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啊。”
杨俊阴测测的笑了起来，从许念朝这个角度可以清晰的看见他锋利如锯齿的牙，在疯狂的一张一合。
别说，还真的挺唬人的。
在许念朝身边的李慕却此时倏然间握住了她的手。
她似有所感的与身姿如青松一般的少年对望。
李慕安抚一笑，像是初雪初融，透着温暖人心的力量。
“别怕......招魂仪式所需的力量十分强大......失败所要承受的反噬很快就要来了。”
“他不是杨广，无法支撑这个由亿万怨气所组成的世界许久。”
他看向了眼前的杨俊，笑容依然停留在唇畔。
“他不过是在强撑罢了。这个世界存在一天都是在消耗他本身的鬼气......他已时日无多。”
杨俊似乎是被踩到了痛处，冷声叱道：“你一届凡人......”
话没说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却抿嘴再也不愿说了。
“你要死了啊？”
许念朝皱着眉，心中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杨俊怅然若失的变回了小孩子的模样，很悲伤的说：“没工夫揍你们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要找华儿吗？”
“是啊......她一定还在这。”
杨俊难得愿意好好说话。
“喂你们......帮我一起找。如果真的能找到，我就遣散这个世界的鬼魂。”
许念朝没有急着答应，有些奇怪的反问道：“即使不帮你，你也离魂飞魄散不远了吧。”
“那样......这个世界就会自动寻找下一个目标，直到最后一个魂魄也不剩......你我也无法幸免。”李慕解释道。
“你一个凡人......懂得还挺多。”
杨俊嘀嘀咕咕的说。
虽然他不喜欢这个和陈叔宝一样容貌的凡人，但不得不承认他都说对了。
“他是我们那边专门抓鬼的，懂得能不多吗？还有还有，他人可好了，特意进来陪我的。”
许念朝连忙顺着杨俊的话解释着，笑的与有荣焉。
李慕无奈极了，纵容之色充溢满了眼眸。
虽然他可能是为了巨额尾款和他自己的一魄。
......不过四舍五入就当是为了她啦。
“说起华儿......之前我被杨广困在院子里掉进蛇窟的时候，遇到过她的残魂......当时她帮我出去......”
“什么？”
杨俊似乎变得极为震惊，小脸上满是后悔。
“那赝品钻了我当时没有完全恢复记忆的空子.....而我竟然对那个赝品言听计从......该死。”
许念朝点点头，又摇摇头，疑惑极了，问道：“你就确定现在的张丽华是假的吗？”
他的脸上闪过暴虐，阴翳的双眸冷淡至极的看向许念朝。
“你到底知不知道......她有多喜欢你？”
李慕立刻将少女护在身后，言语冷漠严肃：“现在我们是合作关系......好好交流，可以做到吧？”
“好啊......你们倒是成双成对，只剩她一个人孤孤零零，就连死了之后都要背负骂名。”
杨俊冷笑着注视着眼前的少女，一个转身，便消失在了二人的眼前。
回忆之中的华儿悄无声息的死在了一个稀疏平常的早晨。
她曾充满绝望的问她：她该怎么办？
她们该怎么办？
许念朝骤然觉得浑身发冷，身体之中的血液似乎供养不足，血压低的的她快喘不过气来。
如此多年的朝朝暮暮，她再了解她不过了，她根本不是人们口中祸乱宫闱的狐狸精怪，更不是书中扰乱圣心的南朝妖姬......
她只是一个想好好活着的女子。
她仅仅是一个女子。
幼时她作为阿爹阿娘获得圣宠的筹码被送入宫。
获宠之后她作为上位者的棋子被玩弄于鼓掌之间。
到人生的最后，她只是想为自己活一次，有什么错吗？
只因为漫长人生中的一次肆意，她便作为弃子出局......甚至连死的时候尊严都被上位者放在脚下狠狠践踏。
不知真相的后人只会遗忘这段不光彩的历史。
偶尔想起的时候，只会唾骂祸害人心的她。
许念朝眼前一片发黑，她真没用，活着的时候护不住她，甚至她死了也无法还她清誉。
“别难受，我们也去找找看吧。”
李慕轻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少女的肩膀以示安慰。
“既定的结局，你是无法改变的，不是你的错。”
许念朝抽抽噎噎的问：“那我们活着的意义在哪呢？”
李慕愣了愣，眼眸之中是少有的专注，极其认真的说：“人生那么短，我们不需要刻意留下什么。只要你在你有限的生命里创造出让自己感到快乐的事情就行了，人生的意义在于，取悦自己。”
许念朝彻底破防了，眼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的滚落下来。
“好好活着，许念朝。你的父母还在等你。”
李慕一下拥住了少女，心比言语苦涩。
许念朝靠在男人肩头，轻轻哽咽两声，眼泪流的更加崩溃了：“......我想回家。”
“我会带你回家的。”
男人的承诺一个字一个字的印在了许念朝的心里，汇成一股暖流，逐渐流动，温暖了她的四肢。
“我发现了......”
突然回来的杨俊望着眼前的一幕面露无语之色。
“我说，你们是真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调情。”
李慕收敛了面上的温柔，似笑非笑的回望过去：“你发现了什么？”
“那个赝品……她身上居然真的有华儿的气息！”
杨俊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虽然即使他现在看起来非常不好。
“气息肯定是要有的啊……不然怎么骗过这个复刻的世界，怎么骗过你们？”
“你的嘴巴都白了……虽然鬼魂好像本来嘴巴就不该有颜色……但你现在的气色还是好差。”
许念朝从李慕身上探出头，看着眼前激动的杨俊，斟酌犹豫着开口。
“……除鬼的，你懂的多。你告诉我该怎么才能救她？”
杨俊丝毫不想不理睬许念朝，只是把希冀的眼神重新落在了李慕身上。
“求求你了，告诉我吧。”
“我给你跪下。”
话音刚落，他便利落的跪了下来。
小小的、消瘦的身躯在孤寂的四遭显得格外可怜。
“对不起，我之前真的不该这么对你的……但是我真的没办法了。”
“我们华儿一生过的那么辛苦…..总不能死了之后还要落个神魂俱散的下场吧……”
他垂着头，喃喃自语。
许念朝的内心深处突然涌上一阵阵的荒凉，心中苦苦的发涩。
华儿，你那么好，永远值得人倾尽所有去爱你。
你看得见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