜冲出来一辆马车,拉车的马不知怎么受了惊,横冲直撞将我爹撞倒在地,马蹄在我爹胸口踩踏了下去,然后车轮又快速的从我爹身上碾了过去~我爹被人拖回家的时候已经不行了,不停的咳着血,我当时看见那么多的血不停的从爹的嘴里冒出来,吓得直哭,娘哭的昏了过去,爹那么用力的攥着我的手,不停的抽搐,吐血,他瞪我的眼神分明是想说什么,可是他说不出来,后来他终于不抽搐了,可是眼睛却始终闭不上~~”裴之樱仰头去看天上的明月,却是被竹叶挡着,那明月斑斑驳驳,冷冷的挂着。
“我娘自我爹走后,就一直以泪洗面。再后来,怎么也找不到撞我爹的那辆马车是谁家的,我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惨死,送了性命!我娘悲愤过度,心气郁结之下,半年后也走了~”裴之樱强忍着哽噎说完,思念悲伤之情已全然掩饰不住。她无法说下去,她曾在那个路口站了整整一年,她不甘心,她要找到那辆肇事的马车!可京城繁荣的地带,每天来往的马车,何止百辆,仅凭当时目击者的一点模糊描述,她如何找得到呢!那一年,若不是十一哥哥陪着她照顾她,只怕她也不会好好的活到现在吧!
苏子玿震惊不已地立在她身旁,浑身冰冷的听她说完。抬眼去看她时,发现她早已满面的泪水,却依旧紧咬着嘴唇,死活不愿悲呜出声。他一步上前,万分怜惜的将这倔强的丫头揽在了怀里,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接连失去了双亲,她究竟是如何活过来的。
裴之樱强自坚强,从不在人前轻易显示悲伤,即便是她最亲热的莫十一,也是一副笑脸,她不愿身边的人为她担心!可今夜,在这个温柔少年的怀中,再也忍受不住,悲切的呜咽出声。爹,如果我那天不是那么任性的吵着要吃糖葫芦,你就不会发生意外!你就不会死!是我害死了你害死了娘!爹、娘,小樱知道错了,小樱好想念你们,小樱现在会赚钱了,爹娘,小樱真的好想和你们一起去啊~
“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害死了爹娘!呜呜呜~”悔恨的泪水和着咬破嘴唇的血腥一起流入了嘴里,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苦涩绝望的滋味。
“不是的,小樱,丫头,你不要自责,你爹娘或许命里就该有这一劫,与你无关,相信我,你爹娘去了一个更好的世界,他们幸福的在一起,同样,他们也希望你能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啊!”她究竟承受了怎样大的痛苦呵!与她的苦相比,自己这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好想念他们~我好想我爹娘啊,呜呜~我好怕有一天~我会想不起来他们的样子,呜呜~我真的好想念他们~~”
竹涛阵阵,也似在呜咽悲鸣,夜风中,少女的悲切的呜咽伴着少年温柔的安慰,悄然传远,飞到了天际。月亮静静的照在两人相拥的身影上,可怜的孩子,这些年的痛苦,一个人生活的不易,终究会有一个人代替爹娘,心疼你,爱护你的。
哭泣终于停歇下来,裴之樱的双眼已经肿成了核桃。苏子玿看看自己新衣服上的一片狼藉,大大松了一口气,哄女孩子,可真是不容易啊。
“不好意思,把你新衣服弄脏了~”裴之樱从未在外人面前如此泄露过自己的情绪,此番在苏子玿怀中一场恸哭,使得她脸上一阵发烫,难得的羞涩了起来。
“没关系啊,反正也是你洗~”苏子玿嘻嘻一笑,引来裴之樱恶狠狠的一记瞪眼,只是那红肿的眼睛瞪起人来,还真是别有一番怪异。
“走啦~”既然布是自己买的,衣服也是自己做的,哪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裴之樱被苏子玿这么一打岔,顿觉方才的尴尬少了很多。她转过身独自往前走去。又到了那条小时候,常和十一哥哥戏水的溪边,小溪仍是那样的温柔平静,潺潺地流淌着。她深深呼出一口气,蹲下身,撩了些清凉的溪水将脸洗了洗干净,心灵似乎也清净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