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如今正身处宇宙之中。
这或许是人类离这些亿万的绚烂光点最近的一次,但即使如此也是如此遥远。可安德烈没时间感慨这些有的没的了,因为他的脚下空无一物。
对高处本身和从高处坠落的恐惧在他反应过来的瞬间也袭击了他,他回想起了搞笑片里主角在走过悬崖后不停地划动双手双脚的样子。
因为那是搞笑片,所以就算掉下去也不会死——在宇宙里或许也不会,只是会被某个星球的引力抓住成为小行星家庭的新成员。不过在此之前,难道人不会因为真空而爆炸吗?
他下意识地趴伏在地上,虽然有点难看,不过他要命,要什么脸呢?在那个不知道是不是未来的时代,有种全部都由坚固玻璃制成的桥。人走过去的时候就像在飞行一样十分刺激,吴懿远反正是爬了一段距离才慢慢站起来的。
虽然如今的状态是处于星空之上,但是也不能苛责他想不到什么正确对应不是吗?我已经做得很好了……安德烈一边安抚着自己,一边用手在四处探索。
他并没有坠落,手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地面。
冰冷的触感让他的大脑也也冷却了下来,这个世界眼见不一定为实。
安德烈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四处的神经都发回了类似的报告。他的脑子在一度恐慌之后像是有点羞愧一样越发清醒,种种迹象表示自己确实身处大地之上。
换言之,该眼睛羞愧了。
他干脆直接闭上了眼睛,摸索着站了起来。
随着视界被关闭,其余的感受也变得越发清晰。他试着摸索着往前走了几步,畅通无阻。
而他的呼吸和心跳声无不证明着自己还活着的事实,这个地方与眼里所见不同拥有大气。虽然不知道幻术有没有解除,他还是睁开了双眼。
眼前依旧是无尽的星空,但现在他已经可以用去天文馆玩的眼光看待这些瑰丽的奇景了。不过,在视线的前方,万千星光之中,潜藏着一双锐利的眼睛。
或许是直觉或许是对危险的预警,安德烈知道眼前有一个人。
不对,不能确定是不是人。空气的流动出乎想象的浑浊,感觉像是在海里直面喷出墨水的章鱼。安德烈眯着眼睛试图描绘出这个不明生物的轮廓,但没有成功——只是有个意外的发现:在这个奇诡生物的身侧,有两个人影站在左右。
灰色比较浅的他们很快被安德烈看了出来,而安德烈也惊奇的发现自己也变成了灰色。
那么,可以下一个判断了吗?眼前这个家伙,是为了某种理由而找到他的。安德烈有点郁闷的看着这个打扰他平静生活的家伙,但是也知道自己没有违抗的能力。
先不说它随随便便能摸进自己家递纸条,星十字教会的审讯科可是在这家伙的名下……除此之外它还有多少触手,就只有天知道了。
但太急着认怂也不是安德烈的风格,反正对方想必也有求于己。安德烈虽然不知道自己这个一直被严防死守的公爵有什么价值,但是面前的这家伙肯定知道。
不然的话为什么找上门来呢?既然只能用幻术骗人,大概不是这个世界的真神……不过即使如此也不是自己能够违抗的,总之先等着他要说什么吧。
于是安德烈就这么默默地注视着它,而它似乎也在等着安德烈说话——空气一时间有点尴尬。
在互相注目大约三分钟后,安德烈就有点忍受不了这糟糕的空气了。就当没见到人吧,他一边想着一边试着转身走回去。
不过在他试着转动脚跟的一瞬间,无数的禁制就这么将他束缚在了原地。仿佛要把他压缩成球体一般,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
就在他正准备以圆形就这么度过余生的时候,安德烈再一次感受到了四肢健全的现实。
“这真是一次奇妙的体验……”安德烈最终还是选择服软,“不知我能冒昧询问您的名讳吗?”
名字是对一切神秘事物的限定,这是哈维说过的内容——一切难以理解的存在都因为名字而可以变得可以理解,进而可以观测和研究,最后终将成为被掌握之物。
也就是说,人的恐惧只是来源于未知。
“你可以称呼我……”眼前的存在发出了仿佛一座城市的人一齐说话一般的怪声,“太阳。”
一般而言,正如所有的颜色混杂在一起会成为黑色一般,无数的声音混在一起也会被一个最能穿透耳膜的声音所覆盖。但安德烈却有着奇诡的感受,无论是农民浑厚的嗓门,小女生的细声细语,卖菜大妈的尖锐到仿佛叫骂的声音还是教书先生那让人昏昏欲睡的平铺直叙都平等地被他的听觉神经所接收,不自觉地去分辨这些来源的大脑也传来了仿佛要烧坏一般的痛苦。
这就是洪水攻击吗……这家伙真适合去当邪教教主。安德烈咬了咬牙,强行让自己不去在意那一堆不知为何总是让人好奇的声线。虽然他甚至听见了几个属于自己曾经喜欢的声优的音色,但是安德烈还是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
“太阳阁下,”他试着以平辈的语气称呼这位幻术大师,“是您邀请的我吗?”
眼前的家伙一切都是未知,所以安德烈小心地往前踩试探对方的底线。如果它确实高高在上但又不那么高高在上,那么或许会稍作惩罚以让自己对它表示足够的尊重——
“一个尝试。”
它缓缓地说。
故作玄虚的功夫很高啊,安德烈腹诽了一句。
“您成功了,不知道我该如何为您效劳?”他欠了欠身,并没有兜圈子的打算。他想不出来自己的价值,就算让他去恢复贝热拉克的国土,但是贝热拉克人明显比沙兰人更讨厌他……
“别紧张,”在那个家伙左手边的一个人影回答,似乎是个女声。“这只是一次欢迎会。我们同为在时空里流浪的伙伴,就算不互相帮助,至少也应该互相认识不是吗?”
在时空里流浪的…伙伴?
安德烈死死地盯着她,可是眼神还是无法穿透那星空的幻术。
“没错,阁下。”她点点头,“我就自我介绍一下吧——我的名字是魏天晴,在来到这里之前是个花样年华的大二生。不过,我在这里的名字是‘超越者’诺娜。我们都是在这位‘太阳’殿下的指引下,来到了这个地方。”
她是圣女第一位,难怪能调遣那位“惩罚者”。不过没想到这个“太阳”居然就是穿越者的幕后黑手吗?安德烈抬起眼睛看了看那双瘆人的眼睛,在心里做了保留。
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也要防着背后的冷枪,这家伙这么会玩幻术,说不定这群人就是合伙来骗他的。
“我的名字是吴懿远,来这里之前正准备高考。”安德烈对这位学姐表示了足够的礼貌,“目前正如各位所见,是沙兰的安乐公爵安德烈·贝热拉克。”
“没想到居然还有同乡,放心,学姐会罩你的。”她随口说笑了一句。
安德烈能感觉到她的视线转向她对面的那个影子,看来是催促他也来个自我介绍。
“尼古拉斯·佛尔。”那个男人似乎很不耐烦的样子,“我在这个世界也是这个名字,毕竟不像你们,我没有这个必要。”
虽然不知道他曾经是说俄语还是英语,但是现在大家都说这个世界的唯一语言。
他似乎不愿意说更多了,但是安德烈很快就回想起了这个名字。
这位阁下是那场大战中没有回来的十位龙军中将之一,这很有可能就是自己为什么被需要的理由。
“帝国的军事不是我能涉足的地方,阁下。”安德烈看向那个高高在上的存在,”前去收拾烂摊子的新一波远征军或许很快就会出发,但是这与我并无关系。”
他有意用了“烂摊子”这个词,也很高兴地看见这位中将似乎变得极为生气。看来尼古拉斯说出口的身份很有可能是真的,这些敌将都高傲的不行。
但是身处最高座的那位阁下并没有给佛尔中将发泄不快的权利。
“很快,很快你就会有机会了。”它似乎笑了笑,“你的军事才能已经证明了自己,我会让你领军的。”
他能做到?安德烈深表怀疑,有那位“圣女第一”,确实这个由穿越者组成的组织很厉害的样子,但是这个世界的皇权可不是教会的人能随便插手的——更何况这位圣女并不负责教会实际管理,而是负责观星科。
而如果他们能强行让自己带兵,那么为什么不直接用神通力把人接出来对吧?
“我会遵循命运的指引。”
他故作恭敬地说,反正说些废话也不花钱。
“很好。”